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好利的嘴，不过这些对老夫没用。老副深受皇恩，领了一辈子的兵，打了一辈子的仗，皇上对老夫的信任可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挑拨了的。”
这是他一辈子的骄傲，也会是他的软肋。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所以阿铭才会活的这么艰难吧。
洛无忧低头，也不打算再说这些了：“想必谢将军是为了您的孙儿来找本宫的吧。”
“丫头聪明，老夫也就不多说了。你若自断双腿，老夫这就回去，从此再不与你计较。”谢老将军一出口，就知道这么些年虽然在颐养天年，但是骨子里的血性还在。
君晟墨大惊：“姑父，朝华还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家，这未免也太，狠了些吧。”
“狠？”谢飞鸿嗤笑，“她对廷儿下手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她下手太狠了呢。”
洛无忧寸步不让，非常坚决的说：“要本宫自断双腿，这不可能。谢将军可能年事已高，有些东西是记不得了了。本宫就算不是洛家大小姐，也还是皇上亲封的镇国公主，国师的亲传弟子。”
看在阿铭的份上，她会让，但是不代表毫无原则的让。
阿铭的腿她清楚得很，想必阿铭的爷爷也很清楚，却张口就要她的双腿。是希望她从此不良于行，再不能对阿铭造成伤害。还是希望她知难而退，从此和阿铭断了联系。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她的风格。
从来只有她洛无忧不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被别人逼着放弃。
“哈哈哈，那又如何！国师如今才年岁几何，老夫征战沙场的时候，那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吃奶呢。你拿他那小子来压老夫，可是打错了如意算盘。”话中意思坚定，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她的双腿。
洛无忧没再争辩，却是一针见血：“那又如何，现在距离您的时代隔了十几年了吧。年轻人大多都安逸惯了，人的记忆也在衰退。您现在的威慑力，恐怕远远及不上本宫的师父吧。”
“那又如何？老夫今日就是亲自取了你的双腿，你的那个师父又能把老夫怎么样，处决了老夫？”
一句反问，嚣张至极。
这人年轻的时候，估计也是个桀骜不驯的狠角色，怪不得皇帝即便信任却还是要下手。
无论如何，君晟墨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洛无忧没了双腿。
他就在剑拔弩张的两人中间和稀泥：“谢老将军说的是，我们这些小辈只是没您威慑力大，只是您是长辈，何必与我们这些小辈计较。便是看在侄儿的面子上，也请姑父手下留情。天下名医这般多，谢三表兄的伤未必就治不好了。”
谢飞鸿一双利眼刺向君晟墨：“太子殿下，老夫已经很照顾殿下了。老夫知你心仪这丫头，所以没说重话，可是老夫的孙儿可能一辈子都不良于行啊。照老夫从前的秉性，要么让她嫁进我谢家，要么自断双腿。”
看似是两个选择，实际上也就是一个，无论选哪一种，往后的日子都是只能生活在深宅里。
君晟墨脸色有点难看，估计也是听出来了，但是洛无忧却没什么感觉。
因为，她听出来了，另外一层意思。
想起前段时间她请旨赐婚被拒，想必是因为怕他们联合起来，有权有兵又有声望，让他的江山不稳吧。
不过，这老爷子明显不喜欢她，为什么又要这么做呢？
不喜欢她不安于室，又要她嫁到他们家去，过去给他添堵吗？
君晟墨一时有些犯难，诚如谢飞鸿所说，他既不希望洛无忧嫁给别人，又不想洛无忧的腿保不住。
他拦得了一次，拦得了两次三次，但他不可能时时都带着洛无忧，总能被找着机会。
须臾之间，他还是决定往上报：“此时本宫会禀报父皇，昭告天下悬赏名医，来为谢公子治腿。如若是治好了，谢将军也请不要得寸进尺。”说这话的时候，君晟墨竟是连自称都变了，可见是非做不可。
以谢家的忠心，父皇发话，必定是能够保住朝华的腿的。
“好哇，那就进宫，殿下如此说话，老夫也是不怕的。”怀揣着盛怒的谢飞鸿当先一步就要进宫了。
剩下的两个年轻人，赶紧快步跟上，虽然说最终结局要看双方的筹码和说话的能力。但是能抢得先机，也是能够省力不少的。
出门在外，两人还是要顾及一下的，当街追赶纵马，总归是不好的。
落在最后面的她，快走几步站到君晟墨的身侧：“殿下此言，也不怕寒了谢家军的心吗？无忧，实在是收不起殿下这般恩典。”
他这个话，分明是要借他父皇的皇权，压下这件事。
