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靖哭着喊:“隆阿姨,你用手里的闪电打它呀。你别站着不动呀。”
他哭得浑身发抖,然而隆寐依然以为自己在梦中,经历一个童话一般的噩梦。她笑嘻嘻的做了个拔枪的动作,BIU的一下做了个扫射的动作,转头朝着温靖笑:“不哭不哭,小靖,阿姨把怪物给你打死,哎呀,你在梦里怎么这么爱哭。”
然而下一刻她便再也笑不出来。
迷雾中的怪物飞快而准确的扑中了她,她在心里暗暗惊讶,这样的力度这样的被扑倒的疼痛感怎么来的这样的真实。
怪物有着尖利的牙齿,尖利的爪子。
此时,它压在隆寐身上,像是得意的捕食者,并不急着吃她,但是那带着腥臭的口气扑在她的面上,让隆寐几乎要吐出来。
“我去,这个梦怎么这么真实啊,这个口臭真是受不了!”她还在叽叽歪歪的嘀咕。
温靖已经吓得战栗不已,口里嘀嘀咕咕的:“快醒来吧,求你了,快醒来吧,快让我醒来吧。”他现在一旦睡着,梦境就被拖得越拉越长。
怪物喘息着,像是在笑一样,突然一爪子拍下去,隆寐发出尖利的尖叫声,这一爪子的疼痛太过于真实太过于疼痛,她已经不敢认为这是一场梦了。
血水迅速的喷涌而出,溅射在怪物的脸上,它奇迹般的,脸上居然露出个满足的笑容。
“啊~~~救我~我不想死,救我~”
隆寐向温靖伸出被血染红了的手,颤抖着,她现在感觉到温靖刚刚说的话是有玄机的了,根本不是梦境,这样玄幻的事情应该是温靖带来的吧?
她嘶声力竭的朝着温靖求助。
温靖被吓坏了,大哭着抱住自己的头,慢慢蹲了下去。
“快救我~~”隆寐吃痛又害怕,声音抖得支离破碎。
温靖持续抱着头哭,他做不了舍了性命去帮助隆寐,然而怪物撕扯隆寐,咀嚼她身躯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他的耳朵中。
渐渐的隆寐的声音消失了,只剩下嘎达嘎达咀嚼骨头的声音。
温靖哭着强迫自己抬头看去,隆寐的上半身已经被怪兽卷食进腹,而怪兽一双黄棕色的瞳仁却一动不动的注视于他,眼睛里分明是得意的神情,那眼神暗示着下一个必然是温靖。
温靖吓得要死,却又不得不扶着树木站起来,他脚软的很,手脚都不似他的,挪动一步都用尽力量。
怪物看他动作,嘲讽的呼噜了两声。
爪子踩在隆寐的尸体上,做了个曲腿的动作。
这个动作对于无数次在梦里见到它捕食情形的温靖再也熟悉不过了,他知道,怪物这是要来捕食他了。
他吓得往身后广婺的森林里发足狂奔。
呼吸声尤其的大,在这梦境里,他是孤单而勇敢的,但是他毕竟是个十岁都不到的孩子,今天的场景已经吓破了他的胆,如今他已经被吓得力竭,走一步就能听见自己重重的呼吸。
“妈妈,我不想死!”一截枯枝绊倒了他,他扑在地上,吓得大哭。
泪眼朦胧间,他看见怪物朝着自己扑过来。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白光席卷了整个梦境,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梦醒。
他抽泣着,外婆从隔壁屋子冲过来,将他一边搂紧。
“小靖,又做噩梦了么,没事,阿婆陪着你。”外婆用尽力量将他搂住。
然而她根本没有办法帮助自己呀,温靖在她怀里绝望的抽泣着,他眼睛看向自己的衣服,突然歇斯底里的尖叫。
温家老太怎么也劝解不了他,像是进入了极端的恐惧中,温靖叫得嘶声力竭,摇着头。
