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冯晴朗从沈加欢的公寓里离开了。高铭又来了一次，连哄带骗再恐吓两句，冯晴朗哪里还有什么招架的余地。
整整好几天，沈加欢就像是经历了一整个春秋冬夏。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那通电话的内容，是傅寒冰冷的语气和声音，还有最后的那一句“我不爱你”。
是有多么绝情才能轻描淡写的说出这样的话，就像是他们之间从来都不曾爱过一样。
她突然想起了之前顾承璨给她的建议。
——如果你要彻底从这段感情中逃出来，那就离开这座城市吧，去一个没有傅寒的地方，时间自然会愈合一切伤口。
顾承璨说的是对的。
他说的话……一向都是对的。
沈加欢拿出手机拨通了顾承璨的电话，短暂的沉默之后，她说：“我考虑好了，顾承璨，我要离开这里。”
电话那端的男人想了想，说：“好，我这就给你安排。”
离开这里，之后所有的一切就都交由给时间。
*
准备动身的前几天，沈加欢随顾承璨去了一趟四院。
她上一次来的时候得知花遇医生是他的朋友。
顾承璨的朋友圈很广，朋友也很多，不同的国家不同的领域不同的身份背景，沈加欢曾经揶揄他，说她就像是个特工，哪儿都有他的人在。
顾承璨笑笑说：“是啊，不然这么多年了，我怎么能这么快就知道你的下落。”
彼时顾承璨站在医院的树下，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色衬衫，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羽绒大衣，他微微一笑，问：“你想去哪个城市？哪个国家？我都可以陪你去。就算是你想周游世界，也可以。”
她笑着答：“哪里都可以，离开这里就可以。我想出去散散心。唯一需要考虑的是楠楠的上学问题。”
顾承璨道：“这不是什么问题。交给我就可以了。”
“嗯，谢谢你。”
“我说过呢，我和你之间不需要说谢谢，小欢欢。”
结果沈加欢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傅晴。
见到沈加欢的时候，傅晴明显一愣，在看到他身边的顾承璨时，傅晴脸上的表情更严肃了。
她有些尴尬的叫了一声：“加欢姐。”
沈加欢微微颔首，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都有话卡在心里，但双方都默契地没有开口。
最后还是傅晴先开口了：“加欢姐，你最近还好吗？”
还好吗？沈加欢不知道这个问题应该怎么回答。
没有什么不好的，这个世界少了谁都是一样转，她不会因为失去傅寒就生不如死。
但是又有多好呢？没有了傅寒的生活，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一点都不好。
她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然后两个人就有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恰好花遇查房结束回来，看到顾承璨，他赶忙过来打了个招呼：“什么风又把你吹来了？这么久不来，还记得我这个可怜的老医生啊。”
顾承璨也揶揄了他两句。
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另一边，傅晴打破了沉默，道：“加欢姐，你真的和顾承璨在一起了么？”
“没有。”她道，“连你也这样认为吗？”
如果连傅晴都是这样的想的，那么那些吃瓜群众一定也是如此想的。
人人都觉得她沈加欢可怜，好不容易攀上了傅寒的高枝，一转眼就又被抛弃了，不过好在他手段高超，就算是没有了傅寒这个钻石王老五，倒还有个国际婚纱设计师做备胎，真是厉害的不行。
傅晴闷了会儿，说：“你明白的，加欢姐，我哥哥是为了你才和宋挽枝在一起的。”
“什么？”
“如果不和宋挽枝在一起……就没有办法给你去治病。”
沈加欢苦笑了一声：“真的是这样么？”
傅晴睁大眼睛，道：“你不相信吗？”
“他说他不爱我。”长时间的没胃口让沈加欢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她静静地看着傅晴的脸，说，“过程是怎样都无所谓了，结局已经是这样了。”
再去追究那些所谓的因果，还有什么意义。
傅晴有些急；“你是在怪我哥吗？”
沈加欢摇摇头：“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他，我尊重他的一切选择。”
“那你的意思还是你埋怨我哥？”傅晴有些不能理解沈加欢的想法，她直起身子，道，“如果不是哥哥的话，你根本就没有办法去国外看病。哥哥为了治好你，不得已才向爷爷妥协的。可是最后，你却和顾承璨走在一起。”
