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琮终究是没有找到漕邺的知府,因为这漕邺城中的县衙已经被灾民给占领了。一开始段琮连进门都没法进去,只得翻墙而入。怎料这县衙中不仅找不到知府,就连衙役都没看见一个。单这也就罢了,段琮的马还差点被灾民给吃了。
段琮翻墙自是不能带着马儿一起,所以便将它拴在了县衙旁的一棵树上。而那群灾民们实在是过于饥饿,见没有主人在侧便将马儿偷偷摸摸牵走打算打死了吃。幸好段琮回来得及时,不然怕是只能看见马儿的骨头了。嗯,还是被砸碎了吃干净了骨髓那种。
段琮回去复命时还特意提起了这一遭,说的时候仍旧觉得可怕。
“看来,开仓放粮之事刻不容缓。”司马珺说道。马对百姓来说很重要,也很奢侈,所以老百姓家中都以有一匹马而骄傲。正常情况下,老百姓们就算是把马卖了换钱也绝不会轻易杀死马屁。而漕邺城的灾民已经动了吃马的心思了,这足以证明这场洪灾是有多么的严重。
祁晋点了点头,复又朝段琮说道:“你叫李队长安排几个人去将城中灾民数量做一个统计,明天一早交过来。”
段琮二话不说便出了门,李队长一听当即吩咐人员去调查,自己也亲身上阵。
这厢为着赈灾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而就在离漕邺城三十里外的镇南军队驻扎地的将军帐中气氛也尤为紧张。
“何将军,这太子殿下到了漕邺城,我们改如何是好啊?”说话的人正是段琮寻而未果的漕邺城知府甄合通。此时他正满脸焦急得看着坐在主位上的人,一边说些一边不停得踱步。
“你别转悠了,转得老子头疼!”坐在主位上的人一开口便是震天响,语气里满是不耐烦。那双眼狠狠地瞪着不停走动的甄合通,宛若铜铃,好不吓人。
“……”甄合通被吓得一抖,无法只能停下自己的步子,老老实实立在一旁。这何勇莽夫真是越发吓人了,甄合通如是想到。
“城里头的东西可转移走了?”何勇见他这般作态,顺了一口气才又开口问道。
饶是他说得这般含含糊糊,甄合通也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说到底,他甄合通落到这个地步还不是那东西给害的?
“已经处理干净了。那东西我怎么敢留在那里,这不是自找死路吗。”甄合通又回想了一下自己转移那东西的整个经过,再次确认不会有任何问题,自我安慰一般的点了点头。
“不会出问题最好。”何勇抱起面前桌上的酒坛子,往嘴里倒了两口,“你且好生待在这,没什么事情最好不要外出。只要那东西没出事,我定可以保你一命。”
甄合通闻言便笑开了,连连朝着何勇鞠躬,“谢何将军,谢何将军。只是,我这官职……”
“你倒是会蹬鼻子上脸,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老子能保你一条狗命算是道义了。你还想要官职?”
甄合通讪讪,脸上的喜悦顿时就不见了。可是又不能让何勇看见,只得把头低得越发下了,嘴上还附和着:“是我贪心了,何将军能保住我一条命已经不易,我怎敢让您帮我保下这官职。您息怒,息怒。”
从主帐中出来,甄合通的脸色已经黑得不像话了,经过的卫兵们纷纷加快速度远离他。
“呸,什么东西。”甄合通趁着周围没人,朝着主帐就是一口唾沫。还真当自己是个角色了,要不是你手里有兵,我甄合通犯得着讨好你。要不是你何勇,我甄合通根本就不会卷进这么个漩涡之中。出事了就想把我踹开,那咱们就看看谁比谁狠了!