可是谢家一代忠贞之士，全府上下除了谢老爷子和最小的孙儿，都死在了战场上。如今这最小的孙儿还被皇家公主打得从此走不了路，皇家还要压下这件事，是个臣子都要寒了心。
手握重兵的臣子心生怨怼，先不说这皇权稳不稳，就说君晟墨一个人。
身为储君，还未登基就这样对待功臣，登基了还得了。
那些将军，他们最忠于的是国家，然后才是君。
谢飞鸿可能是先忠于君，再忠于国家，但是这个君也不是他君晟墨，而是他的父皇。所以，没有谢家的支持，君晟墨想要坐稳这龙椅，怕是要受不少气。
为了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女子，不值得。
“朝华什么都不用管，你做好你自己就行了，本宫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总是要脱离父皇的保护，未来也总是要经历风雨的，他不过是让风雨来的更早更猛烈些而已。
“殿下，无忧心属谢三，请殿下三思。”实话最伤人，但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沉浸在爱的泥沼里，让他都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那些话不过是他自我安慰罢了，他本可以不必经受这样风雨。
“朝华不必为本宫着想，本宫……”
洛无忧退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殿下，无忧一心有所属，请殿下自重。”
这下君晟墨是真的相信了，虽然原本也不曾怀疑，朝华的性子是个不会说谎的。她然这样说了，那就必定是真的了。
朝华说了两遍的原因他知道，就是希望他不要一错再错，能够收手。虽然打着鱼死网破的心思，但是要收手也并非全无可能。
清醒了之后的他，也意识到了谢飞鸿的那段话另外一层意思，心中更是黯淡。
等他们两个进去的时候，谢飞鸿都已经说完了。而后他们一进来，一杯滚烫的茶水就飞了过来。
出于面对危险的本能，洛无忧就要躲到旁边去，却被君晟墨一把拉住不许她躲。然后她就眼睁睁的看着那杯茶砸在君晟墨的脸上，泼在了他的身上。
血迹瞬间就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顺着脸上的水泽滴到肩头，化开一片淡色的红晕。
洛无忧担心的看着他，拿起帕子就给他擦了擦脸上的一些茶渍：“殿下！”
她以为在她说了那样的话之后，她不会再这样不管不顾的护着她。毕竟从前他对她有好感的时候，眼看着她被抓走，他也无动于衷，不曾叫人来追。
现在他们的关系可以说，见一面都觉得尴尬，他却还这样护着她。
叫她怎么不惊讶。
君晟墨拂开她的手：“本宫没事，你是镇国公主，云国需要你的守护，你不能有事。”
他给她找了个很完美的借口，但是在场的，谁不知带，那只是借口。
皇帝可不想看他们俩腻腻歪歪，当下就怒吼出声：“逆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谢将军虽然是臣，但他更是朕的兄弟，还不快滚过来道歉。”
君晟墨懒得擦脸上的茶水和血迹，拱手弯腰低头：“儿臣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还请父皇明示。”
皇帝更加生气了：“你还敢问？！没了双腿她依旧可以是镇国公主，她又不需要上前线指挥杀敌，就是没了退又能如何！”
是谁说太子不会为了这个女人失去神志判断，那今天这事情是怎么回事，他在做梦？！
洛无忧听到皇上的话，也算是直面了皇家人眼中，女子的价值和自己的存在的意义。一颗心就像是掉进了冰窖里一样，冰凉彻骨。
“父皇言重了，儿臣不过是想要说。谢将军可以不必顾忌儿臣，直接向父皇请旨，娶了镇国公主。谢将军若是不好开口，或者嫌进宫麻烦，儿臣可以代劳。”君晟墨不顾两人惊讶的视线，“儿臣不知道是父皇听岔了，还是谢将军理解错了，这才闹成这个样子。”
谢将军知道今儿这事儿说到这儿，基本上已成定局，但是太子这小子突然改变了主意这事儿，定是和那个丫头脱不了干系。
眼角余光扫过洛无忧，洛无忧淡定自若。
臭小子喜欢她，以后只怕是压不住她，有的是他苦头吃。
“皇上，那大概就是老臣年事已高，听得不全理解岔了吧。还请皇上立即为殿下宣太医过来医治，伤在头上可不比其他的地方，一不小心可是会出大问题的。”这一番话既给了台阶又表了忠心，说的实在是漂亮。
皇上也不责怪他，谁都知道这只是场面话：“儿孙自有儿孙福，飞鸿你看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原来不过是听错了。既然你一心为了孙儿着想，太子也为这事儿说情，那朕就准了。让他们先订婚，再择日完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