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奏折交上去之后没多久,江南的官员们都伺机而动。明面上是说帮助太子殿下捉拿何勇私下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没人知道。
不管到底是添乱还是帮忙,三天后祁晋就收到了何勇自尽在荒山野岭的消息。当暗卫将何勇的尸体带回来时,与之同时送到祁晋手上的还有一封何勇的遗书。
这场面,不得不说眼熟得很。当初戏楼失火,余映寒就是这般的结局。自尽,留下一封遗书。
何勇的遗书却又不像是余映寒那般声泪俱下,毕竟他的罪名可是意图谋反。所以遗书中颇有一种项王刎颈一般的壮志未酬,这封遗书加上何勇的自尽倒是让朝廷上的官员们很是说道了一段时间。
可是不管朝堂如何,祁晋在江南的任务是随着这起案子的落幕而结束了。江南水患已除,还顺带拔除了一颗随时会让主子头疼的坏牙,此行可以说是功德圆满了。
是夜,祁晋破天荒地拿着一壶酒坐在酒楼的屋顶上,安安静静的。
“祁晋,你不开心吗?”司马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祁晋的身边。她小心地曲起双腿,用双臂抱着膝盖,把自己整个裹进白色的披风之中。
祁晋看了一眼才刚上来一会儿就被冻得鼻头通红的姑娘,说道:“你上来做什么?不冷吗?”
“不冷啊。”司马珺撒谎撒得毫无心理负担,也不看她说完这话还在发抖的身子是不是被祁晋全都看见了。
祁晋皱着眉头想叫她下去,还未曾开口就听见司马珺说道:“不冷的,有你在的地方哪里还会冷啊。”
“扑通扑通……”
这种感觉祁晋有些陌生,但是又好似很熟悉。不久之前也是这个小姑娘,在那冬日里不算暖和的阳光下笑着跟自己说,“祁晋,只要是与你在一起,不管在哪里,我都很欢喜。”
“我什么地方值得你如此欢喜了?”祁晋喃喃问出话来。
“嗯?你说什么?”声音太小了,一心顾着缩紧斗篷的司马珺似乎并没有听见祁晋的这么一句话。
“没什么,我们下去吧。”祁晋实在是不想看着这小姑娘冻着不行还陪着自己在这里吹冷风。
“不喝了?”
“不喝了。”祁晋起身就打算下楼,不料刚站起来就被司马珺拉住了衣摆。疑惑着转头看下过去,只见一只被白色斗篷包住的被寒风吹得红彤彤的小团子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脚,脚麻了。”
“……”
“我扶你。”祁晋伸出手递给司马珺。
司马珺欢快地将手放进祁晋的手里,“走吧!”这欢乐的模样让祁晋怀疑其实她根本就没不舒服,就是单纯的想吃他豆腐。虽然他作为一个大男人没什么豆腐好吃的,可是这种怪异的感觉却久久不曾散去。
祁晋贴心地送司马珺到了她的房门口,估计男女授受不亲便打算直接走人,“你进去吧。”
“你不喝了?”司马珺再一次问道。
“不喝了。”
“那你给我喝呗?”司马珺眼疾手快抢过了祁晋手中的酒壶,“你是不知道,自从回了京城,我爹除了果酒其他的全都给我禁了。想当初我在边疆那也是千杯不醉啊。”司马珺已经很少提及她在边疆时候的事情了,一是没人愿意听,二是存在于回忆里的东西每每提起都觉得难受。瞌睡每当她一提起,她的眼中就仿佛坠入了万千星河,亮且美好得让人沉醉。
祁晋盯着司马珺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这样不太好,耳垂在隐秘的角落里泛起了淡淡的红色。“不给,喝酒不好。”
“祁晋,你就给我嘛。”司马珺的声音突然变得娇娇嗲嗲,让祁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正常一点。”
“那要不然我们一起喝?”为了喝到酒,司马珺甚至不惜做出了巨大的让步。要是搁以前,司马珺看中的酒那岂是能与旁人分的。
“走走走,我们去你那喝酒去。”似是怕祁晋反悔,司马珺推着祁晋就往祁晋房间里走去。她去祁晋的房间次数多了,竟然有些轻车熟路了,边走还边叫着正在自己房中带着的司羽去弄些下酒菜送来。
司马珺给自己和祁晋分别满上一杯酒,小酌了一口,眯着眼睛长叹一声:“舒服!”有好酒,有好菜,更是有美人相伴,足矣足矣!
