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早朝的樊以航从宫门口被轿子接走,一路上都有傅时言安排的随行人员。
慕容玥混在街市的人群中,看着那顶轿子从街道经过。这个樊以航,三四十岁,身材倒没有平常为官人员那样的富态,反倒十分瘦小,脸面猴腮。
突然,一个抬轿子的轿夫哎呦一声,脚下发软,导致其他几个抬轿子的跟着失衡,轿子摇摇晃晃差点儿翻了。
“怎么回事!”轿子里的樊大人暴怒。
“大人息怒,息怒……”轿夫忙下跪求情。
“来人,先押着,带回府打二十大板。再换个人抬轿!”樊以航不理会那人,声音从轿子里传出来。
围观路人中的慕容玥,手里把玩着几枚铜钱,跟着轿子的方向移动。没走几步就又有一个轿夫脚下打滑,又让轿子里的“樊大人”晃了一把。
同样的谩骂换人,这样走两步“倒”一下的来几次。樊大人没了耐心,下轿骂道:“你们都是些什么废物,要你们有什么用!”
整个大街看着这位高官在道路上发火,没人敢说话,路人都不敢停下来明目张胆的观看。
不过——这倒是动手的好时机……
银色利器在空气中划出声响,尖锐直指樊以航的方向。
前面轿子的变故让所有人注意力一时都还没收回,所以这剑锋向前的畅通无阻。
就在离那个樊以航近在咫尺的时候,陡然出现一个人挡在前面,用随身配剑的剑鞘挡住了剑锋!
“你个贱民!竟敢刺杀我?”
最先发声的是樊以航,他面容狠厉,声音尖锐。抽出一旁侍卫的剑直指那人,“我要你的命!”
用配剑给樊以航挡剑的是傅时言,他眉头一皱,忙抱拳道:“大人,这是城街,若是出了人命,皇上那……”
樊以航有所忌惮,放下剑,但余气未消,“来人,给我打,给这贱民点儿教训!”
“还是由我带回刑部先行审过,”傅时言还想劝阻几句
樊以航打断他的话,“傅大人想审我没意见,但今日——他一小小贱民要刺杀本大人,这口气不出,以后我的威信何在!”
“还愣着干什么?打啊!”樊以航一声怒喝,随行的侍卫慌忙依照行事。
汴城人来人往的大街,地上爬着一中年男人,被一群身穿官服的人拳打脚踢……
就算是再不敢停留观看,也还是有些百姓停驻。
慕容玥在停驻的那群人中,淡淡看着被侍卫围殴的男人。这个人不会武功,所以傅时言才帮他求情的吧。
看了看樊以航,为官嚣张,目中无人,这样的人还真是让人讨厌。
中年男人被打的爬不起来,樊以航一直盯着,看起来只剩一口气的时候才回了轿子。
弄这一出,抬轿子的几人也都战战兢兢。
傅时言留下处理被打成重伤的男子。
慕容玥没有再跟上樊以航的轿子“搞鬼”,而是走向傅时言。
“傅大哥,这是怎么了?”她故意问。
傅时言旁边的侍卫帮忙回答,“他是刺客,刺杀了樊大人。”
慕容玥瞪大眼,看了看地下的人,话里带着点儿痞性,“就他,还刺杀,脑子是不是有毛病,跟豆腐撞墙有什么区别。”
傅时言心理也明白,这男子没有武功,绝不可能是千面阁的人,“先带回去疗伤,过后再审。”他吩咐。
“是。”侍卫回道。两人架着重伤的人先走了。
傅时言:“出来逛逛?”
慕容玥点头,“反正在府里也没事可做。”
“要不,来提察所帮忙吧。”他看向她。
“你工作的地方?”
“没错。”
慕容玥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在想,在他身边工作,不就等于能知道樊以航的一举一动。
“好啊。”她微笑的回。
傅时言拍了拍她肩膀,“你先回去,明天一早跟我一起去所里报道。”
慕容玥应下离开。
虽然不排除傅时言从留下她的时候就开始怀疑她。这一来两去的试探也好,慕容玥倒是无所畏惧。因为她看得出,只要她不真正出手,他也不会“伤及无辜”。
第二天,她跟傅时言去了提察所,成为他的手下。
接下来几天,审了那天大街上袭击樊以航的男子。原来他是想给自己儿子报仇。倒不是樊以航杀了他儿子,是他掌管户部,男子是城外的一户农户。他下令强行拆收男子房屋。因为抗议,与拆行的官兵出手,导致男子才十六岁的儿子重伤至死。这事当时倒也处理了,不过却只是赔了点儿钱财。
至于房屋,说是皇家要建官员府邸,以极低的价格补偿后还是强拆。
“果然,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慕容玥的话中有话。
傅时言眼里有一丝无奈,“他儿子的命案没有到刑部,下方官员受理的时候就已经处理完了,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相信是有人故意压下了此事。”
慕容玥笑了笑,“那男子找樊以航报仇,幕后始作俑者定是他咯。”
“有些话不可乱说。”他突然严肃起来。
“傅大哥不信?”
