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灯壁辉煌,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白厌捡起一根树枝递给福满满:“满满,你牵着树枝,紧紧跟在我的后面,我领你下山,谢庄的前面是有阵法的,如果你我走错了,就算是绕上一周也未必能进村。”
“啊,这么严格的么!”福满满很惊讶,她想起谢庄乃是前去主城帝都必去的路途,一边抓住树枝的一头,一边不禁好奇:“如果是这样,那么这里的人怎么出门,怎么去帝都?第一道坎都过不去的样子。”
白厌笑了笑,指着山下星光点点的屋子:“以前谢庄是没有这个阵眼的,后来出了预言,便设下了这阵眼。误入阵眼的人,可以在阵眼中找到传输通道,阵眼的每一段都会有,将通道的石球放进槽内,会有人放飞导路的鹰儿引领误入阵眼的人出来,尔后问清楚情况就可以或者放行或者返回了。”
“那我也没有什么可怕,我们万一困住了也可以这样办!”福满满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会发生什么古怪的事情,此时听白厌一解释,顿时觉得也没有什么,“那是什么预言,设下这阵眼的又是什么人?”
白厌摇摇头,并没有回答福满满的两个问题:“我们不一样,这次进去就算迷路了,放了石球,也不会有人来救助我们。”
福满满惊讶:“为什么呀?”
白厌不再说话,而是缓缓往山下走去,黑暗的中,两人踩着脚下的枯枝,只听见卡啦卡啦不断踩断枯枝的声音。
两人缓缓走下山,伫立在一大片树林面前。明明在山上那会儿看这里一马平川,不知道为什么,走进来看,这些树还不矮。
“是我视力出了问题么?”福满满惊慌的揉揉眼睛。
白厌回头看她慌张揉眼睛的样子,忍不住又轻轻笑了一声:“傻么?这是障眼法呀!”
他丢掉了手里的树枝,一脚踏上了树林的边缘,树林的边缘都像是产生了重影一样,迅速的换了好几个位置。
“哎呀,我的妈,我一定是肾亏,看东西都是重的!”福满满看得头昏,踉跄了一下,一把握住了白厌的手。
白厌没有吭声,只是稳稳地扶住了福满满,然而等福满满再次抬头看他想要说话时,发现白厌的一双耳朵都已经红透了。
“我……我们,先进去,别怕,你只要跟着我就没有关系!”白厌生怕福满满说什么,拉着她的手直接将她扯进了树林。
然而进入了内里,却又完全不一样,再也没有绿荫匆匆,四面都是高高耸立的石柱,柱子上刻着喜怒哀乐不一样表情的人头。
黑暗中石柱发出阴森森的淡墨绿之光。
“这是什么?”福满满被这粗犷的雕工给惊呆了,“这么丑的石雕,是什么审美才能铸造?”
白厌咳了一声,并没有回答福满满,而是加快了步伐牵着她往前走。
明明可以看到头的一小片空间,两人却一直在绕着柱子行走,眼见着那出口的那片亮越来越远。
“白厌啊,我们有没有可能一直在走错路?”忍了半个小时,福满满终于问出口了。
白厌停下来了脚步,他松开福满满的手,来回打量了阵眼,自言自语:“难道又改了哪出?不应该呀!”
“那该怎么办?”福满满突然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弱小无助又迷茫。
“没有关系,我换种方式送你出去!”
他不再乱走,而是闭上眼睛,周身的白色光芒逐渐亮起来,在白色光芒的照射下,福满满看见一条笔直的路通往出口。
“你先顺着光走出去,我待会儿会出来寻你!”白厌看起来有点虚弱。
福满满有些担心,但是那白光似乎照射在地上又淡了几分。
“我维持不了多久,你先出去吧。”白厌看了看远地打转转看着自己的福满满,有些好笑:“你先出去,不要管我,我自己能过去。”
说起来,任何恐怖片里,死于话多和死于好奇心或者拖沓不前行为的女配都很多。
鉴于之前看片经验,福满满决定珍惜白厌耗费力量打开的通道。
“快出去吧!”白厌的声音轻轻地,但是却有命令的感觉。
福满满哦了一声,背着行李包走了两步,白厌又叫住了她。
“你在外面等着我,如果等到的我不大乐意跟你说话,你就不要搭理,谁都不要相信,包括我……”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
福满满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既然白厌这么说,说明他是有自信出来的,她也不能辜负他的竭尽全力嘛,于是她一路小跑顺着光源走到了出口。
村口的灯笼一溜边的挂着,照着村口白亮白亮,将福满满的人影拉得极长,但是奇怪的是,整个村子都十分安静,福满满从村口向里面看,家家户户前面都挂着灯笼,灯笼随着风呼啦啦的左右摇摆着,整个镇子明亮却又死气沉沉。
都说光明是解决恐惧的最好办法,然而此情此景,光明之下充斥着毫无生气,这却让福满满感觉更加诡异,不寒而栗。
她凝视过去,看见灯笼上那小小的狮头标志,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又缩回头,晚间的风有点凉,福满满还穿着白天穿的灰色薄衣,此时风一吹,鸡皮疙瘩顿起。
