第一百六十章
京城即便是入了夜那也是等候通明，人声鼎沸，一丁点儿也不比白日里冷清到哪里去。
这些天司马骁回府的时间是越来越晚了，就算是每日待在府中的司马珺也是感觉到了入京京城的形势有些不太对了。
自从上次司马珺从太子府哭着回来还把自己反锁在屋内一下午之后，司马骁不论多忙都一定会赶回家中陪着司马珺用晚膳。司马珺是司马骁唯一的女儿，自然是捧在手心里头疼的。若是让亡妻知道自己没有好好看顾好两人的女儿，那往后在底下见了面，那估计也是不愿意同自己说话的。
司马家的餐桌上的规矩是司马珺过世的娘亲定下的，食不言寝不语这都是按着古人的教导来的。可是这些天司马骁这么忙，往往和司马珺见面的时间也就是那一小会儿的晚膳时间，故而这规矩在这段时间就形同虚设了。
“爹，这是您喜欢的红烧鱼，您多吃些。”司马珺抬箸给司马骁夹了一块鱼肉，笑眯眯地看着司马骁。司马骁这段时间的忙碌最为明显地体现在了他的身体的变化上了，司马珺很清楚地看见自家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
以往司马珺还觉得什么‘日渐消瘦’是文人想出来悲秋伤春的酸词，可是这段时间一来，司马珺却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日渐消瘦’。
自家闺女给自己夹菜，司马骁乐得眼睛都看不见了，“素芝，你也吃。”
“好。”司马珺笑呵呵地应下，给自己夹了一块樱桃肉，“爹，最近您在忙什么啊？这回家是越来越晚了。”
“怎么？这是嫌弃为父回家晚了，不想等着为父一块儿用晚膳了？”司马骁故意板着一张脸，打趣着司马珺。
“怎么会，我就是看着爹您这些天忙得都瘦了这才问问嘛。”司马珺在司马骁的面前一向是没个正型，不论是上树下河还是撒娇卖乖，她都能做得出来，毫无压力。
司马骁将碗中最后一块鱼肉放进嘴里，美滋滋地品了品才舍得吞咽下去。
“真想知道我在忙什么？”
“想。”还真别说，司马珺却是是好奇司马骁这段时间在忙什么的，要知道她家爹爹自大从边疆回来被皇上分到这京城的军营之中后就再没有这么勤政过了。不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也算是隔三差五就翘班的人了。这样的人突然一下忙了起来，还真挺可疑的。
司马骁看着司马珺那双充满着疑惑的眼睛，挥手让屋中伺候着的吓人退出去，这才对司马珺说道：“最近 京城的形势你可知道？”
“这些天女儿虽然不曾出过府，但是对外头的事情还是有所耳闻的。”司马珺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下，“我与爹说说，您且听听是不是因着这些。”
司马骁点点头，示意司马珺说下去。
“因着我受伤的缘故，三皇子被皇上禁足。现如今算算时间，三皇子的禁足也该是解了。而祁……太子殿下这段时间仍旧是在朝堂听政，但是照着皇上对三皇子的态度来看，三皇子这禁足一解怕就会直接进入内阁。”司马珺说道祁晋，心里头不免又有了些难受。
“你猜的不错，皇上的的确确是将三皇子安排进了内阁。更荒唐的是，皇上让三皇子直接参政，”
“什么？”司马珺闻言不由得震惊出声，要知道祁晋身为太子这么多年，皇上且还只是让祁晋听政。这些年随着祁晋的成长，皇上为了防着祁晋甚至已经不怎么听祁晋对于一些政事的看法了。可是三皇子却是直接可以参政了。
参政是什么概念，它的力度有多大，只要不是个痴傻的，那就清楚这京城的天是要变了。
“皇上这是打算明目张胆地扶持三皇子了？”司马珺皱着眉头，问道。
司马骁却是摇了摇头，“圣心难测，为父也猜不透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司马珺知道司马骁的意思，这个时候皇上让三皇子参政那很明显就是把三皇子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皇上若是真心为着三皇子着想，那便不应该这么做。可是皇上若不是为了拉三皇子上位，那为何要下手扶持三皇子呢？
难道……
司马珺的脑海之中闪过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爹，您说皇上会不会是想要废太子？”