甄合通虽然嘴上是对何勇说的连声赞同,可是内心里却不见得有多服气。因此也就并没有把何勇的“没事儿别出去瞎晃荡”当回事儿,依旧我行我素出了驻扎地就去临近的昭重镇寻欢作乐去了。
如果他早一些知道就是因为自己的满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就会到此终结的话,想必他一定会老老实实待在军营之中如鹌鹑一般一动不动的。
是夜,昭重镇中的南巷口华灯初上,街道两边的灯笼红彤彤透着一股子的暧昧。南巷口是昭重镇出了名的烟花柳巷,这里头聚集了昭重镇大大小小近十家青楼。而在这南巷口中最为出名的青楼莫过于是坐落于巷口的满香楼。
这满香楼的姑娘个顶个的好颜色,个顶个的好身段,只教你进去了便再也不想出来。这满香楼除却姑娘好,这酒水饭菜也极受人称赞。这两点直接就造成了南巷口一头繁华一头冷清的现状。
“青牛丹毂七香车,可怜今夜宿娼家。娼家商树乌欲棲,罗帏翠被任君低。”甄合通带着自己的手下正在这名冠昭重镇的满香楼一人抱着一位姑娘喝着花酒,嘴里的艳词就没断过。叫一旁早已习惯的属下都不得不感叹一声,这真不愧是中过举的人。
“爷,我总觉得把那东西留在那里不太妥当。”坐在甄合通右手边的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说道。
“去去去,别扫爷的兴。”甄合通就着怀里美人的手喝了杯酒。
那山羊胡子似乎并不想停嘴,继续说道:“可是……”
“哎呀,你烦不烦?”甄合通推开怀里的美人,拍了拍桌子,“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道理师爷你不应该不懂!”
“我懂,可是我总觉得心里头不安。”山羊胡师爷小声地说道。
“有什么可不安的?!来,喝酒!”
第二日是一个大晴天,一大早李队长就拿着已经整理好的灾民的材料来到祁晋门前,轻轻的敲了敲门。
“太子殿下,您可起身了?”
“进来吧。”这个点祁晋正好梳洗完,便直接让李队长进了房间。
“殿下,您昨日吩咐微臣的事情微臣已经都安排妥当了。这是灾民的人数统计情况。”李队长将一摞厚厚的纸递给祁晋,“漕邺城中一共有一千余名灾民,其中多以老弱妇孺为主。微臣一刻钟前已经吩咐人去告知灾民们今日巳时会在酒楼门口布施。”
“甚好。布施的粥可曾煮好了?”
“已经煮好了。到时只需将粥米银两拿出去即可。”说到这李队长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继续说道,“只是这银两,殿下您看怎么派发最合适?”
“按人头算,每人十两银子。”祁晋粗略估计了一下手中所剩的银两,定了个数。早前为了买粮食已经用去了大半,而在淮阳城中也有进行布施,虽然力度不及漕邺城,但是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而后还有武南城和昭重镇的受灾地区需要去赈灾,算起来手头上已经算不上是宽裕了。
索性从暗卫们的调查来看,漕邺城应该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武南城和昭重镇对比漕邺城来说只能说是一点小损伤。祁晋也无需为这两处留出过多的银两。
与李队长商议完事情,祁晋正想下楼去用些早膳,就看着司马珺端着食盘笑意盈盈地朝自己的房间走来。
“谈完事情啦?我给你送早膳来了。”司马珺像是生怕祁晋看不见一样,特意把食盘往祁晋面前送了送。
祁晋看着食盘上简单的一碗菜粥和几个馒头以及一小碟子咸菜,点了点头,“进来吧。”
司马珺进入祁晋的房间,当即眼睛就四处乱扫。嗯,被子折了,衣服折了,窗户开着,至于人嘛,好好地坐着。唉,自己还真是无用武之地啊。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来吃早膳。”将食盘轻轻放在桌面上,司马珺撑着下巴看着祁晋端起那碗菜粥。也不是全无用武之地嘛,这碗粥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是的,这碗品相看上去相当不错的菜粥正是司马珺起了一个大早跟着厨娘学的,这是特意做给祁晋吃的。为了强调特意,司马珺甚至连自己都没有尝过。别人吃过了就不算是特意了,哪怕是试咸淡也不行!
还沉浸在自我夸赞中的司马珺听见祁晋咳嗽了一声,立马回神。一回神就看看祁晋在死命灌水,“你怎么了?”这早膳也不辣啊,一丁点儿辣子都没有啊,怎么了这是?司马珺不解。
“今天厨房是不是换人了?”好不容易缓过来,祁晋问司马珺道。
“呀,你尝出来了呀?这个粥是我特意给你做的呦!”祁晋看着司马珺一脸“夸我夸我快夸我”的表情,心里突然觉得好累。
“你尝过吗?”
“没有,我要是尝了就不算是特意为你做的了。”
“你可以尝一尝。”
“可是这碗你喝过了,”司马珺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祁晋邀请她喝同一碗粥,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俩的关系又更近一步了?可是那碗粥他喝过了,这让人家怎么喝啊?
就在司马珺纠结的这会儿子功夫里,祁晋已经吩咐段琮去厨房将剩下的菜粥端了过来。
“这碗我没喝过,你尝尝看。”
“噗……怎么这么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