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璐脚步沉重地走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门口，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林助理办公室的。
她刚出社会不久，虽然早就听学姐学长们感叹过社会的黑暗，却从没切身体会过，从象牙塔一样的大学走出来后，第一份工作就遭遇了这样的打击，让她一时很难接受。
忽然，有人拍了拍她，打断了她的思绪：“萧璐，吴经理找你。”
萧璐回过神：“好的。”
想起变脸的林助理，萧璐站在经理办公室门前，心里生出一丝胆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叩了叩门：“经理。”
“进来。”
见吴经理面色无异，萧璐暗暗松了口气，开门见山地说道：“经理，林助理他……”
然而没等她说完，吴经理就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满面怒色：“你想说什么？林助理都和我说了，你用了他的竞标书，幸好人家有备份，没想到你竟然还敢倒打一耙。”
“更别说，这次招标失败，很有可能是因为你！”
“你这样的员工，我们小庙容不下大佛。”
……
【镜子：所以你就这样被炒鱿鱼啦？】
看到PC版微信上弹出的对话，萧璐单手敲着键盘。
【没，我主动辞职了。】
略作犹豫后，她又补充了一行字。
【胡医生的实验……我大概没办法继续完成了，很抱歉。】
木子静很快回复，语气意外的淡定。
【镜子：没关系，胡梓她都习惯了，听说在你之前，已经有很多个实验者终止合作了。】
萧璐看着屏幕上的字，有些怔愣，半天也只打出一个句号。
点击了发送后，她切换到邮箱界面，看着屏幕上一排整齐的“已发送”，不由叹了口气。
离开公司后，她似乎彻底陷入了人生的低谷，投的简历要么没有回音，要么就是面试被强劲的对手PK下来。
“小璐，不就是求职失败吗？你这段日子怎么像是失恋了一样？”下班回来的刘玉儿正好撞到萧璐对着电脑叹气，见她一脸沮丧，刘玉儿用开玩笑一样的语气说道。
失恋……
萧璐怔了怔，心底后知后觉地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实际上，连连遭遇了太多打击，沉重的生活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卫诺白了。
见她表情不好，刘玉儿善解人意地不再追问，而是转移了话题：“明天周末，我们去逛街吧，听说新开了一家甜品店很不错呢。”
***
刘玉儿口中的甜品店装修精致，看起来的确生意兴隆。
看着长长的队伍，刘玉儿抱着头，发出了一声哀嚎：“哇，这队也太难排了吧！”
萧璐被她夸张的表情逗笑：“反正是周末，慢慢排吧。”她这么说着，和刘玉儿一起站在了队伍末端，目光无聊地看向周围的人。
这时，一个身影不期然间进入了她的视线，那一瞬间，整条街的喧闹声似乎被彻底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她的视线里只剩下那个熟悉的人：漆黑如同鸦羽的头发，宛如春水一样的眼眸，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唇角微微勾起，脸颊上绽开一个浅浅的梨涡……
萧璐的瞳孔蓦地紧缩——卫诺白！
那一瞬间，萧璐几乎可以听到心脏猛烈跃动的声音，她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就冲了上去。
然而，就在即将追上那一刻，恰好有人从她的面前走过，挡住了她的视线，萧璐匆忙绕开他，再向记忆中的方向看去时，却发现那个熟悉的人影已经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大概……只是幻觉吧。
萧璐呆呆地站在原地，或许是因为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剧烈运动运动，从胃的位置传来了一阵抽搐的疼痛，她捂住胃，失魂落魄地看着那个方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过了很久很久，荷包里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她如梦初醒一样接起电话，刘玉儿的声音传入耳中：“小璐，你去哪里了？怎么我排个队的功夫你就不见了？”
听到那个焦急的声音，萧璐怔了几秒，才回过神：“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你在哪里？我现在过去找你。”她一边和刘玉儿说着话，一边失魂落魄地转过身。
这时，有广告声传入耳中，她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走到了神迹公司的大楼下，也是她和他……开始的地方。
