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洗完澡的时候，发现沈加欢并不在。擦干头发，他看见了沙发上坐着的人，傅寒的眉头瞬间就拧了起来。
他开门见山：“你对她说了什么？”
“你知道还问我。”傅老爷子哼了一声，说，“我这么些日子没管你，你就变成这副模样了？早知道那沈加欢是这样的女孩，这门亲事我是不可能同意的。”
“当初自作主张的不是你么？”傅寒冷声反问。
傅老爷子没回答，只是咳了两声，说：“这门婚事的确是我安排，那是因为本来我和沈家老爷子这样约定，就算沈家老爷子去了，我也不想违背自己的诺言。但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傅家世代干干净净，这样的女人绝对不能进我们傅家的大门。”
傅寒轻声冷笑：“又看上谁家了？”
傅老爷子的脸青一阵红一阵，嘴上还是说：“行了，和沈家的这门婚事过两天我就宣布终止。”
“问你话呢，这次又想让我跟谁结婚？”
傅老爷子怒道：“你这是跟爷爷说话的态度吗？反正不管跟谁结婚，我们傅家清清白白，不允许你跟这样的女人再来往！”
傅寒缄默了三秒钟。
良久，他抬起头，讥讽地勾起唇角：“清清白白？是么？”
傅老爷子一时不知道怎么吭声。
傅寒眸子里闪过一阵寒光：“傅家清清白白，那你告诉我他韩傅祺是个什么东西？”
“你怎么这么说你弟弟？”
“他自己做了什么，整个傅家都心知肚明，不需要我来重复。”傅寒伸手指了指门的位置，道，“我要出去了。还有，和沈家的这门婚事，我不同意毁约。我就是要娶沈加欢，谁拦都没用。”
他转身走进了房间，飞快地找了一身衣服换上，离开了公寓。
这个傻女人，裹着一身被子要去哪里！
*
开始下雨了。
沈加欢裹着被子，躲在不远处公寓楼的屋檐下面，拿出手机给方雅纯打了个电话。
“喂？加欢？怎么啦？”
“……你在家吗？我能不能现在去你家坐一会？”
“不行哎，我昨天出差了，现在还在A市。”
沈加欢嗯了一声答：“没事，等你回来我们有空聚一聚。”
“好哇。”
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她突然委屈得想流泪。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按照既定的方向发展，不仅如此，越来越糟。
她握紧手机，缓缓地蹲下了身。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听见刺耳的喇叭声，有人对着她闪车灯，逆着光，沈加欢抬起头，足足十几秒才分辨出了车里的人是谁。
顾承璨摇下车窗朝她挥了挥手，道：“走，上车吧。”
沈加欢坐在副驾驶座上，鼻头一酸，眼眶霎时间就红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
“我跟了你们一路。”顾承璨撇撇嘴，道，“大概是我异于常人的敏感？我总觉得今天晚上不会这样平静了……”
沈加欢扑哧一声，差点笑起来。
“我现在回不了沈家。你能不能送我到富民？”
“好。”
雨越下越大。
沈加欢的心越来越凉。
顾承璨试图说些什么打破僵局。
“小欢欢……”
她抬起头：“嗯？”
“我在加拿大的时候养了一只狗，我给它起名字叫欢欢……所以看到你，我就特别亲切，我就想到了我的那只萨摩……”
“……”沈加欢无语凝噎。
这种话放在心里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说出来……
这个人的情商之低，过了这么多年完全都没有提升的趋势。
“你知道吗小欢欢，我在加拿大的这么几年其实一点都不好过。我爸妈之前想让我学金融以后去继承他们的家业，最后没想到我居然去做了婚纱设计师。我爸妈听到我搞设计头都大了……你说，长辈们是不是都喜欢逼我们做不喜欢的事情？”
沈加欢重重地叹了口气：“是啊，他们都喜欢逼我们。”
“所以呢，反抗吧。”顾承璨笑起来，说，“你看我反抗得很成功。反正你不喜欢傅寒，那就反抗嘛。”
现在的情况不是她想不想嫁的问题，是她已经出局了。
虽然她不想嫁进傅家，可被傅老爷子劈头盖脸这样说，她多少还是难以释怀。
没有人的心是铁做的，她没办法刀枪不入。
“我不可能嫁进傅家了。”沈加欢摇了摇头道，“你说得对，我本来就不想嫁给他，这样，正好顺遂了我的意。”
“可是你为什么要哭呢？”
沈加欢伸出手胡乱地一抹，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就像是悲呛一瞬间找到了出口，汹涌地袭来，毫无招架的余地。
“大概是……喜极而泣吧。”
“沈加欢，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你。”
