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事,易玲珑和时凯旋之后谁都没有再提。但是显然,两人已经达成了一个共识——为了重生,不会离婚。时凯旋也搬回来了,一切都恢复到了从前。
而易玲珑的那颗心,无疑更乱了。每天每天,她都在对铁戈的愧疚中备受煎熬……她觉得,自己已经彻头彻尾地变成了一个罪人!一个忘恩负义、以怨报德、不折不扣、无可饶恕的罪人!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距离铁戈出狱的时间也越来越近。她的脖子上却像多了一条绳索,一天比一天勒得更紧……
某天,她正对着那盆水仙发呆时,忽然收到一个电话,是唐骏打来的!
这几年来,唐骏一直都在山区支教。不过,两人始终保持联络。在她所认识的人当中,无疑唐骏是她最佩服的一个。一个人能够拒绝诱惑,舍弃繁华,在山区一待数年,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唐骏在电话中说,他回到K城了。易玲珑一听特别高兴,立刻驱车赶去见他。
唐骏在那个新房子里等她。几年不见,唐骏变得又黑又瘦,如果走在街上,易玲珑都未必能认出他来。
“唐先生,见到您真是太高兴了!这几年来,您还好吗?”易玲珑扑上来,激动地握着他的手。
“呵呵,我很好,山区的生活虽然苦了一点,但我的心里很充实。”唐骏微笑,镜片后的那双眼睛,还跟从前一样平和及善良。他的形象是改变了许多,但身上的书卷气依然还在。“您现在也不错吧,有女万事足。时总也很能干,把四海经营的那么好。对了,连先生现在怎样了?”
“唉,还不是老样子。这几年来一直都在治疗,但一点起色都没有。”易玲珑摇摇头。
“那真是很遗憾,回头我去看看他。”唐骏叹了口气。
“您这次回来,不走了吧?”易玲珑问。
“我是回来办件事的,办完了事我还得赶回去。”唐骏轻轻摇头。
“什么,您还要回去?在山区待了好几年,您还没待够啊?”易玲珑惊讶。
“我支教的地方吧,的确有些差强人意。不过在一个地方待久了,难免会生出一些感情来。再说了,那是安惠曾经奋斗过的地方。在那里待着,我心里踏实。”唐骏说着,深情地望着墙上的那张婚纱照。婚纱照上的安惠,依旧是四年前的模样。而唐骏爱她的那颗心,也依旧未曾改变。
“唐先生,安惠已经走了四年多了,您也该放下过去,好好为以后打算一下了!”易玲珑柔声道。“如果遇上一个不错的女孩,就重新出发吧!”
“放心吧,我会的。”唐骏笑了笑,收回视线,“忘了感谢您了,帮我把房子保管得这么好。几年过去了,还是跟新的一样。”
“应该的,我很高兴能为您做一点事。”
“哦,对了,连小姐,介绍一个小朋友给您认识。”
唐骏带着易玲珑走进卧室。卧室里,一个小女孩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她看起来四岁左右,面黄肌瘦,头发稀疏,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她是……”易玲珑错愕地打量着她。
“我们那里一户村民的孩子,姓魏,小名雨生。”唐骏介绍道,“雨生,叫阿姨。”
“阿姨好。”小女孩眨着大眼睛,怯怯地说。
“雨生好,好可爱的小姑娘哦!”易玲珑走过去,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小女孩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猫似的。
“别怕,阿姨是好人。”唐骏上前,把她抱进怀里。“雨生今年四岁,是第一次走出大山。所以,她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害怕。”
“这孩子怎么了,生病了吗?”易玲珑问。
“是的,病得很严重,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给她治病的。”唐骏脸色沉重。
“他父母也来了吗?”
“没有,是我一个人带她过来的。”唐骏说着,叹了口气。“说起来,这孩子的身世太可怜了!她的妈妈,是一个被拐卖的女人。刚来的时候逃跑过几次,不幸都失败了,后来就给关了起来,一关就是好几年。”
“什么,怎么会有这种事?”易玲珑震惊。
“你不知道,那些偏僻山区的人真是穷,穷的吃不上饭上不起学,更娶不起媳妇。所以拐卖妇女的事在那边很多,他们都习以为常,不认为是违法。”
“天啊,好可怕!他们怎么也不想想,那些被拐卖的女人也是人,她们失踪了,家人会多么伤心!”易玲珑愤慨不已。
“在这些人心里,最重要的是传宗接代延续香火,至于别人怎么样,他们才没工夫去理呢。”唐骏灰心的笑,“这些祖祖辈辈生活在大山里的人,本性是淳朴的,却也是愚昧的,这也是我为什么要留在那里的原因。知识启发民智,教育使人进步,我想尽我的力量,改变一些人的命运。”
“可是,你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相信以后会有更多的人加入进来,为山区的发展尽一份力。”
“有机会的话,我也愿意尽上自己的一分力。”易玲珑热血沸腾地说。
“呵呵,当然欢迎。”
“对了,那个女人后来怎样了?”易玲珑好奇地问。
“在被关的这几年里,她总共生了两个孩子,女孩叫雨生,男孩叫天赐。生天赐的时候女人难产,魏家人不得已把她送去医院,她却抓住这个机会从医院里跑了。而那个刚刚出生的男婴,由于先天不足,没过几天就夭折了……”
“唉,这女人真是命运多舛!”易玲珑听得揪心。
“山里的人重男轻女,所以雨生从小就遭人嫌弃。妈妈离开后,她就更可怜了。我经常看到她一个人坐在门槛上哭,说想妈妈。不久前,更加不幸的事情发生了。雨生患上了脑瘤,必须要动手术才行。可是,他们家哪掏得起这个钱呢?就算掏得起,也不会舍得花在一个女娃娃身上,所以,他们放弃了治疗。由于脑瘤的压迫,雨生的视力受到影响。有一天我路过,看到她仰着脸看天上的太阳。我对她说,雨生,不要老盯着太阳看,对眼睛不好的。她说,叔叔,我知道我很快就看不见了,我想要记住太阳的样子……她还这么小,我实在不忍心她失去光明,甚至失去生命。就这样,我决定带她来K城治疗。”唐骏说着说着,不胜唏嘘,“我打听了一下,这个手术可能要花不少钱。这些年支教,我把手里的积蓄都花光了。想来想去,只能卖掉这个房子了。”
“你说什么,卖掉这个房子?你舍得吗?”易玲珑一听,急了。
“当然不舍得,可是人命关天。我相信,如果安惠在的话,她也会支持我这么做的。”唐骏深情地望着照片。
易玲珑愣了一会儿,猛地抓住他的手。
“唐先生,这房子你不能卖!它不仅仅是一栋房子,更是你和安惠的记忆啊!钱的话你不用担心,我有!这孩子的手术费,我管了!”
“这,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我刚刚不是说过了,我也想为山区尽一份力!而且,我也是一位母亲!这孩子看起来跟重生差不多大,命运却这么坎坷,实在叫我心疼,我很想为她做点什么!什么都别说了,就这么定了吧!”易玲珑上前,紧紧地搂住雨生,“雨生,别怕,阿姨一定会把你的病治好的!阿姨保证,你会跟从前一样健康、活泼、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