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白发人送黑发人
林尔虞2018-07-27 10:143,309

  祁晋索性别过脸去:“你当时去胭脂楼,可是带着验尸的卷宗去的?”

  这话很显然是在询问刘仵作。

  司马珺撇了撇嘴,暗暗嘀咕:“莫不是害羞了?”

  刘仵作摇了摇头:“未曾。当时本来传唤卑职去验尸,但是临去的路上被陈牧的人叫去了胭脂楼。”

  “可有人能证明?”

  “……无人。”刘仵作长叹一声,认命一般瘫坐在地上,仿佛一瞬间便苍老了,“陈牧派的人将我接上马车之后便直接去了胭脂楼,一路上除了那名传话的人,没有见过任何人……是我识人不清,我认了。”

  陈牧语气咄咄:“太子,这仵作满口疯话,毫无证据!摆明了是要陷害微臣。若今日不能还微臣一个清白,以后有人以此事做文章,硬是要在背后嚼臣舌根,今后我该如何面对这吏部的一众同僚?微臣世代为官,不求富贵荣华,但求问心无愧。今日闹这一出,臣以后又该如何自处?”

  “满口疯话?”刘仵作突然发力,硬是挣脱了那两名狱卒的钳制,一头撞向还在说话的陈牧,两手死死卡着陈牧的脖子,表情近乎癫狂,“陈牧,三十年同僚情义都是假的!你利用我!去死……”

  话还没有说完,被祁玄一剑刺中。怒张的瞳孔很快涣散开来,已然没了气息。手,却还掐在陈牧的脖子上。一时之间难以掰开。

  祁玄将手里的剑随手一扔,利器落地的声音在空荡寂静的天牢里显得格外刺耳:“陷害上司,现在居然还想要了上司的命。我看这仵作是真的疯了。林古,你手下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也不阻止,非要逼本皇子动手?”

  “这就是三皇子阻止的方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急于杀人灭口。”祁晋语气难得凌厉,直直地盯着祁玄,面色如寒冰。

  “皇兄可别乱扣帽子。玩忽职守,污蔑上司……每一条都是死罪。难道皇兄还想包庇不成?”祁玄低头笑了笑,心里是几乎压抑不住的得意:左右刘仵作和那个活口都已经死了。祁晋,我看你这一局死局,应该怎么解。

  祁晋深吸一口气,周身的冷冽忽然被敛了进去。再开口时语气淡淡:“既然如此,先到此为止吧。今日奔波一天,大家也累了。”

  太子主动说散了,其他人自然是没话说。司马珺冷着脸看了一眼祁玄,也离开了。

  当天夜里,敲更人两巡过后,陈府的主宅内陈牧的书房里却隐约传来细碎的声响。陈隽隔着窗轩之间模糊的窗纸隐约看见自家父亲在将书桌旁的沉香罐旋转之后,书柜旁的一个暗门打开了……

  他在陈府生活到现在,从来不知道父亲的书房里还有暗道。而且还是在今天发生了那样敏感的事情之后。

  震惊之间,陈牧已经不见了踪影。陈隽压下心头千般令他心寒的猜测,咬咬牙跟了过去。

  长长的密道并没有设置照明的油灯或是烛火,陈隽身无一物,只得一路摸索着走,难免被牵绊住了行动。终于看见隐约的光亮之后,陈隽猝然瞪大了眼睛。

  这条暗道从他父亲的书房通向何处他并不清楚,但是中间这里特意开出了一间房屋的大小,显然是用作两方商谈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父亲需要和谁商量重要的事情,而且还要这般隐秘。陈隽暗暗躲在密道转角的地方,看向光亮处之后,瞬间心头一紧,另一个人他也很熟悉。当时商户入籍的时候,他负责编修管理,看过那人的画像——正是染香坊的老板,李崇思。如果仅仅是如此,这也罢了。可重点是,那人还是俪皇妃的嫡亲弟弟,三皇子祁玄的亲舅舅。

  俪皇妃的母家李氏,是三朝名望的大世家。绿荫庇德,厚佑子孙。虽然当今天子下令限制世家子弟入朝进封三品以上官员,但是世家子女中,女子入后宫,男子经商。权与钱都握在手上,着实威风得很。

  父亲与李崇思,为何会约在这里碰面?

  那一边,李崇思几乎是不耐烦道:“这个时间约我出来,陈大人,你最好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陈牧擦了擦额间的汗,声音几乎有些抖:“派去的人不对。”

  李崇思皱紧了眉头:“什么意思?”