喝了几杯之后,司马珺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回了第一个话题,“祁晋啊,你不要不开心啊。你要是不开心呢,你就跟我说。”
听着少女喝过酒之后略带着微醺的声音,祁晋内心一软。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的确不开心。”
没想到祁晋这回居然这么坦诚地承认了,司马珺正准备插科打诨的嘴巴就这么傻愣愣地张在那里。
“摸摸祁晋脑袋。”司马珺抬手放在了祁晋的头发上,轻柔地摸了摸。
“呵,”祁晋不由得轻笑出声,“嗯,被摸头之后感觉好很多了。”
震惊!
“快说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假扮我的祁晋?”司马珺惊恐地站了起来,对这面前的祁晋是一脸地不相信。
“……”
“嘿嘿,你继续,你继续。”意识到自己做了蠢事的司马珺懊恼地锤了锤自己的脑袋,果然酒是一个害人的东西。“你是因为这次何勇的事情不开心吗?”
“嗯,这次的事情了结得太草率了,而且过分顺利了。”祁晋拿起酒壶往自己的空酒杯里头续上了一杯酒。
“一个打算谋反的人,并且还是一个有相当大势力的人在事情呗揭露之后就急急忙忙找了一个荒山野岭自尽了,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司马珺接着祁晋的话说下去。
“而且,一个企图谋反还为此投进了大量的钱财的人一定不会把自己的遗书放在这么明显的位置。”
“那封遗书还写明了他之前运走的兵器所藏地。”
“最为蹊跷的是,何勇根本就没提那个神秘人。”
“会不会是甄合通说的那个神秘人其实根本不存在?”司马珺思考了一下猜测道。
“不会,甄合通是一个胆小怕死的人。当他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胁时,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出卖的。”
“那也就是说,何勇的死极有可能是那个神秘人弄出来的?”
“嗯。”祁晋的想法也偏向于这种可能性,但是还有一点让他产生了另一种想法,“你觉不觉得,何勇的死法和余映寒的死法十分相似?”
“相似?”司马珺在脑海中仔细地对比了一下,“不会啊,何勇是用剑刺穿腹部,余映寒是上吊……遗书!这是他们的相似之处!”
“对。你再想想,当初余映寒的遗书之中承认了什么罪行?”祁晋赞许地点点头,司马珺果然是一个聪明的女子。
“放火烧戏楼!正巧是因为我们在戏楼之中遇刺,线索还没出现,余映寒就上吊自杀谢罪了。而这一次何勇谋反也是,我们其实并没有拿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可是他也自尽了。这背后有人在操控这一切。”司马珺越是分析,脸色就越是沉重。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而且,我觉得这两件事情可能是同一个人做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止我们继续往下查,可能这背后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祁晋冷静分析着,这两起案件实在是太过于相似了,很难让人不联系在一起。
顿时,气氛就变得凝重起来。司马珺觉得自己仿佛让两个人都不太高兴了,正巧手边就是酒壶,司马珺给两人满上,“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背后有没有人呢。反正现在也查不到什么了,不如好好喝上它一盅!”
在日落之时,祁晋屋中的窗户似乎并没有关得很严实。不知道是何时竟然被吹开了一条小缝,天上的闪闪星光就透过这条小缝铺进了房间,顺道带着冬日里的寒风。
司马珺坐的地方正好是对着这扇窗户,被酒弄得暖阳阳的身体此时突然被冷风一吹,冻得一哆嗦,下意识就缩了缩脖子。
“咚咚,咚咚……”连续好几声的打更声传进了酒楼。
“亥时了,早些回去睡吧。”祁晋拿过司马珺往嘴边送的酒杯,顺手递过去一杯清水,“醒醒酒。”
“祁晋,你这酒怎么变味儿了?跟白水样的。”司马珺乖巧地喝下,还不忘嫌弃几句。
“……”不是说千杯不醉吗?
“哈哈哈哈,逗你的。”司马珺站了起来,笑得肆无忌惮,“我走啦,你要记得想我呀!”
“……”
踉踉跄跄走到房门口,司马珺拉开门正打算走出去,却又回头冲着祁晋说道:“祁晋,就因你是祁晋,所以你值得我为你欢喜。”
祁晋仿佛听见了花开的声音,那么的让人温暖而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