然而白厌似乎还在迷宫里出不来。
福满满原地跳啊,叫啊,明明迷宫就在眼前,白厌却始终没有回答她。
她开始放祈以泽给自己准备的烟花,决定烟花放完了,就重新回去寻找白厌,抛下朋友的事情,她做不到,虽然知道自己回去的主意可能也是个十分愚蠢的决定,但是她还是想要回头。
烟花放到第二个的时候,那阵眼的出口,出现了白厌的身形。
福满满大喜过望,一路小跑跑过去,就要给白厌一个击掌。
白厌冷着脸,同白天判若两人,眉头都皱得极为严肃,看见福满满过来,提前伸出手来,一巴掌就把福满满拍开了。
“白厌,你还好吧?”福满满从地上爬起来,像个小狗一样,又黏了过去。
白厌并不看福满满,冷冰冰的嗯了一声,甩开了福满满抓上来的手,步履缓慢的走进了谢庄。
谢庄的气氛有点怪异,除了门口可以见到的灯笼外,走进内里,还能看到挂着的彩灯,剪好的五颜六色的彩花。以及遍地的炮竹炸开后的红皮儿,似乎全庄在欢庆什么事一样。
什么都布置得喜气洋洋,但是却有诡异的让人觉得死气沉沉。
“这里晚上都没有人出来的嘛!我看家家户户门关得可紧,仔细看,似乎屋子里也是有灯光的。”福满满边走边看。
白厌也不回答她,冷着脸往前走。
两人走了许久,福满满终于忍不住了:“我觉得这里,像是被封印了一样,什么事情都戛然而止一般,你看看这户人家,明明还在洗着菜,菜铺满了全水槽,人却不知道去哪里了,但是菜又很新鲜……我刚刚一直觉得违和,总觉哪里不对,现在终于知道了,是静止,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静止了一样!”
白厌回头看了看福满满,在她扭过头看东西的时候,伸手结了个印记,微亮的光点从他指尖飞了出去,绕着谢庄绕了一绕。
福满满重新回过头来的时候,一切又不一样了。
村庄顿时就像是活过来一样,先是有一个人推开了们,然后是两个三个,陆续有人推开门,看见福满满和白厌站在村中间,有人小声的问:“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白厌始终冷冷淡淡,话都不想多说两句。
整个谢村都像是活了过来一样,议论声,鸡鸭鹅的叫声,还有小孩子夜啼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打破了之前的寂静。
福满满此刻反而觉得不真实,就好像是她质疑了一切以后,一切都复活了一般。
“我觉得,我们要先同村民好好沟通呀!你看,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又是深更半夜的,又是突破了阵眼的,人家怎么都会对我们有戒备心吧。”她小声跟白厌说话。
“好奇怪,他们说,这里是没有女人的,但是你看,这里却又有很多女性……难道他们是井底之蛙,并未出镇子,所以不知镇子外面有着异性?”福满满突然想起之前祈以泽的话,和之前镇上男人对女性一种狂热的追随的状态,不禁困惑了。
“你说说看,多走两步就有妹子了,他们怎么不走出来?”
白厌也不回答她,表情冷漠的看着前面这一派热闹的情景。
福满满想起之前他在阵眼里同自己说的话,心里揣摩了好几个可能,觉得很有可能这是精神分裂的一种行为,大概白厌之前有所经历,所以才会提前提示,她决定尊重白厌的行为,不去主动惹另一个他厌烦。
村里有人问话,她就上前解答:“我们途经谢庄,天色又晚了,听说前面是山谷,野兽很多,不敢前进了,就想着在村里找个地方住下来。”
谢村的人倒是很热情,很快就有老夫妇过来搭话:“姑娘,你要是不嫌弃的话,跟你相公倒是可以住在我那里,我那里屋子在谢村算是大的,前两年儿子女儿出了谢村走亲,屋子就空了。”
“哎,我那里也有空屋子!”“对呀,我家的屋子还是村上最漂亮的!”
突然家家户户都在邀请福满满去他们家住。
老夫妇不乐意了,扳着脸:“你们这就不对了,我们家是第一个出来说的……”
“可是你家都出去两个啦!”穿着粗布衣的妇女刚要继续说下去,她的丈夫脸上就一副说不得的表情将她拖了回去。
老夫妇满脸堆笑的转头看向福满满,又问:“你们就跟来住下吧,这里村上,就属我那里住得最安逸啦!”
“哎!那就叨唠您啦!”听到有人愿意接纳自己,福满满的心像是又重新回落回去了,老妇人在前面带路,福满满开开心心的去抓白厌的袖子,扯着他跟着往前走。
白厌想要扯回自己的袖子,却在福满满扭头朝着自己笑的一瞬,停止了动作。这个笑容很可爱,类似于小动物讨好的那种笑容,带着点俏皮。
这里的人都很无趣,让他寂寞了这么多年,玩耍又经不起,吐露心声他们又不配,白厌招来的这个小姑娘,谈不上多么出彩,却比这里的人好玩多了。
他被福满满拽着走过了大半个城,每家每户的人都偷偷探出头来看他们。
他们的脸上表情很奇怪,脸上洋溢着一种羡慕又愤恨的表情。
福满满被看得有些寒冷,抬头看白厌依然一副冷漠的样子,眼睛也不朝着地上看,一大块石子横在他前头,也不知道绕开,福满满停下一脚踹飞石头 :“你小心点呐,不说话不要紧,你怎么连路也不看!”