  “派去灭口的人称,根本就没有见到我们自己的人。之前关押在吏部天牢的那个活口,不是我们的人!”陈牧越说声音越颤得厉害。他在得知祁晋带人去验尸房之后,想着以绝后患,便找了暗卫去刺杀那个活口。他下的命令是将那名活着的暗卫灭口。还没有等到手下的人前来复命,便被传唤去了天牢。这才发现活口已经死了。本以为再弄死刘仵作便能高枕无忧,却不想,那名暗卫回来复命,带回来的答案是,天牢里的那个活口根本不是暗卫中的一员。

  他收到这个消息之后马上就传信给了李崇思。

  “不是我们的人?”李崇思猛然拔高了音量,浑身一震,“什么意思?那些人不是玄儿派出去的?”

  “三皇子确实派了一批暗卫,但是,在戏楼行刺的,不是我们派出去的人。”陈牧声音低沉,透着紧张和不安,“现在最坏的可能性是,有另一方的人知道我们的行动,想要泼脏水给我们!”

  “荒唐!”李崇思表情也变得严峻,他心里清楚,如果事情真的是像陈牧说的那样,那这一次他们无疑是被设计了。

  气氛沉寂了半晌,李崇思声音很冷:“索性这一次已经过去了。玄儿都跟我说了。证人都死了,祁晋还能翻天不成?这段时间我们少联系,让玄儿不许再随意调动暗卫!这次的事情要不是他糊涂地非要去讨好那个司马珺,怎么会把我们搞的如此惶惶。”

  “是。”陈牧低眉应和。直到李崇思离开才抬起身,“出来吧。”

  缩在角落里的陈隽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没有动弹。

  陈牧声音沉沉:“陈隽,你跟了为父一路,现在难道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陈隽咬了咬牙,几乎是半拖着步伐走了出来,不可置信地望着陈牧:“刘仵作说的都是真的?”

  陈牧皱眉:“你就想问这个?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入官场也快一年了,难道当今的局势你还分不清楚吗?”

  “我清楚。我清楚当今太子是祁晋,清楚前几日太子遇刺,清楚私结党派罪当论斩,清楚私自养兵罪诛九族!”陈隽目眦欲裂,“不清楚的是你!”

  “放肆!”陈牧一巴掌将陈隽的脸打侧到一边 ,眼见他那半张脸迅速地红肿了起来,语气缓了缓,“良禽择木而栖,以三皇子的外戚势力,这皇位终归是他的。”

  “可我们是人!君王大统,名正言顺,天经地义!父亲现在难道要为了一己私欲就弃正道于不顾,就违背君臣人伦了吗?”

  “好一通大义之言,既然如此,我只当没有你这个儿子。你从这里出去,便可以向皇帝禀明情况。你现在就去!”陈牧面色阴沉。

  对上陈牧的骇人的眼神,陈隽忽的皱紧了眉头,直直跪在地上,头狠狠地磕在地上,鲜血很快就染红了地面。他声音很低:“儿子不孝,愿为父亲顶罪。”

  陈牧还来不及开口,便看见他很快站起身向来时的出口跑去。背影决绝。

  昏暗的光线照着地上那一滩殷红的血迹,显得格外渗人。陈牧就那样站着,半晌才咬紧牙关骂了一句:“废物。”

  再出去时,一切都已经被处理好了。黑衣人站在书房内冲着陈牧一拱手道:“按照主人的吩咐,已经处理妥当。还望陈大人节哀顺变。”

  陈牧目光扫了一眼躺在地上已然没有气息的陈隽,面色如常:“不能为主子效命,是他愚蠢,我先前就说过,若他知晓真相却不愿意效力,主子尽管派人取他性命便是。”

  “陈大人一片赤诚,主子心中有数。”黑衣人将手里的杀器收进衣袖,“剩下的就有劳陈大人自行解决了。”

  无月无星,夜色如墨。那漆黑一片之间竟像是窥探到了人心。陈隽临死前眼中尤有泪水,从他选择独自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父亲就已经给他安排好了死亡。

  第二天,朝野上下听闻消息,陈提刑之子陈隽,昨夜因隐疾暴毙身亡。可怜陈家上下,白发人送黑发人。

  祁晋袖手立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瞬间像是苍老了几十岁一般的陈牧,以袖掩面,那一张沟壑纵横的脸上爬满了泪水。

  反倒是旁边的李子延小声嘀咕了两句:“早前见陈隽,也没有看出他身体虚弱啊。怎么会如此突然?”

  祁晋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突然吗?倒也不会。只是某些人走火入魔,太过急于表现忠心罢了。

  出人意料的是,皇帝在叹惋几句之后突然下旨,太子遇刺一案交由大理寺去查。群臣皆疑。毕竟当时太子带伤请求亲自彻查。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交由大理寺便是有意将这个案子压下,变成悬案。

  祁晋面色如常。他昨日和父皇禀明情形之时,父皇就有这个意思。证人已死,尸体又查不出什么。既然已经是死局,也就没有查下去的必要。

  可重点是,这局不下到最后一刻,胜负还未可知呢。

继续阅读:第二十八章:追上思过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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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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