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论是安柳儿的咬牙切齿还是司马珺的坦然自若，午膳宴会终究还是按时开始了。
因着祁晋是太子，所以必定是要与朝廷官员们在一处用午膳的。故而年轻人的用午膳时并没有见到祁晋，但是年轻人会留下来用晚膳，而朝廷官员却是不会。
这次生日宴昭成帝并没有到场，对外的理由是他若是不来，大家便不必拘束。可是这个理由实在是过于牵强，哪怕昭成帝说一个身体不适的理由也比这个好上百倍千倍。
若是说之前文武百官对昭成帝的态度还有些拿不准，那如今昭成帝此话一出，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已经看出来了昭成帝对如今的太子殿下并不是很上心。既然当权者对这个继承人没有多大的好感，那臣子对继承人的态度自然就需要臣子自己去好好拿捏了。
可是这态度岂是那么好拿捏的，若是对太子殿下爱答不理，可太子殿下毕竟还是太子殿下，这般的态度还不用等皇上明示太子殿下就有千万个理由让他人头落地。可若是对太子殿下过于亲近了，那往后若是其他的皇子上位，那自己便有着极大的可能被判定为太子一党，身家性命同样堪忧。
是以，此次来参加太子殿下生日宴会的官员们，无一不提心吊胆，心思沉重。当然，在这些人之中并不包括司马珺的父亲，司马骁。
司马骁从接到请柬的那一刻起就浑身不舒服，甚至已经想好了告病不去的理由，可是最终却是被司马珺给劝住了。
司马骁喝着酒杯中的酒，又想起来之前司马珺劝他的话：“爹这一次可以告病不去，那往后呢？且不说他是否能够坐上那个位置，就算是他坐不上去他如今也是君。更遑论这最后谁赢谁输还无法下定论，如今爹爹这般对他，不怕他日后报复？”
司马珺的话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击他的心。司马骁上次有辞官退隐的想法实在妻子被无辜牵累而死的时候，但当时为了能够对得起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司马骁选择了去边疆，去守卫这他有些厌恶的大晋。而今因着司马珺，司马骁又一次起了这个心思。这一次司马骁并没有多大的顾虑了，他早就被昭成帝明里暗里几乎架空，手上的兵交出去了，手中的权也仅仅在京郊那一亩三分地。这时候退出朝堂，他司马骁并不愧对谁。
但是在司马珺离开之后，老父亲司马骁却又想到，自家女儿这般劝自己是不是因为心还在太子殿下的身上。这个认知让司马骁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早先他便不赞同司马珺和太子殿下来往。侯门多是负心人这话一点儿也不假，更何况司马珺喜欢的是一个皇家人。
出于种种考虑，司马骁最终还是来了这个宴会。虽然他嘴上说着是陪着司马珺来的，可是谁不知道到了行宫长辈晚辈根本就不在一处。
到了行宫，司马珺被宫女引去了后院，而司马骁则在前院和他那些虚情假意的同僚聊天。自打和司马珺分开之后，司马骁的脸色就没好看过。他那些识趣儿的同僚自然不会那么没有眼色的来找他的不痛快，因此倒是比司马珺那边要舒畅得多。
本来一切相安无事，直到太子殿下祁晋出现在了前院。
“参见太子殿下。”见到祁晋到来，一众官员连带着他们的夫人都纷纷行礼。司马骁不论多看不惯祁晋，多想直接朝着祁晋的脸来上两拳，此刻也只能窝窝囊囊地跟着大流行礼，因此心中想要带着司马珺退隐的想法越来越明确了。
“各位大人夫人请起。”太子殿下祁晋是出了名的温文有礼，又没有多大的架子，因此在官员之中好评如潮。想必如此下去，有朝一日祁晋即位这些老臣也能很快被祁晋收服，可这之间偏偏闹出了昭成帝和太子殿下不合的传言，故而众人此时面对祁晋的礼待都有些尴尬。
“谢太子殿下。”
“吩咐下去，开宴。”时间正好是午膳的时候，祁晋和官员们稍稍寒暄之后便直接宣了午膳。
“我祝皇兄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祁玄端着酒杯站起身来，笑呵呵地看着上位的祁晋。
祁晋亦是回了祁玄一个温和的笑容，并举起酒杯一口饮尽，端的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有了人开头，后面的事情便简单得多。之前还在犹豫是否要做祝寿第一人的众官员们也纷纷举起酒杯不吝笑容的向着祁晋献上最好的祝福。
