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氏。
出了两个星期的差，乔亦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透支。一回国就又听到了不好的消息，心力交瘁。
江曼在他的办公室里处理文件，见乔亦回来了，她懒懒地抬眼，道：“日本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嗯。”乔亦的语气淡淡的，他伸手揉了揉眉头，觉得自己疲惫不已。
他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深陷在里面。
江曼道：“好了，你休息会儿吧，刚才爸打电话来让我们两个今晚回家吃饭。”
乔亦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在这样的寂静里，江曼觉得有些压抑。
她走到落地窗边，拉开了窗帘。
“傅氏工程被举报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良久之后，乔亦问。
他是真的很累了，说出口的话都是软绵绵的没力气。
江曼答：“是我，不过你放心吧，我做得很干净……”
“胡闹！”江曼话还没说完，乔亦就忍不住地低吼起来，他看着江曼得意洋洋的脸，说道，“你以为傅寒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傅氏现在只要一条诽谤罪就能让你进去蹲好几年？！你还在那边得意什么？！”
江曼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她走过来，冷冷地望着乔亦。
“你在责备我？”江曼问。
他舒缓了一下语气，道：“我这是为你好。”
“你有什么资格责备我？！”江曼掐着嗓子，忍不住地怒吼道，“傅寒那么针对我们，你想了什么对策么？这个月乔氏接过一个单子？每一个单子不论大小全部都被傅寒拿走了，再这样下去，乔氏迟早要完！”
乔亦冷静了下来，他伸手拉了拉江曼的手，道：“曼曼，事情没有这么糟糕，对抗傅氏可以，但是不要用这样的方式。”
江曼猛地甩开他的手。
“不用这样的方式？”江曼冷笑一声，“那你告诉我，还能用什么方式？”
“关键你捏造一个子虚乌有的罪名，根本就没有任何效果，到时候只能把乔氏搭进去。”
“说白了你还是怕自己受到牵连吧？”江曼哼道，“你放心，我找人做的，很干净，就算是他们傅氏知道是我们做的，也不会有任何证据来指认我们，乔氏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怎么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乔亦觉得更累了。
这一次傅氏工程质检问题声势浩大，在微博上霸屏了两天，可最后傅氏官博给出的回应非常漂亮，现在不仅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是子虚乌有的捏造，而且也都才想到这件事和江氏还有乔氏脱不了干系，就算没有证据，可这舆论的压力比石锤更沉。
他早就知道江曼不是一个贤内助，但是他没想到竟然是这么的草率。
以往他遇到问题的时候，至少还有一个沈加欢能帮他分忧解难，不论是采取补救措施还是给他心灵的慰藉，都是旁人比不上的。
他想起了沈加欢的眼睛。
那双眼睛总是会说话的。
晶亮晶亮，说话的时候眼睛会抓人，笑起来的样子也很好看。
他和沈加欢已经认识很多年了。
但其实这么些年来他一直都不了解沈加欢。
他和沈加欢是从小学就开始认识的，他比沈加欢大一届，在一个小学，模范生代表。一年级的沈加欢搬家了，和他们家住得很近，沈加欢从一年级开始就是一个人回家，两个人总是顺路，久而久之就成了朋友。
沈加欢从来不说自己的家里，他也从来没有见过沈加欢的爸爸妈妈，她从来不带他去自己的家里，那时候他年纪小，也不去过问什么。稍稍年纪大了，他也就明白了，不愿意去启齿的东西就不要去问，所以对于沈加欢的家庭，他从来没有过问过。
所以他从来没有想到，她是沈家的女儿。
她从小到大都是那样，喜怒不形于色，要看透她的心，很难。
后来乔亦才猛然意识到，原来沈加欢已经了离开他这么久了。
他突然很想她。
他想起沈加欢离开乔氏的那一天，他站在会计室那边帮她结算薪水，她站在门口对他说：“可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是单纯的朋友而已。”
他知道沈加欢喜欢自己。
不够确定，但他不傻，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了解。
家里不怎么管他的一些私事，但是在大事上，他向来是没有什么自主权的，所以乔亦很早就知道自己未来的走向，脉络清晰，不需要再去争取什么。
于是对于沈加欢，他只是觉得有她陪伴挺好，不想失去她，但他一直都知道，他和沈加欢永远不可能走到未来。
换句说话，他默默接受了沈加欢的喜欢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给过任何回应，他也希望沈加欢永远都不要捅破那层窗户纸。
挺渣的，乔亦想。
更渣的是，他发现自己开始想她了。
