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茶杯从皇后的手中滑落，摔到地上，粉身碎骨。杯中茶水洒落一地，茶香满室。
门外，一个视觉死角的地方，有两个人静静站立。即便听到了这般的惊世秘闻，两人却还是纹丝不动，连气息都没有变化。
寂静的夜空突现惊雷，两人的容貌没看清，但是其中一人身上龙头栩栩如生，似乎就要乘风活过来。
养心殿。
孙公公心跳如雷，项上人头岌岌可危，手心儿里全是冷汗。偷偷摸摸的擦在衣摆上，却不一会儿又出了许多，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怎么办？怎么办？
完了完了，知道这种事情，就算他是皇上的心腹，也会性命不保的。要不，他先服个软，在表个忠心，然后发个誓？
算了吧，这套路早就被皇上年起的时候面对先皇玩烂了，他还是等死吧。
皇上听着身边人几经变化的气息，最后在他绝望的时候说话了：“你跟在朕身边，多久了？”
来了来了，就是这句话，他曾经也问过许多人这句话。最后的结果就是，那些人消失了，如今终于轮到他了。
本来还有点害怕，但是真的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反而放松了下来。
不止如此，还带着莫名的兴奋是怎么回事？
孙公公低着头，不敢直视天子容颜，恭恭敬敬的回答：“回皇上，老奴跟在皇上身边，已经四十年有余。”
“朕待你怎么样？”
孙公公依旧说着最合适也最老套的台词：“回皇上，皇上带老奴恩重如山，是极好的。”
皇上的声音谁不出的疲倦，像极了方才的皇后：“你跟了朕四十年，也该知道真的脾气，怎生还这么不自信。你是朕认可的人，朕怎么会因为一些秘闻，而不要你了。”
孙公公像是惊喜了一下，转而又问道：“那这件事……”
座上的人沉重的说出决定：“散出去吧。”
孙公公心下一紧，提醒一下这位不再年轻的帝王：“皇上，这些消息如果散发出去，就算没有皇后是月国细作这个身份。光是偷换皇嗣，企图混淆皇室血脉这一条，就足够废后处……”死。
最后一个字，孙公公终究还是没有胆子说出来，那不仅是皇后，更是皇上不可触碰的逆鳞。
“保住那个孩子，不是她这么多年一直在做的事吗？”皇上冷笑，“她想要的，朕都给她，她不想要的，朕却想给。”
孙公公领旨退下了，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自家主子，突然觉得那个人很孤独，倒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
一入宫门深似海，一登九五无亲故。
造反了的晋王一脸懵逼，他是知道了自己是谢家的人，知道了是皇后换子。但是他却不知道，原来皇后竟然是月国的细作。母妃嫉妒了那么多年的人，原来竟只是别人的一颗棋子，稍一用力就能捏死。
呵呵，还真是讽刺啊。
他的身份被推翻，原本还有些党羽，如今谢铭廷即将率领大军奔赴京城，京城这些人如何抵挡得住。故而这些人纷纷叛变，叫皇上重新恢复了实权。
皇上得知此事勃然大怒，将皇后和太子都打入了大牢，虽没废位，却是性命难保。
“公主，就是这里了，但是您也别耽误太久，让小的为难。”狱卒把洛无忧带到了君晟墨的牢房前，就交代了这么句话。
君晟墨瞥了眼来人，眉心蹙起一座小山：“你来这里做什么，身体不好，就还好好休息。”
洛无忧从未见过她皱眉的样子，却觉得他皱眉也挺好看的：“阿铭快回京了，你想坐上那个位置啊？”
君晟墨依旧很严肃，并且很坚决：“这些事你还是别插手了，月夫人的事，我不希望重演第二遍。”
“你觉得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我还可以抽身？”这是洛无忧第一次在君晟墨面前自称我。
君晟墨听到这个自称，脸色似乎有软化的迹象：“他想造反对吧。”
没有疑问，这是一句陈述句，早就知道的答案。
洛无忧并不奇怪聪明如君晟墨，会知道这件事，能隐忍到今天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想必前段时间的发疯，也是因此事引起的吧。
血色才查到，其实君晟墨和谢铭廷是好友，生死之交。
“我会帮你的，就算是死，我也会帮你的。”如果她死后，坐上皇位的是君晟墨，那么谢铭廷就不会死，就有机会醒过来。
在梦境中死亡，除了洛家的人，其他的都会陷入长眠，知道浮生之毒毒发。便是喂了解药都不会再醒过来，这才是浮生之毒最狠绝的地方，也是它名列前三的原因。
“为什么，你爱的不是他吗？”
“我爱他，只想要独占他。他的心里装着天下，可是我偏要他的心里只装着我一人。”洛无忧认真的说着谎话。
