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羽的调查间接地证实了司马珺对江南现状的猜测,这也代表着此次去江南赈灾必定困难重重。
已近十一月,江南却依旧暖和。秋日的太阳不是很烈,但是又不至于如同冬日雪天的日头一般中看不中用,晒得人身上暖烘烘的,十分惬意。
司马珺也不再窝在马车中,拉着一匹温顺些的马儿便是一个起落跨了上去,策马扬鞭而去。祁晋难得一次愿意跟她胡闹,两人似赛马一般互相追逐。
“祁晋,你太慢了!快跟上来!”司马珺回头看了看被自己甩在身后的祁晋,双手合成一个喇叭形状,朝祁晋喊到。
正好一阵风起,微风将司马珺特意高高束起的头发扬起。明眸皓齿的姑娘就这样对着祁晋肆意欢笑,没有京城姑娘的矫揉造作,也不带一丝乡野村姑的粗俗。她大笑,她大喊,但是一切又是那么的恰到好处,多一分夸张少一分做作。
鲜衣怒马,这大概就是说司马珺此时的模样吧。
“追上去,追上那个姑娘!”祁晋听得自己的心在这么说着。来不及细细思量这是为何,祁晋便打马追上了司马珺。
“呦,挺厉害啊。再来!”司马珺停下肯定了一番祁晋的马术,“想不到你整日里处理政务,这骑马的功夫倒是很不错。”
“……”祁晋很想说他虽然要处理政务但也很注重练武,像骑射这种需要大量时间的活动他也会每个一段时间抽出时间来练习。
“不来了,再跑下去就到淮阳城了。”
“好吧。”司马珺无奈的放弃策马疾驰的心思,只带着马儿慢慢往前走。算起来她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这般肆意的跑马了,这一次难得有机会儿自然是不太愿意就这么停下的。
“以后还会有机会的。”似是看出来司马珺的不舍,祁晋安慰道。
“嗯!”司马珺万万没想到木头祁晋竟然也会有安慰人的一天,再一想这安慰的对象是自己,顿时什么失落也没了,开心得像个傻子。
两人慢慢悠悠地骑着马往前走着,看着四周的风景,再看看身边的人,司马珺突然觉得骑马就这么慢慢来似乎也不是什么无聊的事情。
早年在边疆时,地广人稀有些足够大的场地让她策马。自从回了京城,她心爱的马儿就被一直关在马厩里,就连把它放出来遛一遛的机会都不曾找到。可饶是如此,司马珺也不愿意委屈了陪着自己上过战场的马儿,不愿让它在京城那连腿都跨不开的地方如普通的拉车的马一样低着头走。想到这,司马珺有些后悔此次没有将它带出来了,完全没考虑到就她这一路躲躲藏藏的该如何让一匹马不暴露。
“祁晋你见过夏天的夜空吗?”司马珺突然问道。
“见过。”
“很美对不对,边疆的夜空更美。”司马珺的眼中满是怀恋,语气中带着些许炫耀,“边疆的星星很亮,那月亮圆的时候仿佛一抬手就可以摸到。”
“京城里没有这般景象,京城的夜空总是方方正正的,遥不可及。”
“等哪天要是有机会了,我带你去边疆看啊。边疆还有很大的场地足够我们跑一整天的马,那才是真正的策马扬鞭。”司马珺的眼中亮亮的,让祁晋看一样就不由得被她眼中的期待拉去深渊。他只听得自己似乎是答应了司马珺,可到底是为什么答应呢,祁晋不知道。
哪怕走得再慢,淮阳城也近在眼前了。司马珺只得老老实实的跟在祁晋身后回了马车之中,还不得不乔装打扮成祁晋的侍女,让祁晋使唤。
想到这个司马珺去愤愤不已,可是祁晋一句话就让她忍住了想暴走的心情。
祁晋的原话是:“你若是想早早得回京城去,你尽管让世人知道你是司马将军的女儿。到时候都不用我动手,你爹都能亲自过来把你押回去。”
司马珺焉了,她这是喜欢上了个什么鬼东西?!
一路上都很低调的祁晋,进淮阳城却是把谱给摆足了。太子的仪仗队从城门口排到知府的官衙门口,这还不算祁晋带来赈灾的银两和粮草。司马珺站在府衙门口看着那大阵仗,惊叹不已,这,这难道就是话本里头的十里红妆吗?
