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珺捏了块有些凉了的桂花糕放进嘴里,末了还回味了一番觉得这味道竟是跟京城那家差不多,有机会呢得叫秋儿去这个厨娘那里学上几招。
等司马珺终于吃饱喝足了,她再次开口道:“江南的水患,早在中秋节前就已经爆发,而江南都督却是在中秋之后才递的折子。要说那冯子睿冯都督是为了不破坏皇上中秋的雅兴,那直接少报了受灾的面积就解释不通了。”
祁晋点头表示赞同:“的确,这点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都说不通。所以你的想法是什么?直接说来听听。”
“那我就不客气地说了,”司马珺心想既然已经暴露了自己实力那不如直接全盘托出,指不定还能帮上祁晋,“为官者,凡两袖清风皆为少数。而这赈灾之银,必然是当地乡绅官员眼中的香饽饽。这既然是香饽饽自然就是越多越好,是以各地的官员们在汇报灾情时多半是会多报一些的。”
“哦?你这般了解?”祁晋神色莫名地看着司马珺。
司马珺被他看得心里一阵发毛,“天下官员本就如此,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你做过这样的事没有?”
“自然没有,”接收到祁晋的眼神,司马珺突然理不直气也不壮了,“还不是因为那些人层层剥削,倘若我们边疆每次的伤亡补贴不报得高一些,那等到了将士们亲属手里那可是就只剩下些塞牙缝的东西了。”边疆每年的都可以向朝廷申请拨款,用于补助那些在战场上伤亡的将士们的亲属。可是官吏官吏,为官的酷吏,这些个银两每每报上去别说到将士们亲属手中了,单就是到司马骁手中就已经所剩无几了。
若要说直接写奏折上报,可一封奏折要过这么多道关卡,谁也不能保证它就能送到皇上手中,更不能保证皇上真的会下令去处理这件事情。可将士们都是英雄,他们是为了保护这个国家保护这片土地而伤残而死亡,司马骁实在不忍心自己手下的将士们在洒热血之后还要撒泪水,故而才会想出多报一些伤亡补贴的办法。要实在是不够了,司马骁再自己补上些许,这也是司马骁能够得军心的原因之一。边疆的战士们甚至不认虎符,他们只认司马大旗。
“边疆的饷粮他们竟然也敢私自押扣,真是胆大包天!”祁晋闻言重重地拍了一下茶几。将士们为护大晋安全抛头颅洒热血,到最后竟是连补贴都领不到,看来朝堂是很有必要进行大整顿了。
“官员们层层剥削已经形成了习惯,要想改变这一现状,这需要花很大的功夫。”司马珺倒是很快调整过来,索性她和爹爹已经尽力帮助那些将士们过上好一些的生活了,她问心无愧。“你以后若是当了皇上,你会整顿的是吗?”
祁晋看着司马珺那如古井一般的眼睛,那双眼睛中满含期待和信任,这让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然后便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会的。”话音一落,就看见眼前的姑娘那如同阳光般灿烂的笑容瞬间绽放。
“我就知道,祁晋你一定会是一位好皇上的。”司马珺如是说道。
祁晋被她这么一夸,不知为何心头涌上一种澎湃的对皇位势在必得的情绪。然而面上还是如往常一般的平静,甚至于还出声制止了司马珺这大逆不道直言:“慎言,这不是你我能够肆意讨论的。”
司马珺看着板起脸来仿佛是个老先生样的祁晋心中大呼无趣,一时间刚刚出现的不同寻常的气氛荡然无存。
“别吃了,在吃你今儿个晚膳就不必用了。”祁晋用手中的书轻轻打了一下司马珺,制止她不停朝糕点盘子中伸去的手。“继续往下说。”
吃东西被打断,司马珺就更不开心了。可是没得办法啊,这打断她的人是祁晋啊,光是看一下祁晋的脸,这再大的气都能给消了。
“所以这冯子睿有问题啊。就算他是心系于民的好官,不屑于这些银两,可是真正是个好官难道不应该如是将灾情汇报吗?这是他第二个矛盾的地方。”司马珺停下来喝了口水,果然糕点吃多里就是容易口渴,“我猜想,冯子睿这般做定有深意。要么就是他怕这次洪灾影响自己的考评,要么就是被他刻意略去的地方有什么不能让朝廷知道的东西。据我所知,冯子睿今年年底考评若是合格了就能被调回京城,所以他为了政绩好看些这般做倒是无可厚非。但是我更倾向于是第二种可能性。”
“此话怎讲?”