萧璐挂断电话，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抬起头看着大屏幕，
此时，大屏幕的广告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一个，而是换成了一个充满煽动力的新广告。
“好消息好消息！虚拟男友APP将要进行升级，从二次元走向三次元，从APP走向3D技术，我们一直在进步，从未被超越！平面男友不够亲密？平面男友不能亲亲抱抱？即日起，玩家可凭借APP手机数据到本公司，只要符合条件，免费将您的虚拟男友升级至3D打印版！”
***
“小璐，你在发什么呆呢？是今天在街上发生了什么事吗？”刘玉儿一边敲击着键盘，一边侧过头，担忧地看着沙发上的萧璐。
从街上回到家后，自己的这位室友就一直在发呆，她好几次对萧璐说话，对方都没反应，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刘玉儿的声音传入萧璐的耳中，拉回了她的神思。
萧璐看向刘玉儿，动了动唇，本打算说出卫诺白的事情，却在即将开口那一瞬，想起刘玉儿对那个网恋的邻居的不赞同，浮起到唇畔的话便咽了回去。
刘玉儿完全对游戏、APP这些不感兴趣，即便是给她说了，她也不会理解的。
念头在心里转了转，萧璐脸上露出轻松的神情，含含糊糊地说道：“没什么，只是今天在街上遇到一个老朋友，聊了几句。”
难道是前男友？刘玉儿打量着她的神情，心里隐约有些猜测，却没有说出来，只笑眯眯地说道：“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我很乐意当树洞哦！”
萧璐心里生出一丝暖意，对着她摆了摆手：“谢谢你啦，有什么事一定会告诉你的，快忙你的去吧！”
刘玉儿今晚要加班，见萧璐无意多说，便也不再追问，而是重新对着电脑开始工作。
键盘的敲击声中，萧璐重新靠回沙发上，习惯性地打开了微信。目光落到木子静的头像上时，她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发出了一行字。
【你知道3D打印技术吗？】
木子静作为一个技术宅，对于这些科技了如指掌，几乎立刻就回复了。
【镜子：3D打印？不是很古老的技术了吗？】
她的打字速度很快，上一行字刚出现在屏幕上，很快又刷出了几行字。
【镜子：你是不是看到神迹科技推出的那个3D打印男友了？】
【镜子：怎么？你又想回坑了？】
【是啊，我】
萧璐干巴巴地打出几个字，还没想出什么理由，木子静就飞快地替她说完了。
【镜子：想回就回！不过，听说这个3D打印很坑的】
【镜子：不管怎么样，胡梓肯定高兴死了，我让她加你！】
木子静的动作很快，没过几秒，萧璐的微信就显示有人加她，验证信息是胡梓。
萧璐通过验证后，胡医生开门见山地问道。
【胡医生：萧小姐，我听小静说你打算去打印你的虚拟男友？】
【是的。】
【胡医生：那么萧小姐愿不愿意和我的团队继续进行合作？】
萧璐迟疑了一下，对方已经噼里啪啦打了一堆话过来。
【胡医生：毕竟你是小静的朋友，我就说直白点吧。】
【胡医生：于公，这项研究对我的团队而言非常重要，我很希望能够和你继续合作。】
【胡医生：于私，3D打印和AI技术虽然已经非常发达，但是第一次用于人造人领域，萧小姐这次一定要慎重地考虑。毕竟卸载一个APP和抛弃一个“人”，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胡医生：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萧璐怔愣片刻，才慢慢地回了一行字。
【好的，我会认真考虑的，谢谢你。】
直到晚上洗完澡躺在床上，萧璐依然没有做出决定。
不可否认，刚看到那个广告时，萧璐生出了立刻便去打印的冲动，可经过和胡医生的一番谈话，那股冲动却渐渐淡了下来。
萧璐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叩问着自己。她真的有那个能力、那个资格担负起另一个“人”的生命吗？
辗转反侧的结果，便是萧璐久违的失眠了，直到后半夜，她才陷入了沉眠。
刘玉儿早上起来洗漱时，一抬起头便对上了一张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神情却带着几分轻松的脸，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扭头飞快吐掉漱口水后，才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问道：“小、小璐，你这是……”
萧璐舒了口气，轻快地说道：“没什么，只是做了一个决定。”
刘玉儿有些不解，但看萧璐此时的样子，竟然是这些天来难得的展露笑颜，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坏事。
上班时间到了，她也来不及多问，只匆忙说道：“我快迟到了，回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