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宫人找到司马珺的时候,司马珺正一个人坐在离所有人都很远的小亭子之中。一旁的秋儿满脸都是遮掩不住的愤怒。
秋儿本来以为章柔和方柯是真心将自家小姐当做朋友来看的,可是事实上呢?章柔放任着自家妹妹来羞辱自家小姐,甚至都没有出言制止。而那方柯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全程方柯就是在看戏一样的看着自家小姐被人羞辱。
“小姐,您还好吗?”秋儿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却并没有得到司马珺的回复。
又来了,秋儿这样想到。
自家小姐这些天来总会一个人坐在一处发呆,安安静静得仿佛这世间并没有司马珺这个人了。正如今天上午,自家小姐就是一个人坐在这破亭子之中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待着,好不容易自家小姐愿意去和别人接触了,结果却碰上这样的事情。这事若是放在秋儿身上,秋儿都觉得受不了,更何况是她家骄傲如斯的小姐了。
“司马小姐,太子殿下有请。”宫人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司马珺,生怕因着寻人耽误了主子的事情,那宫人急急忙忙地便走近来。
司马珺抬头看着眼前低着头的宫人,没有追究那宫人的冒失,却也没有问祁晋找她做什么。
“哦,那便走吧。”
司马珺听见自己这么说道,心中不由嗤笑,这换做是以前的自己那定然是不会这么轻易就跟着人走的。可是而今却是这么乖巧地跟上去了,这可真不像你啊司马珺。
司马珺知道自己病了,不是身体生病了,而是心病了。司马珺知道这病因是什么,也知道应该怎么解,但是司马珺就是不想解。而关于其中的原因,那也就只有司马珺自己知道了。
秋儿却不似司马珺这般淡定,听见是太子殿下要见自家小姐,秋儿简直开心极了:“小姐,太子殿下寻你定是有要事呢。这回看那些人有什么好说的,只要想想那些人吃瘪的表情便觉得痛快。”
司马珺的脚步并不似之前那般迅速,而是讲究步步生莲,小步轻挪。所以秋儿用着以往追司马珺的速度来走却是直接超过了司马珺,可偏偏秋儿正说得开心,并没有注意这些。
“小姐,您说……”秋儿下意识抬头望前看,却只看见宫人的背影,丝毫不见司马珺,“小姐,奴婢冒失了。”发现司马珺在自己的身后,秋儿闹了个大红脸,忙退回到司马珺的身后。
“无妨。”
宫人带着司马珺到了上午才来过的竹林,此时的竹林与上午比较越发静谧了。大抵是因为祁晋在这里的缘故,本来安排在此处抚琴的歌姬已经不在了,便是一旁侍候茶水的宫人都没有。
“秋儿,你在这里等我吧。”司马珺侧头对秋儿说道,有些事情,司马珺并不想让旁人看见。
秋儿应声停住了脚步,目送司马珺走近竹屋之中。
“参见太子殿下。”司马珺从未想过,自己居然有对着祁晋这么恭敬的时候。以前二人不曾认识的时候司马珺提起祁晋便是一副满不在意的口气,而后喜欢上了祁晋便越发地不想用君臣之礼来面对祁晋。而对此,祁晋也是默认并且许可的。
一个月之前,司马珺觉得自己可以仗着祁晋的喜欢这般放肆一辈子,可今日她到底是低下了她高傲的头颅,到底是放弃了她的骄傲。
祁晋本来背对着门口,听见司马珺进门的声音笑着转过身来,却不料听见司马珺这生疏得仿若陌生人的声音,一时间呆愣在了那里。
祁晋觉得自己的喉头干涩极了,猛喝了大半杯茶才说出话来,“司马小姐请起。”
“谢太子殿下。”司马珺起身,抬头看着祁晋,“不知太子殿下找臣女来所谓何事?”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祁晋觉得司马珺这一句句话全是腊月天尖利的冰棱子。扎入自己的心脏,又痛又冰凉。
“你……”嘴唇微启,一时之间祁晋竟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你先坐下吧。”
“谢太子殿下,臣女坐着就好了。”司马珺面无表情,仿佛她面对的真的就是一个陌生人。而不是一个她曾经爱若生命的人。
“司马珺,你想做什么?”祁晋被司马珺的语气和态度给彻底激怒了,他用着他从来没有对司马珺用过的凶狠的语气将这句话问出来。
司马珺却是对祁晋的凶狠不以为意,她轻笑了一声:“我想做什么?这世上之事从来就不是我想做什么就可以的。太子殿下,我想您娶我,您娶吗?”