“你看,”司马珺捞过祁晋茶几上的毛笔,沾了些许墨汁便在一张空白的折子上写写画画起来,“被冯子睿略去的几个地方分别是武南城漕邺城和昭重镇,这几个地方靠近东南方向,临近寇国。且武南城正是之前祁玄去平定匪患的地方,所以我觉得定有蹊跷!此次去定要好生查探一番。”
祁晋神色凝重,他比司马珺想得更远。司马珺只是偏向于是第二种可能性,而他却能够确认就是第二种。若是没有猜错,之前祁玄去武南城平定叛乱只是借口,真正要做的事情应该是接收势力。只是不知祁玄得到的是哪方的势力,若是东南一带的兵力那就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自古以来,皇子夺嫡最为重要的便是兵力,倘若叫祁玄得到了一方兵马,那对于祁晋的影响是十分大的。夺嫡是拼上性命的争斗,一旦有丝毫差错便会万劫不复。
司羽再次醒来已经入夜了,许是防止起火,小小的马车中只放了一盏微弱的油灯。司羽借着微弱的灯光慢慢扶着车壁坐了起来,却被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脸吓得差点倒回去。
“你醒啦?”段琮忙扶住还没坐稳的司羽,还甚是贴心地帮司羽倒了一杯茶送到司羽唇边。
“我不喝,谁知道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会不会在茶水中下毒。”司羽声音嘶哑,却倔强地别开脸,哪怕嗓子此时已经干得受不了了她也不喝段琮递过来的水。
“这……之前是在下错了,在下给司姑娘赔礼道歉。你若怕着茶水有毒,那我先喝一口。”说完便将手中的水往嘴里一送,咕噜咕噜一杯茶水便见了底。
司羽本就干渴难耐,此时听见水声更是觉得喉咙干燥。见段琮喝过茶水之后并未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便示意段琮再倒一杯,借着段琮的力量喝了整整一杯茶水。
“你饿不饿?外头在烤肉,还煮了些汤,我去给你盛一些来?”段琮小心地扶着司羽靠在车壁上,将枕头放在司羽背后让她坐得舒服些。
“嗯。”司羽虽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献殷勤弄得有些懵,但是腹中实在饥饿,且这做事之人是段琮,她便也不再纠结什么。
“哟,司羽醒啦?”司马珺见段琮从马车上下来直接从火头军处拿了两份膳食,便拦住他问道。
“回司马小姐,刚醒。”段琮回答道。
“那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她。”说完便放下手中的碗率先朝司羽所在的马车走去。
段琮见司马珺一走,立刻摆出一副苦瓜脸看向祁晋:“太子殿下救命啊。”
祁晋抬头看了一眼段琮,示意他继续说。
“太子殿下,这男女授受不亲。白天还好,我这啊哟是晚上还待在司姑娘的马车之中,只怕会引来闲话啊。这对司姑娘的名声有所影响,况且,这让属下以后怎么……”说着说着,段琮声音越发小了。
祁晋一愣,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不了解这差不多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属下。虽然段琮嘴上说着要顾着司羽的名声,可这话里话外明显就是他觉得这样会影响他娶媳妇儿。与人家姑娘单独待在一块,担心的却是自己的清白,祁晋这是不知该骂段琮傻还是要骂他呆。
“你且放心,你以后的婚事我会我为你考虑的,定不会让她知晓此事。况且若实在不行,你与司羽成亲倒也不是什么坏事。”祁晋忍住扶额的动作,尽量一本正经地跟段琮说道。
“这,属下……殿下别打趣属下了,属下还要去给司姑娘送晚膳,属下告退。”说着话,段琮便脚底抹油一般地走了。
而马车之中,司马珺正在与司羽说着这几天的事情。
“你可曾探查到什么?”
“属下只查到段琮是奉太子殿下之命去从附近城镇的商户手中收购赈灾的粮食,这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司羽如实回答道,又不知是想起什么来,死羽再一次出口,“我跟踪他的时候,顺道注意了一下与他打交道的商户,其中有一个李姓商户属下觉得他有些诡异。”司羽边说边回忆着每次见到那个李姓商户的情景,越想越觉得此人十分可疑。
“哦?你且细细说来。”司马珺给司羽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那李姓商户本来已经有卖粮食给段琮的意思,但是在听说段琮是打算把粮食运到南边受灾的地方去卖便当即反悔。”
“会不会是这个商户颇有些良心,不忍人去赚着黑心钱?”
“起先属下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后来有一次属下无意间见到他与官府中人有些交易。而且在此之后,段琮收粮食便受到了不小的阻力,故而属下觉得这事情并不简单。”
司马珺撑着下巴思考,倘若只是单纯地与官府有交易这并不惹人怀疑,怪就怪在,在那李老板进入官府后段琮便被人明里暗里挡了好几次生意。这背后似是有一只大手在悄无声息地推动着一切。
那人看着这一切,操控着这一切,他们所有人仿佛就是他手中的玩物。这个认知让司马珺觉得十分难受,同时心中也警惕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