“不是不信,只是没有证据,多说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慕容玥理解他是善意提醒,点点头没说什么。
这些天跟着他在樊府进进出出了好几回,却一直没有动樊以航。因为她知道,一旦出手,她与傅时言便是对立场面。
几日后,她收到一封晏叔的信,说是慕容璟发病了。
她有些慌乱,想赶快回去。
回到傅府的房间,没有什么要收拾的,只是对那只八哥有些不舍。
将鸟拿到院子里看了看,便开笼把它放了。
看着鸟儿飞走的样子,她不禁低笑:“果然,怎么会有回头的时候……”
就像她一样,无论她选择了什么,以后的路只能向前……
樊以航的命,慕容玥定到晚上解决,然后就连夜赶回慕容府。
这个时候,小璟应该很想她这个真姐姐陪在身边吧。
她是千面阁阁主的事,整个慕容家族都不知道,在他们眼里,甚至于慕容璟眼里,她都只是个待在闺阁的慕容家大小姐。
慕容玥差人跟傅时言请了病假,下午并没有去提察所或樊府。
太阳落山的时候,傅时言回来,看她并没有什么心情。许是因病才这样的吧。
毫无前兆的将手放在她额头,停下,一秒,两秒……慕容玥有些愣住了,心跳也……
直到额头上触感移开,她才缓缓平静。
“是有一点儿烫,药吃了吗?”他的声音轻柔。
她摇头。摇完头有些后悔,她干嘛要实话实说!再说,她没病,吃什么药。
“大夫也没看?”他皱了皱眉,没等慕容玥回答,就像是已经认定了。“我去让人请大夫来,开几贴药,吃完休息休息,应该就会好些。”他自顾说着这些,说完还真要去找大夫。
慕容玥忙伸手拽住了他,“不用了。”
他回头看她。
她解释,“……我觉得自己现在好多了,不用请大夫,晚上睡一觉就没事了。”
许是觉得她不好说服,便道:“好,今晚我陪你睡,帮你暖暖被窝也好。”
“啊?”她惊出了声。
傅时言走到床边坐下,“你这什么反应?”
“我……”她默默咽了咽口水,他怎么能跟她睡在一起!男女有别的好吗!撇开这不说,他留下来,她还怎么离开去取樊以航的命。
“你今晚不是要在樊府部署部署吗?”她问。
“每天都差不多,没什么好部署的,我手底下的兄弟知道该怎么做。”
“……”
他把话都说死了。
“可是……我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她道。
傅时言起身,一步步向她走近,走到她面前停下,用一只手臂环住她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架势。
一切发生的突然,慕容玥来不及反应就被他用手臂圈住。
“怎么跟个姑娘家似的,不习惯跟别人睡,以后娶了媳妇可怎么办?还是跟我提前习惯习惯,免得以后同房都入不了。”傅时言开起了玩笑。
慕容玥尴尬的笑笑,“傅大哥真会说笑。”顺势拿开环绕后颈的手臂。
傅时言也没在意,摸了摸肚子,“我还没吃晚饭,一起吧。”
慕容玥绕有心思的点点头。
她没时间了,今晚一定要樊以航的命。
吃完饭,两人对了几盘棋打发时间。
傅时言看了看外面的夜色,“对了,我都忘了,你是病人,该早些休息。”
慕容玥收着黑子,“跟你说我病好多了,你看,吃完饭后都能陪你下棋。所以你回去吧,我不用你陪我睡。”
傅时言看向她,目光专注的在她面上盯了会儿。
慕容玥收棋子的动作顿住,有些迟疑的摸向自己的脸,“怎……么了?”
傅时言微笑,收回目光,“没什么,看来你病真的好些了。既然这样,你好好休息,我好不容易能这么早在府里,也回去睡了。”
他走后,慕容玥换了身在夜里行动方便的黑衣。听外面没什么动静后,默默离开了房间,轻功一跃上了屋顶,离开傅府。
暗处,说回去睡觉的傅时言现身,看着身手敏捷的阿木,眸光深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