真话？
开玩笑，那是不能说的话，如同被禁言了一样。一旦提及，就会失音。似是而非反而需要更多的解释，还不如扯一个看似荒诞却又情理之中的理由，毕竟她确实有这样的想过。
君晟墨平了眉间，弯了唇角：“那你打算怎么做，我陪你就是，生与死我都把它交给你。”这是他陪她最后一程，再往后，是生是死他都会好好的守护这个国家。
“殿下什么都不需要做，等我就好。”洛无忧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仿佛从未来过。
夜晚的京城本来很漂亮，但是最近因为局势紧张，便有了夜禁。
洛无忧坐着马车回府，但是太过安静的街道却让人有些不安，连马儿都有些烦躁。
“长姐，近日可好？”很久没有再出现她面前的洛无泪，此时此刻正站在她面前，笑意盈盈。
“妹妹不在身边，自然是一切都好。”都已经划破脸了，自然也没必要再装什么姐妹情深了。
“今晚月色真好啊，长姐觉得呢？”洛无泪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却让人心里的不安越发的扩大。
“是挺不错了，难不成妹妹要邀我赏月？那真是抱歉了，夜深了，长姐这身子骨怕是熬不住，就不耽误妹妹雅兴了。”
洛无泪侧一步，继续拦住往旁边移了些的马车：“书中有黛玉葬花，梦中有月葬美人，也算是一段佳话，长姐以为呢？”
今儿十二血卫全都派出去了，怕是不好打了，心思流转之间洛无忧已经答话了：“妹妹打算在这儿动手，这可不容易抹掉痕迹啊。”
洛无泪笑得好不单纯：“长姐放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只要你这个心魔没了，我的噩梦自然就破了。到时候，谁还管得着，这梦里的事儿？”
说着，洛无泪拿出一个长条形状的盒子，直接打开了盒子将里面的东西暴露在洛无忧的视野之内：“长姐可还记得此物？”
那是寒雪，当年生辰送她的把柄七尺长剑，寒光凌冽可见其锋利。
“记得，你的生辰贺礼。”
“长姐是否早就知道了会有今天，怕我没有趁手的东西，故而早早地就给我准备了？”洛无泪笑的开心如同得到糖果的小孩子，神情与当年初得寒雪的时候别无二致。
洛无忧要说些什么，凉风一吹，她便又咳嗽了起来。洛无泪瞅准时机，一剑直刺了过来，目标是洛无忧的心脏。
洛无忧正准备避开，眼前就炸开了一团雪花，有两三点温热的液体落到了脸上。洛无忧抬手一抹，鲜红刺目。
耳边兀自回荡着那一局：“主子小心。”
挡在她身前的丫头，还没她高呢，竟然把危险挡在了一尺之外，连同洁白月光一起。她整个人都陷入了黑暗，只看得到眼前的身影。
洛无泪挑眉，酷似洛无忧的捕玩猎物的眼神落在了洛无忧身上：“长姐，没想到你随便捡了个梦里的人，都能对你如此忠心。”
“苏，你会天真的以为，我教你的东西，我自己不会吧。”
洛无泪听着这个声音，忍不住打了个寒。明明还是那个人，但是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在发生改变，可能是今晚太黑了。
洛无泪如是安慰着自己。
可也就这么会儿功夫，白光一闪，长剑已至眉间。
危险！
洛无泪侧身避开，有一道寒气从左侧传来，洛无忧下意识的抬剑就挡。哪知对方突变剑招，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将长剑自下而上的刺了过去。
若为洛无泪身子骨健朗，反应还算敏捷，只怕就要在喉咙上开个洞了。
“这么教你的吗？”洛无忧啪嗒一剑拍在洛无泪的肩膀处，“肩要平。”
再一剑拍在洛无泪手腕处：“手要稳。”
“啪”
“腰要挺。”
“啪”
“背要直。”
“啪”
“不要抖！”
……
片刻之后，洛无泪只觉得浑身都疼。这个疯婆子，类似的想法才闪过脑海，洛无泪就是一僵。
左肩处搁了一柄透着寒气的长剑，洛无泪扭头偏离，右边洛无忧却在悄然靠近。冰冷的气息呼在耳畔，洛无泪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最重要的是，不能分心。”
洛无忧正准备抹了洛无泪的脖子，后面传来一声厉喝：“无忧！”
洛无忧转身，带着洛无泪一起，面前站着的正是那个便宜师父夙言。
“师父。”
洛无忧叫了一声，音色古怪，可能是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个人吧。
夙言还是那般清清冷冷，却在看向她面前的那个人时，眼里有着不一样的光芒：“看在为师的面子上，放了她吧，她终究是你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