生日宴上是不送礼的，官员们在进门的时候便有专人登记他们送的生日礼，故而这顿饭也就不存在什么攀比的情况了。
状况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出现，有的可能是真的凑巧，而有的则是有人故意为之。
“本皇子听说司马将军的女儿同皇兄关系极好，司马将军是否要单独敬皇兄一杯？”祁玄转着酒杯，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祁玄这话说出来，旁的人便知道这是有好戏看了。那司马小姐和太子殿下关系好那是真的，但是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至于现在谁也不敢说太子殿下和司马珺的关系好，谁不知道太子殿下和司马珺因着之前的谣言已经闹绷了。此时三皇子说这话不就是明摆着要给司马骁难堪的嘛。
司马骁本来还在想着应该找什么理由提前将自家闺女带走，这会儿听见祁玄提起自家女儿的名字不由得皱了皱眉眉头。如果说司马骁对祁晋还只是厌恶的话，那对祁玄便是恶心。他死死盯着祁玄，却并没有顺着祁玄的话往下说。因为他在思考在人不知鬼不觉得情况下将祁玄套麻袋痛打一顿的几率有多少。这位端得正人君子的三皇子可是曾经想要毁了自家女儿的清白的人，便是打死也不为过。
司马骁到底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被他直勾勾地看着祁玄只觉得自己被煞神盯上了。祁玄试图用说话来缓解自己的不安，“司马将军这是走神了？”
“呵。”司马骁轻笑出声，明明什么话也没有说可是祁玄就是觉得司马骁实在嘲笑自己，一时间祁玄的脸色黑得跟墨水似的。
“你……”
“臣的女儿与太子殿下不熟，希望三皇子慎言。”一句话直接让两个人愣住。
祁玄是因为没有想到过了这么一会儿司马骁居然回答了自己说的话，而祁晋则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司马骁面前好不容易刷起来的好感已经荡然无存。
尽管心中有些难受，但是祁晋还是开口缓解了这一场针锋相对：“司马将军为大晋的安定付出良多，这酒当时我来敬司马将军。”祁晋说着话，端起酒杯朝着司马骁遥遥一祝一口饮尽，丝毫不提司马珺半分。
祁晋递来了梯子，司马骁也不想与祁玄过多地说自己的女儿，自然也就顺着梯子下去了。虽然他司马骁是个粗人，比不得那些在京中为官之人肚中有那么多的弯弯道道，但是却也是看的出来殿中的人都在等着看自家女儿的笑话。
想到这里，司马骁不免就开始担忧起在内院的司马珺的处境了。在他面前这些人尚且敢这般笑话自家女儿，可想而知在没有他在的内院，他家闺女会被人怎么欺负。
这若是搁在以前，司马骁定然不会担心司马珺会受欺负，她不欺负旁人就算不错了。可是这段时间的司马珺会如何却是说不准的，别人或许看不大出司马珺这段时间的改变，可是司马骁是她爹，对于她的丝毫变化司马骁都知道。
而今的司马珺仿佛是一只被人圈养的老虎，自己缩进了指甲，放弃了作为百兽之王的尊严。开始学着世人喜欢的乖巧的猫儿，小心翼翼地重新接触这个世界。
午膳并没有持续很久，不过一个时辰便结束了。众多的官员带着夫人纷纷起身告辞，祁晋笑着吩咐宫人相送。
“太子殿下，臣想将臣的女儿带走。”这是司马骁今天同祁晋说的第一句话，当然行礼不算。
祁晋身体微不可及地僵了一笑，随即笑着看向司马骁：“司马将军怕是不知，今日还有晚宴，这晚宴便是招待年轻公子小姐的。”
“臣知晓，但是臣要带女儿归家。”司马骁的态度非常坚决，坚定到祁晋觉得自己累得很。
这会儿大殿之中除了正在收拾碗碟的宫人，便只剩下司马骁和祁晋了。
祁晋看着司马骁，张了张嘴，最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了，我会派人去后院请她过来，司马将军且去茶室等等。”
“多谢太子殿下。”司马骁拱手，说完这话便径直往茶室的方向走去。
“段琮，请她去竹林。”这是祁晋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