“我们不要再去追究这些了。”沈加欢的声音淡淡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已经不想再去追究了，没有任何意义了。”她已经不可能再和傅寒在一起了，去想这些，只会让自己更加难过而已。
最愚蠢的就是去想那些不可能存在的事。
没有意义。
“我哥哥喜欢了你十九年。从那时候在医院里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哥哥就一直喜欢你了。所以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理解哥哥，加欢姐，你也不能不理解他。”
十九年前……
又是十九年前？十九年前在医院里？
沈加欢愣了愣，随后她问：“你说的十九年前，在医院里，是什么医院？”
“就是C市南边的那个医院。当初我们家在那边做生意的时候我哥被绑架了，那时候你们沈家不也是在C市吗？你那时候也住院来着。”
他们沈家是在C市不错，可是她小时候的身体一直很好，根本就没有住过院……
这么说来，她想起来了，十九年前，在C市医院里住院的……是沈翘啊！
沈加欢的身子陡然一僵。
所有傅寒十九年来喜欢的那个人……一直都是沈翘？
沈加欢因为突然发现的事实而惊得脸色苍白。
她想从这巨大的落差中收回思绪，却发现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骤然间就炸开了锅。往昔的种种不断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傅寒说的那些话，他口中的“爱她爱了很多年”，十九年……如果傅寒知道这十九年他牵肠挂肚的一直都是沈翘不是她的话，他又会怎么想呢？
沈加欢觉得自己几乎就快要站不稳。
如果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错了的话……那他们之间的种种，是不是就都什么都不作数了？
在一瞬间，沈加欢似乎又释然了。
如果他从一开始爱的人就不是自己，那么就算是失去的话……也并不是那么痛彻心扉，不是吗？
傅晴意识到沈加欢的不对劲，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什么。”沈加欢摇摇头。
“他是因为十九年前的相遇所以才对我念念不忘的么当初？”想了想，沈加欢像是想要求证什么似的问。
傅晴道：“当然啊。哥哥喜欢了你很多年。”
“可是三天前的晚上，他亲口告诉我，他不爱我。”
傅晴一惊：“什么？怎么可能？”
“电话里，他说的清清楚楚，叫我以后不要再纠缠他，他说他不爱我，永远都不会对我好。”虽然那天的电波声很大，可是傅寒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停顿和呼吸都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怎么都忘不了。
傅晴当即道：“不可能的，我哥不可能说出这种话的。”
“我又何必要骗你。”
“不可能，我这就回去问他！”
她没有阻拦。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顾承璨和花遇多多少少能听见外面的动静。
花遇问：“你为了她所以想要离开这里？连你一手弄起来的工作室都不要了？”
“不是不要了，暂时托给别人吧。做了这么多年的婚纱设计，我也累了。”
“得了吧你就。我可从来没见过你拼死拼活地工作，你别拿这个借口来搪塞我。”
顾承璨尴尬地笑了两声，说：“她一个人带着个孩子没办法一个人去外地生活的。人生地不熟的，我也放心不下。反正我的工作性质也不需要一直待在固定的地方，多出去走一走，寻找一点灵感，那些投资商应该也没什么话说的。”
“就算有话说，你不还是我行我素。”花遇摆摆手，道，“反正我都习惯了，这么多年了，你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也好，多走走，有个人陪着你我也放心。”
顾承璨做了个鬼脸：“你这么不放心我？花医生该不会是对我有什么别的情感吧？”
“去死吧你，老子是直的。”
顾承璨当然知道花遇是直的，所以他问：“你和傅家那个千金怎么说？”
“没怎么说。能怎么说？我也没想跟她怎么样。”
“那你不早点跟人家说清楚，你好像不是这么喜欢玩弄别人感情的人吧？”
“是想说的，可惜她那个拽的二五八万的哥哥实在是让我不舒服的很，恰好你也看他不顺眼，我懒得管他们傅家人的心思，有人愿意喜欢我，我干嘛要拒绝人家。”
顾承璨啧啧两声，拿起桌上的文件袋，道：“那我走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国？”
“不一定出国吧，准备下个礼拜走，这边的事情都交接好了再说。”
“嗯。”花遇点点头，道，“等了她这么多年了，这一次，可千万别再失手了。”
顾承璨转过身，挥了挥手中的东西，笑道：“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