“微臣江南都督冯子睿参见太子殿下。”司马珺没见到冯子睿之前,总觉得冯子睿应该是一个肥头大耳的人。可真正见着了却发现这人非但不胖甚至有些瘦骨嶙峋。司马珺突然有一点好奇了,都说这江南都督一职是个肥差,怎么这当官的竟然这么瘦?难道是怕自己吃太壮了被上头知道自己捞了很多油水?
“免礼。”祁晋此时很是有太子的风范,一举一动甚是威严,仿佛是那高不可攀的谪仙。
“谢殿下。殿下一路舟车劳顿,微臣已经为殿下准备好了洗尘宴,您看您是先休息呢还是先去用膳?”冯子睿虽然身上都是些棱棱角角,可是为人处世却是很圆滑。早在得知祁晋将在今日入城时便上下打点好了,就为着让祁晋看到淮阳城一派灾后又重现勃勃生机的模样。
“先去驿馆休息吧。”祁晋婉拒了冯子睿的饭局,一来连日来赶路的确疲惫,二来这一大堆的东西还需要妥善整理清点。
“哪能让您去驿馆啊,微臣早就将这官衙收拾好了,您就在官衙住下。”另一个略微胖些的官员连忙出声,正是这淮阳城的知府。
“这官衙被我们用了,你去何处办公?”祁晋说话间便起了身,“我们去驿馆。”
那知府见拦不住,只得弯着腰陪着笑在前头给祁晋指路,带着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往驿馆去了。
等所有人都安排好了,各种东西都清点好了,祁晋这才将冯子睿和那知府等一派官员叫到书房中问话。
祁晋自知这淮阳城有大乾坤,当地的官员既然想让自己看到一派升平的场景,那自己就顺着他们心意来,大张旗鼓地进城。这样也不怕带来的赈灾物资出什么问题,毕竟都是过了明面的东西,这些官员胆子再大也是不敢下手的。
至于这次的会谈,祁晋也不指望着这一次能问出什么来。他的目的只是为了试探一下他们的目的究竟何在。
“这些天来,淮阳城周边的灾情如何了?”祁晋也不与他们打什么太极,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以往的钦差来,多半都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故而往往是一开头便在与他们打太极,推推搡搡,半天说不到正事上去。这些个地方官员也早就习惯了这一套,故而在突然遭遇到祁晋这种直接的问话都有些懵了。
冯子睿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不似其他地方官员,既然能当上都督那自然是有几把刷子的,“回太子殿下,洪水已经基本退去了,现在正在进行灾后的修复工作。太子殿下明日可去督察一番。”言下之意就是,太子殿下您看看我们修复就好了,洪水已经没您什么事了。
“果真如此?”祁晋对这个回答并未觉得意外,“可我怎么一路来都有看见灾民?”
“这,这可能是因为他们还不知道家乡的水患已经解决了。”冯子睿没想到祁晋竟然还亲自见到过灾民,这就意味着灾民可能对祁晋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冯子睿心里有些慌张,但看祁晋一脸平静,一时对祁晋的心思又有些琢磨不透了。
“既是这般,那为何不广发告示召集百姓回乡?”
见祁晋似乎是被自己说的理由说服了,冯子睿暗暗出了口气,对祁晋的责怪立刻表现得重视起来,“是微臣的疏忽,等微臣一回府衙立刻派人去张贴告示。”至于这告示除了淮阳城,淮阳城之外的地方还张不张贴还不是他说了算?
“如此甚好。”祁晋赞许地点点头,似是对冯子睿的做法很是满意。
“那太子殿下,这接风宴?”冯子睿又试探着问了问接风的事情,毕竟对他们来说什么事情在酒桌上解决总会平和简单得多。
“今日有些乏了,冯大人将这接风宴安排在明天吧。”祁晋抬手揉了揉眉心,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
“是。”没有拒绝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冯子睿也不再过多的纠缠,带着手下的官员便识相地告退了。
入夜,官衙的书房中人影绰绰,只见白日里到祁晋面前请过安的官员们都挤在在小小的书房之中。
“冯大人,您说这太子殿下究竟有何种打算?”知府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若是知道还要把你们聚过来做什么?”冯子睿拍着桌子,拍得那手边的茶盏都震了一震。
那知府也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忙赔笑给冯子睿又新倒上一杯茶。
“今日听太子所言,恐怕太子殿下已经见过灾民了。现在该担忧的是那些个刁民有没有在太子殿下面前说些不该说的东西。”冯子睿只要一想到祁晋可能见过灾民就觉得脑袋疼,这叫个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