已经到了她居住的小区，顾承璨把车停在了路边，车里的灯打开了，昏黄的灯光下，他的侧脸一如当初青涩少年时。
沈加欢一瞬间就又想起了很多当年的过往。
“你说。”
当年顾承璨离开之前，曾经单独找过她一次。他告诉她，他要去加拿大念书了。那时候的沈加欢正在忙着高三的复习，权当这是顾承璨不着调的瞎说，他以前总会开一些莫名其妙的玩笑，沈加欢理所应当地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她没想到，顾承璨真的走了。
顾承璨离开之前，托同学交给她一封信。
沈加欢撕开信封，白纸上却是一个字都没有。
其实他有很多话想说，他写了很多张，最后一张一张地丢掉，留了一张空白的信纸给她。再多的话说出来都没有意义，顾承璨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很多东西放在心里就好了。
只是这么多年，也该酝酿出点什么东西了。
顾承璨转过脸来，认真地看着沈加欢，他大概是想问关于当年没有来得及说的遗憾，沈加欢已经在想该怎么样回应他了。
谁知他突然咧开嘴，笑得没心没肺：“你说，我帅不帅？”
“……”沈加欢彻底无语了。
这人这么多年了这个毛病还是一点都没变……想到什么是什么，想到哪出就哪出，一点预告都不给。
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顾承璨，真相撬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她点点头，说，“不过，你还是很帅的。”
说罢，她拉开车门走了出去。
“谢啦今天，常联系。”
顾承璨微笑着朝她挥手。
他握着方向盘，脸上的笑容逐渐黯淡了下来。
“希望你能开心，小欢欢。”
这是他这么多年，一直都想要看到的。虽然回来得有些迟，但，还不算彻底没机会了。顾承璨笑起来。
来日方长，我的小欢欢。
*
连续三天，她隔绝了一切联系方式。
不上班，不出门，活得就像是一团垃圾。
不知道沈家那边是不是找她找疯了，不知道楠楠怎么样了，不知道傅氏那边如何，不知道……傅寒……
沈加欢闭起眼，不愿再去想。
连续三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每天都在浑浑噩噩地过日子，沈加欢想，要是今天她暴毙身亡，估计也没人会发现吧。
她有些自嘲地想着。
咚咚咚——
沈加欢动了动身子，过了很久才意识到有人在敲门。
是谁？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去开门，结果被站在门口拎着两个超级大塑料袋的顾承璨给镇住了
“当当当当！”顾承璨直接挤了进来，凑着脑袋看了一圈，发现没有人之后这才堂而皇之地进了厨房，“我给你买了很多好吃的哟，小欢欢。”
沈加欢扶额：“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顾承璨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说出来怪不好意思的……我从一楼开始挨家挨户地敲门问的，之前看你进了这个门洞，但是不知道你在几楼，所以就用了这个土办法。”
沈加欢哭笑不得：“你也真是有耐心。”
“那当然了，从一楼到五楼，能没有耐心嘛。”说着，他跑过来把沈加欢推进了厨房，熟悉得仿佛这边是他自己家一样，“看我给你买的，你看看你喜欢吃啥。”
沈加欢摆摆手：“我不饿。”
“不行。不饿也要吃。”顾承璨一本正经地说教，“你看看你自己的脸色都差成什么样子了，还好意思不吃东西。”
沈加欢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道：“我真的不饿。也没什么胃口。”
“那好吧。”顾承璨托腮想了半天，尔后道，“如果没胃口的话，那我给你熬一点粥吧。你先去床上躺一会儿吧，我熬好了叫你。”
“嗯。”
她又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房间。
迷迷糊糊睡着了，半睡半醒之间，沈加欢突然闻到了一股相当清奇的味道，她努力地嗅了嗅鼻子，尔后一个激灵爬了起来。
“顾承璨！”她穿着拖鞋赶忙冲了出去。
果不其然，厨房已经成了受灾重地。
沈加欢无奈地望天。
“……你真的会熬粥吗？”
“我好像水放少了……”
“顾承璨……”沈加欢一口老血卡在了嗓子眼，“你好好去客厅待着……我熬好粥喊你，等会进来喝粥。”
顾承璨闷着头，一副做错事的小媳妇模样。
“哦……我知道了。”
……这傻孩子，真的不是来帮倒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