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易玲珑和时凯旋依旧守在病床边。
重生睡着了,但她依旧牢牢地抓着时凯旋的手。
时凯旋坐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生怕惊醒了她。那只受伤的手,已经包扎好了。洁白的纱布上,渗出醒目的血渍。
“凯旋,你的手还痛吗?”易玲珑轻声问。
“没事儿,这点小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时凯旋笑了笑。
“唉,你这腿上的伤还没好呢,又添上新伤。我们母女俩,给你添了太多麻烦了……”易玲珑垂下头,神情十分愧疚。腿上的伤是为了她,手上的伤是为了重生,可以说,时凯旋对她娘俩真是仁至义尽了!
“说什么呢,重生不也是我的女儿吗?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这里我一个人够了。”
“还是你回去吧,明天你还得上班。”
“我不能走,要是重生醒了找我怎么办?这几天我不上班了,就在这里陪着她。”
“凯旋……”
“快回去吧,你也熬一天了。放心,重生我会照顾好的。”
易玲珑愣了一会儿,只好起身走了出去。
来到门口,回头望了一眼。床前的那个背影,让她感到说不出的踏实和温暧……不期然地,一个念头跳进了她的脑海里——如果,他真的是重生的父亲该有多好?随后,她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慌忙关上门,仓皇而去……
几天后,重生伤愈出院了。她一手牵着易玲珑,一手牵着时凯旋,兴高采烈地回到家里。当她走进房间,看到时凯旋的那张床时,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了,换上一副忐忑的神情。
“爸爸,你今天晚上回来住吗?”她昂起小脸,期待地问。
时凯旋愣住,看了看易玲珑。
易玲珑别开脸,柔肠百结。
重生松开时凯旋,走到易玲珑面前。伸出一双小手,怯怯地扯着她的衣襟:“妈妈,你叫爸爸回来吧!你不是答应过重生了,以后咱们永远都要在一起的吗?”
易玲珑低下头望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撒谎很容易,可是以后呢?现在有多甜,就意味着以后有多苦……
“妈妈,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还想跟爸爸离婚?坏妈妈,坏妈妈,重生不想理你了!”重生慌了,淌着眼泪,把小手握成拳,捶打着易玲珑的肚子。
易玲珑呆呆地站着,任凭她捶打着,一颗心揪在一起,别提多难受了!
“重生,不要这样,妈妈会难过的!”时凯旋抓住重生,把她抱在怀里,“放心吧,爸爸妈妈不会离婚的!”
“真的吗?”
“爸爸什么时候骗过重生?快把眼泪擦干净吧,爱哭的孩子可不是乖孩子哦!”
“重生不哭,重生要做个乖孩子!”重生赶紧拭去眼泪。
“呵呵,重生真乖!好了,去一边玩儿吧!等爸爸忙完了,陪你玩拼图!”时凯旋拍了拍她的头,重生听话地走开了。时凯旋目送她走远,站了起来,“玲珑,我们谈谈吧。”
“谈什么?”易玲珑茫然。
“谈谈我们,还有重生。”
“我现在心里很乱,什么都不想谈……”易玲珑一听头大,转身要走。时凯旋抓住她,把她拽了回来。
“你以为你像鸵鸟那样把头埋进沙子里,问题就不存在了?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你迟早都得面对!”
“可是,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易玲珑绝望地叫了起来,同时飚出了眼泪。“时凯旋,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恨你!我宁可你不要对重生这么好,她现在完完全全被你给绑架了!”
“绑架?呵呵,到底是谁绑架了谁啊?早知道这么麻烦,你生下孩子时就该让你走!那样的话,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了……”时凯旋自嘲地笑,随后甩甩头,“算了,说正题吧。易玲珑,我问你一件事,你,讨厌我吗?”
“你干嘛这么问?”易玲珑诧异。
“回答我!”时凯旋神情严肃。
“这个……讨厌是肯定的……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易玲珑吞吞吐吐地说。
“也就是说,你现在并不讨厌我啰?真巧,我跟你一样。不得不说,咱俩还真是很像呢。你说,这算不算是一种缘份?”时凯旋耸耸肩,一笑。
“时凯旋,你到底想说什么?”易玲珑疑惑地望着他,他似乎话里有话。
时凯旋张了张嘴,又给咽回去了。他走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用力啜了几口。喝得急了些,给呛得咳嗽了起来。显然,他要说的话有些难以启齿。在酒精的帮助下,他终于鼓起了勇气。
“玲珑,这两天我一直在考虑咱俩的事……”他低头看着酒杯,有点语无伦次,“你看啊,咱俩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将错就错,就这样在一起生活算了……”
“将错就错,一起生活?”易玲珑震惊地睁大眼睛,“时凯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时凯旋面红耳赤,不敢看她。但话已出口,干脆豁出去了!他昂起头,眼神坚定。
“玲珑,你听我说,我们这么做,当然是为了重生好!重生什么态度,你也看到了,如果我们离婚,对她的伤害真的会很大!你也希望,她能有一个美好的童年,能够无忧无虑地长大,不是吗?”
易玲珑怔住了。她此刻的感受,就跟当年时凯旋跟她说,“嫁给我,让我来当这个孩子的父亲”时是一模一样的。
“不,不行!这太荒谬了,即使是为了重生,我也不能这么做……”易玲珑一边摇头一边后退,差点被椅子绊倒。时凯旋冲过去,把她扶起来。
“玲珑,我知道你爱铁戈,你想等他出来。可是,你们真的会回到从前吗?咱俩的事,他应该早就听他妈说了吧?好,就算他理解你是为了孩子,才迫不得已嫁给了我,可你跟一个男人,在同一个屋里睡了五年,你觉得,他真的不会介意吗?你想赌一把没问题,可重生呢,她赌得起吗?你觉得,她会接受一个陌生男人做她的新爸爸吗?”
时凯旋的话,好像一颗颗炸弹丢在易玲珑的阵地上。
事实上,这些问题她不是没想过,只是每念至此,她便强迫自己停止。她怕,真的很怕。她就像一个身体上生了毒疮的人,每天用漂亮的衣服来麻醉自己。可是今天,时凯旋却残忍地撕下了这层布,把她最最不堪的,最最不敢面对的那一面袒露了出来!叫她如何不惶恐?如何不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