乔亦一直都没有说话，江曼又说：“好了乔亦，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想了，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乔亦抬起头，一双眼静静地望着江曼。
“江曼。”这一次，他连名带姓地叫她。
意识到乔亦的状态有些不太正常，江曼的语气软了下来，说：“我知道你最近很累，好了，你不要这样子了，你这样我会很担心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乔亦问：“你觉得我和你真的合适么？”
江曼愣了愣，而后她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乔亦揉了揉发酸的手臂，他站起身来，拿起沙发上的外套，缓缓地往外走，“告诉爸我今天不回去吃饭了。”
江曼望着他的背影，问：“你要去哪里？！”
“我想出去走走。”
江曼咬牙道：“你是不是要去找沈加欢？”
乔亦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望着江曼一言不发。
“原来你和她还藕断丝连啊。”江曼冷笑了一声，抱胸道，“可惜你已经没机会了乔亦，她已经是傅寒的女人了！”
“你就一定要把别人想得这么不堪吗？”
江曼握紧手，道：“是我把你们想得不堪了么？那你倒是说啊，为什么傅寒和沈加欢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到我们练上来，你还是这样不闻不问？你是一点反击的机会都没有吗？我看不是吧乔亦，你是舍不得把你的沈加欢推到风口浪尖吧。”
乔亦阴沉着一张脸：“你简直不可理喻。”
“行啊！不可理喻是吧？你要是觉得我不可理喻，下周五的婚礼就不用办了！还办什么？难不成你还想跟一个不可理喻的人过一辈子？！”
乔亦没再说话，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重物摔落的声音。
江曼发脾气的时候总是喜欢摔东西，他已经习惯了。
他想起之前沈加欢曾经问过他，和江曼在一起是否真的快乐。那时候他没有回答，现在他想告诉她答案，不快乐，加欢，我一点都不快乐。
*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沈加欢刚把楠楠洗完澡。
楠楠光着脚丫子爬上了床，她给他拿了几本床头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在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瞬间，沈加欢有了片刻的犹豫。
很久之后，她滑动手机屏幕，乔亦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端传了过来。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电话里传来微弱的电流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让人难堪。
“加欢。”乔亦的生意有些喑哑。
沈加欢嗯了一声：“有事吗？”
她和乔亦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过了。
曾经熟识的人如今变得如此生分，说白了，还是有些可惜。
“你在哪里？”电话那端的乔亦情绪很不好，声音也有气无力，毕竟多年旧友，这点不对劲沈加欢还是听得出来的。
她答：“我在家。”
“我能不能见你一面？”
沈加欢握住手机的手微微动了一动。
“有什么事你在电话里说吧，我现在不太方便。”
“傅寒在你旁边吗？”
沈加欢想了想，撒了个谎：“是，他在我旁边。”
“这样啊。”乔亦有些失落，“加欢，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但是在电话里说不清楚……”
“没有什么是在电话里面说出不清楚的。”沈加欢道。
然后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不知道这通电话打过来乔亦想要表达的是什么，但是沈加欢明白的是，她不想和乔亦见面，不论他是因为什么找她，她想，那都跟她无关了。
她想起以前傅寒对她说的，她喜欢的不是乔亦，她喜欢的只是一个影子。
一个常伴在她左右，看似温柔的影子。
说到底，她喜欢乔亦，是因为习惯了，可改掉一个习惯，也不需要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
所以她和乔亦之间已经结局了。
“加欢，真的，必须要当面说。”
这一次，她依旧拒绝：“如果非要当面说，那就下周五的婚礼上说吧。不过我想，我们之间是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乔亦。”
沈加欢直接挂断了电话。
还没一分钟，又来了电话，她看都没看，对着手机就说：“也请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过来，我希望我和你之间不要再有任何纠葛了。”
电话那端沉默了好一会儿，尔后傅寒的声音传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