叫累了就浑身哆嗦。
直到温来鹤带着家庭医生来。
医生不能靠近温靖,温靖谨慎而防备:“你不要给我注射让我睡觉的药,我会死掉。我也不要吃你的药,周医生,对不起,我不能睡觉。”不久之前他就被医生注射过药剂。
那场梦异常的长,他在梦里被怪物就要追赶上,醒来以后,怨恨起家庭医生。
“那你告诉周叔叔,为什么不想睡觉?”周医生放柔声音问温靖。
“你们不要让我看到他!”温靖像是想起什么,又被触动一样,突然尖声惊叫。
不得已,温来鹤只能带着医生出了别墅。
“对不起啊,周医生。”温来鹤很是不好意思,朝着医生道歉。
周医生却皱着眉头:“没关系,我却很担心小靖。你们必须进行心理干预,从他刚刚的神情来看,一定是遇到了自己觉得很恐惧的事情,小孩子的世界是脆弱的,必须及时给予干预,他抗拒药片和针剂,说明之前经历了什么他觉得不愉快的事情,温先生,说实话,我更希望你给温靖找一个态度温和的心理医生。”
“唉,我不是心理医生,我爱莫能助,请不要拖延,尽快的给他请一个儿童心理医生干预辅导吧。温女士的过世应该给小朋友造成很大的影响。”他叹息着,十分心疼。
周医生很早就认识温靖了,温琴七月怀胎,早产生下温靖,小小的温靖身体因为不足月,经常会生病,周医生是温琴的朋友介绍来的,因为上了点年纪,所以脾气温和,对待小朋友很有一套办法。
小靖是信任周医生的,不管多苦的药,以前周医生讲个故事,或者好好的安抚一番,他都会乖乖的服用。
然而这一次,他却是连身都不愿让周医生靠近,他惧怕针剂和药片,确切的说,是惧怕任何能够让他熟睡的工具。
“他应该因为什么事情,遭遇了巨大的打击,折射在梦里……你们好好带他去看。”
从那以后的三天里,周医生推荐了自己的昔日同学,著名的儿童心理学研究专家,刘教授。
温靖已经断断续续三天没有睡觉,疲惫而虚弱。
刘教授进入屋子里,第一眼就被惊得不轻。温靖用指甲在掐自己的手臂,上面是一个一个的血痕。
他看见刘教授进来,有些虚弱的问:“你是谁?”
刘教授放柔声音,低低回答他,生怕惊扰了他:“我是周医生的好朋友,他对我说,你不喜欢他,所以他让我来了,我最擅长跟小朋友做游戏。”
“你走吧,我不能睡着,我没有病,你们都不会懂的。”温靖像个小大人一样,静静地,坐在那里,手指甲还掐着自己的胳膊,他已经很疲惫了,很怕自己下一刻就要睡着。
刘教授看出温靖的状态很不对,他见过很多心里有问题的小朋友,然而没一个像温靖这样平静而洞悉一切。
“不要紧,刘伯伯跟你做个你问我答的游戏好不好?”刘教授问温靖。
温靖疲惫的抬眼看了看刘教授,一脸的无奈,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如果你觉得有效,那么你问吧。”
他被折腾的已经很疲惫,这三天经常想要睡过去,偶尔昏睡过去,都设了闹钟唤醒自己,赶在怪物出现之前醒来。
此时他竟然生了万一刘伯伯能够帮助自己的期盼。
“小靖,你为什么要掐着自己。”刘教授第一个问题就是温靖反常的举动。
温靖很无力的咳嗽了一声,回答他:“因为我不想睡着了。疼痛感让我能够醒着。”但是现在也不是很有用了,他似乎已经麻痹了,掐得再疼,睡意还是一波一波的袭来。
“那为什么你不好好睡一睡?”刘教授继续追问。
温靖的眼睛合了合,又用力打开:“因为,我不能睡着,梦里有一只怪兽会吃人。”
刘教授顿了顿,拿出纸和笔给温靖:“你能给刘伯伯看看你梦里的怪兽长得什么样么?”