司马骁听着司马珺的猜测，心中的乌云是越来越重。司马珺的猜测不无道理，皇上将三皇子立起来，那就是明晃晃地告诉世人他就是要让三皇子和太子殿下打擂台。这个做法很明显便是要让夺嫡之战早早地开始。
想到这，司马骁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没有哪个皇帝会愿意看着自己的儿子在自己百年之后争得个你死我活的。
“不对不对，皇上应该不会这么不计后果才对。”司马骁摇了摇头，否认了司马珺的说法。
司马珺却是不这么觉得，虽然司马珺是一个女子但是她对于朝堂上的事情是敏锐的，更何况她知道昭成帝对祁晋究竟是个什么态度，“皇上本就对太子殿下不甚满意，有废太子的想法不足为奇。”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司马骁对司马珺话中的肯定却是不解的，“你为何这么肯定皇上对太子殿下的态度是这样的？”
“爹，您还记我与您说过之前从江南回京城时我们曾经遇到了两批刺客吗？”
“自是记得。”
“那两批刺客都是皇上派去的，为的就是杀了太子殿下。”
“我记得你与我说过这件事情，但是你们又如何确定这不是旁人假借了皇上的名义故意要挑起皇上和太子殿下之间的隔阂呢？”
“可是皇上亲手害死了上官皇后，毁了上官一族，这件事情是毋庸置疑的。”司马珺的脑海之中思路越发地清晰起来，“当年皇上因着上官皇后与上官一族势大，便轻易下手将上官一族满门屠尽。您觉得皇上会容得下一个有着上官家族血脉的人来当太子，接替他的江山吗？”
“这……”不得不说，司马珺的话将司马骁说动了，他亦是觉得司马珺说得有理。但是内心的道德伦常却是让他觉得虎毒还不至于食子，所以一时之间很难接收司马珺的说法。
“难道他不担心太子殿下登基之后直接复兴了上官一族？要知道这样的话，皇上早些年费尽心机将上官家除去便是毫无意义的。”司马珺停顿了一会儿，方才继续说道，“更何况，俪贵妃已经得受宠十余年，这十余年说是宠冠后宫也不为过。且不说那人是皇上，就是普通男人对自己喜爱的女人所生的孩子也会格外偏爱吧。您说说，一个母族被自己的父皇亲手摧毁的太子，和母妃颇得圣宠母族强大的三皇子，谁更容易得到皇位？”更何况现如今三皇子还得到了皇上的扶持，可是这话司马珺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经过司马珺的这一番分析，司马骁也不得不承认，昭成帝的做法实在是有这也意思。
想通了这一点，司马骁又看向司马珺，欲言又止。
“爹，您看着我做什么？有话您直说啊。”司马珺被自家爹用这种眼神看着内心有些发毛，夹了块鱼就往自己嘴里塞。
“素芝啊，若是……”
“嗯？”
“若是太子殿下败了，那你……你可有心里准备？”
“准备什么？”司马珺听完司马骁问的这个问题，也不看着司马骁了只顾着给自己夹着菜。可是眼中却完全没看见自己夹的是什么，就直接往嘴里送。“呸。”
没有用心好好吃饭的司马珺吃了一块她最讨厌的姜。
“为父知道你心里还放不下太子殿下，但是如今夺嫡之争一触即发。一场战争只有两种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更何况是在江山这么大的诱惑之下，那么死亡便是必然。若是，为父是说假设太子殿下败了……”
司马骁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司马珺打断了，“爹，事情还没有发生便不要下结论。”司马珺给司马骁又夹了一块鱼肉，“快吃饭吧，这都要凉了。”
“……好。”见女儿是真的不想谈论这件事情，司马骁叹了口气复又端起碗来吃饭。别说，女儿亲手夹的鱼肉比往常还要好吃许多。
用过晚膳，秋儿送来解腻的茶点，司马珺陪着司马骁用了一些便起身准备回自己小院子消消食了。
临出门之前，司马珺对司马骁说道：“爹，他不会输的。”
司马骁愣了一下，直到看着司马珺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这才反应过来自家闺女这是在回应他之前的那个问题。
笑了笑，司马骁无奈地笑道：“可不是不会输么？为着我家素芝，我也不会叫他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