白厌的眼终于又回看向福满满,他的嘴动了动。
福满满满心想着,估计这次要被赞美了。
然而他只是冷漠的说了四个字:“多此一举。”
并且语调带着一副十分令人不舒服的上位者的优越感,这种感觉噎的福满满半天没有能说出一句话。
好在很快就到了老夫妇的家门口,她们的房子的确是村里最为豪华的,青砖绿荫,院中还有假山小溪,走进小小精致的连廊,才是住的地方。
老夫妇带着两人走到一间房门口:“这是我儿子媳妇住过的,我们每天都来收拾的,你们如果不嫌弃……”
福满满看了一眼冷冰冰的白厌,发现他一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我可能不能跟他住在一起啊,我们并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我想……”
白厌斜眼看了福满满一眼,突然阻止了福满满的推辞:“行了,下去吧,不用再啰嗦了。”
老夫妇两个对看了一眼,还想说些什么,却在白厌的眼神下,识趣的退了下去。
“那今晚怎么睡,就一张床?你为什么不让我说下去?”福满满推开门,看见屋子里一张大床,简直要崩溃。
“我,不睡!”白厌背手站起来,仔细看屋里的一切。
说起来也很奇怪,明明之前是说是老夫妻的儿子儿媳妇的房间,然而屋子里墙上挂的却是一对白发老夫妇的画像,看起来也不像是之前屋主夫妇。
“为什么这幅画会在他们儿子的屋中,看样子也不像屋主呀!”福满满撑住脸,看了一会儿。
白厌也走过来,站在福满满的后面,突然冷冷嗤了一声。
“别看了,丑死了!”他冷冷的命令福满满。
“小姑娘,我跟老头子做了夜宵,你跟那位少爷一起到大厅吃点么?”屋外传来老夫妇的声音。
福满满不禁感叹:“这里的民风太淳朴了!我还真的饿了,你也出去吃一点么?”
白厌朝着福满满翻了个很别致的白眼,转身自己去欣赏墙上那副老夫妇的人物图了。
福满满讨了个没趣,拉开门,自己走了出去。
白厌突然开口问她:“你不怕人家给你下药么?”
语气一如既往的欠揍,福满满感念白天温柔的白厌,忍下了要杠他的话。
“你吃了,如果没死掉,记得给我也带一碗。”白厌看了福满满生动的挑眉怒视自己的表情,突然心情十分愉悦,顺手将她推了出去。
福满满一转身,就听到后面砰一声关门的声音。
这夜间的白厌,还真是让人讨厌。
老妇人站在不远的连廊那里,整个脸隐藏在黑暗中,猛地一看,觉得她满脸都是不耐,等到福满满走近了,发现她是满脸堆笑的。
“搓了赤豆小元宵,很甜的,你去尝尝吧!”老妇人很热情的引着福满满向前走。
大厅很长,像极了鬼片中的场景,蜡烛的灯光都是红中发绿的,福满满不禁有点后悔,没有把白厌给拉来一起了。
老妇人引着福满满走近待客厅,老头儿早已经布好了东西,满满当当的一桌子,看见福满满,有些责怪老妇人:“怎么只请了小姑娘,那位公子呢?”
老妇人用斜眼瞪他。
老头子嘟嘟囔囔的:“你就想着一个人解脱,你就想丢下我……”
老妇人的表情更加狰狞,咬牙切齿的。
福满满一看向她,她就换了副笑脸。
“哎呀,姑娘,你的衣服都脏了,不如换好了衣服,再吃夜宵?”老妇人突然亲亲热热的来挽福满满的手臂。
她拿出一身新衣服,衣服红红绿绿的,很乡土。
福满满看了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的配色。
“我……我包裹里有别的衣服,不必了。”
老妇人很不开心,但是也没有强迫福满满,她将手里的衣服放在凳子上,衣服如同纸片一样从凳子上飘落,似乎毫无分量一样。
福满满瞅了一眼,心里突然犯嘀咕:这是什么材质的衣服,居然能轻的跟纸一样。
老妇人已经替福满满盛好了赤豆元宵。
福满满看着一碗赤豆元宵,突然想起白厌之前跟自己说的话,那句在碗里下药实在太戳中她了,她又怂了。
“可以不可以带回去跟我那大兄弟一起吃?”她干笑着提议。
老妇人可不愿意:“他有他的,你吃你的,干嘛要这么多的事情!”
灯光下,老妇人的脸被光影照射得异常狰狞。
“你就吃了吧!”老妇人的声音温柔中带着一丝诡异。
像是命令又像是请求,福满满的手,不自觉的扶上了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