祁晋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还未说出口就被司马珺接下的话堵了回去。
“太子殿下,您敢吗?娶我您就是逼死自己的祖母,那皇位可与您再没有什么关系了,指不定连最初的体面都不能保留。娶我的代价就是不能坐上那个位置,就是要辜您母后的期望,您敢吗?您愿意吗?”司马珺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能言善辩之人,她从来不喜欢和谁啰嗦,若是有看不惯的直接就是拳头鞭子伺候上了。可是面对祁晋,她终究是不愿意的,不愿意二人兵戎相见。所以司马珺选择了这种最是无用的说理、争吵。
“您不愿意,我司马珺何德何能能与这大晋江山相比较呢?司马珺也就值太后娘娘那句虚假得不得了的威胁了!”
祁晋看着自己面前声嘶力竭的司马珺,她在哭。可是祁晋不能够将她拥入怀中,哄着她不要哭。因为祁晋知道,自己再没有什么资格去做这件事情了。
司马珺说得很对,他不是一个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放弃大晋江山的人。他很理智,理智到有些冷漠。
自从上官皇后过世之后,祁晋在宫中各类人的迫害之下,宛若揠苗助长一般地成长。在很小的时候,祁晋就知道送到自己眼前的食物可能有毒,前一刻还在对自己笑的宫人下一秒可能就会拔出匕首想要致自己于死地。所以在这个世界上,祁晋最相信的人便是他自己。哪怕他真的爱过司马珺,也并没有全部信任司马珺。
对于祁晋而言,权利便是最好的保护自己的东西。没有至高无上的权利,那么总会有那么几只老鼠想要自己的命。只有自己握住了那些老鼠的咽喉,他们才会收敛自己的野心。
所以在听见太后的威胁之后,祁晋几乎是没有过多的思量,便决定将司马珺放弃。若是祁晋真心想要同司马珺在一块儿,那祁晋必定有法子可以两全。正是因为不在意,所以才会放弃得这么快。司马珺正是因为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这般难受。但凡祁晋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但凡祁晋同她说上一句,司马珺都不会崩溃到这个地步。
祁晋背过身去,对司马珺说道:“你走吧,司马将军在前院的茶室等你,你可以同司马将军一同离开。”
司马珺用力闭上眼睛,许久之后才说道:“臣女告退。”
从竹屋里出来,司马珺抬头看着依旧晴空万里的天空,心中却是压抑极了。
“小姐,”秋儿笑着靠近,却看见自家小姐脸上极为明显的泪痕,讪讪地闭上了嘴。
司马珺从怀中拿出帕子,将自己脸上的泪水擦干,才开口,“走吧,去前院。”
茶室之中,司马骁已经喝完了整整两盏茶了,却还是不见祁晋的人带着司马珺过来。司马骁本就不是什么耐得住性子的人,当下也不在茶室坐着了,起身就径直出来茶室往后院走去。
“爹。”
司马骁这个大老粗的所有耐心和细心大抵都给了自己的闺女,虽然司马珺已经擦过脸了,但是司马骁还是一眼就看出来司马珺哭了。“咱们回家。”
“嗯。”司马珺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远处,李子延和郑铎看着父女二人一步一步离开了行宫。
郑铎抱着臂倚在树干上,嘴角勾了勾,“没想到有巾帼不让须眉之称的司马小姐回家居然还要司马将军来接,这不就是个小屁孩儿么?”
郑铎对司马珺的评价让李子延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但是却并没有和郑铎争一时的口舌。
“不过能提前走还是挺好的,要是家长来接就能走,那我也是愿意做个小屁孩儿的。”郑铎这话是真心的,原因不是其他就是他觉得这行宫有些无聊了。“子延,你都来这里这么多次了,你就不觉得无聊么?”
“不觉得。”李子延并不是很想搭理自己这个发小,旁人都恨不得削尖了脑袋挤进来的地方,他倒好就尽是想着怎么离开了,“我劝你离开的时候想想伯父会怎么收拾你。”
郑铎想偷偷摸摸离开的脚听见李子延这话又慢慢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