他在心理干预前询问过温来鹤,温琴死后,温靖的生父以没有确定离婚而苦苦纠缠,甚至诅咒过温靖死亡,自己作为第一继承人,虽然两人事实分居很久,但是温琴的前夫却列出无数条证据证明两人一直恩爱相处。
他似乎早已经有所准备,在温琴死前一段时间,曾经造成了自己跟温琴已经夫妻回温的假象,并且找了诸多证人和照片证明。
温靖在法庭外见过自己的生父,生父一副巴不得他死掉的嘴脸,让温靖留下很深的印象。
所以刘教授怀疑,梦里的怪兽其实就是温靖的生父现实里凶恶的形象的折射。
温靖在认真的画着梦里的怪兽,他画画停停,最后一笔画好的时候,他突然捂脸嘶声力竭的尖叫。
温来鹤从外面冲进来,看见刘教授皱着眉头,示意他抱走温靖。
“刘教授,到底怎么回事?”温来鹤将温靖放在客厅,又折进房间。
刘教授皱着眉头,提着纸,看着上面四不像的怪物很是困惑的样子:“我以为,他梦里的怪物多多少少应该类人,但是从他画的东西来看,根本跟人类毫无相似之处。”
他猜测,是不是温靖将自己的生父比喻作了野兽?
第一次心里疏通并不是很顺利。
“所以说,小靖一直恐慌的,应该是邪祟吧!”温来鹤很认真的问。
他们都是无神论者,然而不管怎么疏通,不管怎么分析,温靖的情形都没有好转,甚至还有更为歇斯底里的倾向。
池停云主动来联系温来鹤的时候,温来鹤突然就心中一亮:“停云,你来帮帮小靖吧,我听说警我寺跟池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求求你替小靖求一道护身符吧。”
温来鹤已经毫无办法,他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试试这玄幻之说。
“目前并不知道。但是福满满曾经入过你家温靖的梦,受了很重的伤,主持替她驱了污气后,伤口才见好转。”池停云看向紧紧抱住温靖的福满满。
温来鹤震惊:“福小姐进入小靖梦里,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神话说法?”
事情似乎变得很玄幻,他不想承认,然而温靖对福满满一见如故的样子,让他又不得不承认。
“姐姐,我害死了隆阿姨。”多日来的压抑,终于无穷无尽的释放,温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都不知道梦里的凶险,她就被吃了……她半个身体都没有了!好可怕。”
这些话温靖都不曾跟温来鹤他们说过。
此时温来鹤瞪大了眼睛。
“停云,你借一步说话。”温来鹤悄悄的拉着池停云到了另外一个房间。
“隆寐前不久,发生了意外。”温来鹤纠结着告诉池停云。
池停云嗯了一声:“你说说具体的事情。”
温来鹤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们之前通过温靖的小叔叔岳鹏和隆寐,同他生父岳林达成协议,将家姐收集两幅古画中的一副作为和解条件,赠与岳家,退一步想要息事宁人,不再这么无休止的扯皮,谁知道岳林不识字 画,找了别人鉴定,一口咬定那字画是假画,于是又陷入无休无止的纠缠,隆寐看不过去,帮我们一直在谈判。”
隆寐是温琴的朋友,也是答应帮温家打赢温靖生父胡闹官司的律师。前不久,隆寐上了新闻,却不是好新闻。
隆寐是单身女精英,居住在市内的LOFT公寓。她的家庭大概就类似于吸血虫一般依附她的存在,人间樊胜美的演绎。
她来自于乡村,父母嗜赌又重男轻女,从上学开始,隆寐就独立了,自己一边打工一边交给家里自己挣的钱,最初居住在地下室,渐渐毕业后,事业好转,却因为父母贪财,明明知道她交往的是渣男,却背后拿了钱财不去提醒她。
隆寐被骗财又骗色,曾经一度想要去自杀,然而她在大桥上遇到了同样徘徊的温琴。
两人彻夜长谈,解开了彼此的心结,互相约定,要在各自的领域做到极致。作为朋友,隆寐的所有常服,都是购买的温琴的,是看着温琴逐渐走向大手子的朋友。
温琴出了事情以后,隆寐辗转于温家和法庭,不仅仅因为温靖的生父,还有温靖的叔叔岳鹏的干预。
岳鹏是温靖生父岳林的亲弟弟,生性温和,也是温来鹤以及池停云的昔日同学,温琴这件事,一开始,其实岳鹏是主张岳林不要骚扰温家的。
不知道为什么岳鹏在最近的几次会晤里却改变了立场,不但支持自己哥哥夺得家产还帮助岳林列下了不少名贵字画的名字。
态度转变之快,让隆寐很是看不起,两人在庭外因为别的官司遇见,也会因为温家的事情吵闹不休。
最近一次两人法庭外争执后,隆寐回到家里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周一隆寐连经手的一桩案件都没有出庭。
“她不会就是前不久被腰斩的女法官吧?”池停云皱眉,他是偶尔听说这事,也只是在收购宝物,在酒桌上听见甲方的代表当作个离奇公案故事讲述的。
“对呀,就是那个新闻。”温来鹤叹了一口气,“她个性爽快又耿直,恰恰又有不该有的正直心,打官司的时候,得罪了不少人,案件出了以后,她那双极品父母从乡下上来,听说最近岳鹏同她纠缠不清的吵架,一口咬定是岳鹏干的,哭哭闹闹了好多次了。”
隆寐于睡梦中死去,发现她尸体的是保洁阿姨。
她们签了协定每三天彻底整理公寓一次。
那天清晨,保洁阿姨像往常一样打开LOFT公寓的房门,却被屋子里的味道给吓得又退了回来。
这味道太诡异了,有点像她在乡下时,屠猪时闻到的味道。
她嗅觉灵敏,受不了那味道,从家里出来,在城里谋了个保洁的工作。
保洁阿姨在门口想了想还是提着工具进了屋子。
这座公寓是挑空二层装潢,因为挑得比较高,隆寐就将睡觉的地方设在了二楼。
保洁阿姨提着吸尘器上了二层,因为二层偏矮,稍稍弯了腰。
隆寐盖着的是雪白的鹅绒套床具,彼时鹅绒被套上渗出不少血迹,保洁阿姨一打开灯吓得就尖叫出声。
这绝对不是生理期的污染。
她连揭开被子的勇气都没有,一路尖叫着出了楼,找到楼下保安时,腿都软到直不起来。
警察来了以后,才发现隆寐已经死了好几天了,上半身全不知所踪,从腰部开始血淋淋的下半身衣物似乎被什么尖锐物品给抓破,破破烂烂的挂在躯体上。
腰部的伤痕也是撕拉所致。
就像记者说的那样,像是被巨大的手掌扯在头尾,硬生生撕裂开来一般。
这样的死状十分罕见,省里面高度重视,甚至组织了专案小组分析,然而无指纹,无第二现场可能,也无作案工具的类比,这桩重案就成了玄幻风的悬案,不了了之了。
“她结仇虽然多,但是也没有到要命的地步,岳鹏也被叫去来来回回好多次,然而都找不到任何线索。”
“只是岳鹏同我上次见面时,说过,隆寐命不好,挡煞去了。”温来鹤摇头。
此时从温靖口里说出隆寐的事情,温来鹤突然觉得温靖的反常似乎真的用科学解释不通了。
“温靖这么说,十有八九是遇到什么邪祟了。你要帮我,老同学。”温来鹤抓紧池停云的手。
池停云不动声色的挣脱了手,嗯了一声。
温来鹤这才放了心,他这个老同学的性格所有人是知道的,冷漠又疏远,能够这样来到温家,同意帮忙已经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