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说姐姐坏话!”
那人还想再说什么,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愤怒的嘶吼。
“啊——”女人压根就没想到会突然来这么一茬,下意识惊叫一声,与此同时转过身来,看到是李承以后,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而后骂道:“诶哟我说是谁,你个傻子突然从背后跑出来做什么,是要吓死我么!”
受惊吓的可不止那女人一个人,还有先前也叽里呱啦参与讨论的那帮子,一个个都目瞪口呆地望着高高大大却怒火中烧的李承,都下意识忘了反应。
静,死一般的寂静,在这烈日当头的中午。
谢文君那边,也有些意外,听到那些人东扯西扯以后,情绪就开始慢慢囤积,可她没有想到,李承居然会主动打断人说话,还是那么的生气。
这些,都是因为她。
他说,不许说姐姐坏话。
这个高大却如同孩子一样的大男孩,不知有没有听懂那些人之前谈论的事情,可是他听懂了最后这句话——这句对她议论纷纷难听至极的话。
他原本是高高兴兴跟上去的,可是此刻,浑身上下都是怒火。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那一瞬间,谢文君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崩断。
上辈子,当她还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时,她被村子里的人欺负,那时姨妈家无权无势,可以说是一贫如洗,再加上姨妈性子软弱善良,只叫她要忍耐,说长大后有出息就好了。
后来她努力读书,考去了大城市,但那些个有钱人家的子女,排外,她在电话里和姨妈倾诉,电话那头传来姨妈微弱又缓慢的声音,说是等以后工作了有钱了就好。
再后来,她独自一人去到异国他乡艰苦奋斗,后有回国打拼事业,通过坚持不懈的努力,成为养了一大波人的女boss,可那时,高处不胜寒,公司的员工们只知道自家老板很厉害,是个工作狂,却不知道,其实,她也很累,也需要休息,也会受伤,无可奈何,只能承受高处不胜寒的孤苦。
现如今,她好不容易得以机会重活一次,虽然有时还是能感到那种独自一人游离在世间的孤寂,可这会儿,有人骂她说她是妖里妖气是个祸害灾星,会有个明明大她原身好几岁却还老叫她姐姐的大男孩跳出来,如同只小兽一样,与那些人嘶吼——不许说姐姐坏话!
下一瞬,谢文君突然不管不顾跑了过去。
李家的几个人,也都听到了李承的那声愤怒的嘶吼,一个个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我说,不许说姐姐坏话。”脑子痴傻的人却并不在意对方不怀好意的眼神,面无表情地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诶哟,你个傻子,有你这么对长辈说话的么,你以为你是……”女人一看,顿时不乐意了,开始骂骂咧咧起来,丝毫没有说人坏话被人当场抓包的难堪和羞耻感。
但说到最后,话却卡在了喉咙里,眼睛不由自主地慢慢瞪大。
谢文君面带微笑一眼不眨地看着她。
这,这……谢文君那死丫头什么什么时候来的!
心里震惊,但女人却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她觉得这么笑着的谢文君有种摄人心魂的力量,如此可怕!
不,这一定是这骚狐狸的手段!
女人在心里使劲甩了甩头,才艰难地从谢文君的那份一场里晃了出来,抬头望进那双潋滟生波的眼睛里,还不等她有什么具体反应,对面的女子突然缓缓开口道:“聊得开心么?”
说话的人儿面带微笑,语气平静,并没有怒火中烧大喊大叫,可为什么,就是这样的态度,才更让人觉得瘆得慌!?
女人面色渐渐变得惨白起来,随后再不敢看那双眼,只得很不自然地把头扭到另一边,干咳了一声,意图岔开话题。
就在这时,谢文君走到她身边,轻悄悄地“嗯?”了一声,尾音拖长,意味不明。
而因为谢文君的出现,先前还在八卦的众人也都回过神来,一个个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神色,纷纷朝别处看去。
“姐姐!”李承也回过神来,看到她来了激动地叫了一声,随后一转眼又看到先前说谢文君坏话的那个女人,脸色顿时又沉了下去,“姐姐,三婶他们说你坏话……”
先前还强势得怒吼长辈的人,这会儿却委屈得像个孩子,仿佛被骂的人不是谢文君而是他自己。
可只有谢文君知道,这样为她出头需要多大的勇气。
她安慰性地朝他笑了笑,又将他拉到稍微身后一点的地方,同时轻声应了一声:“嗯。”
一来一回的当口,金兰等人也跟了上来。
先前说人闲话的那一帮子人看到当事人都来了,一个个脸色更加不自然起来,尤其是那个说谢文君祸害灾星狐狸精的妇女。
谢文君是不准备放过这个如同长舌妇的人的,又或者说,这人背着一背篓的猪草还有闲心说这些,简直比长舌妇还要恶毒不是么?
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就肆意诋毁,比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那种人行为还要恶劣!
谢文君笑了笑,故作毫不在意地问道:“唔……听李承叫你三婶是么?哦,那就三婶吧!您这背着这么多猪草,不累么?”
女人压根就没想到谢文君会突然岔开话题,但一想到她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先前的事情了,顿时就狠狠松了口气,而后下巴抬得高高的,哼了一声,说道:“哼,老娘我别说这点猪草了,就是二十把大豆,也背得动,这点猪草么,有什么可费力的!”得意忘形的姿态显而易见。
愚蠢!
谢文君心里嗤了一声,面上却并不显山露水,还是微微笑着,就连说话都是不急不躁的。
“哦,是么,那您可真是厉害得很呐!”
“姐姐……”说话的当口,突然手肘一沉,一只手从后头轻轻拽了拽她的衣服袖子,与此同时悄咪咪叫了她一声。
李承不明白,为什么三婶说了姐姐的坏话,可为什么她却还是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还很关心三婶,问她累不累以外,竟然还夸她!
瞥到衣服袖子上的那只节骨分明的手,谢文君不由自主笑了一下。
李承心里那点小心思,她怎么会不懂。
可她一向就不是什么玛丽苏圣母,没理由对一个刻薄的长舌妇真正的假以辞色。
只是这些都用不着解释。
别说李承这样单纯的人了,就是在场的众人,都不知道谢文君心里在想什么。
有人觉得此时并不简单,也有人觉得,算她识相,知道自己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也没什么亲人,左不过就只有无权无势的李发贵一家可以依靠。
比如被李承叫做三婶的那个女人就是这么想的。
“呵呵呵……算你说……”笑得得意,压根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然而,还没笑完,突然,先前礼貌又恭敬的女声突然冷冽了起来:“难怪才这么有闲心在这扯小话!”讽刺意味十足。
众人都没想到原本还笑呵呵的谢文君,这会儿会说变脸就变脸,当下皆是一愣。
女人怔了一下,过了一小会才反应过来谢文君是在讽刺她,脸色一时之间变了又变,半饷,才颤抖着一手指着谢文君骂道:“你,你说什么?果然是有娘养无娘教的浪蹄子,竟然敢这么对老娘讲话!?”
哗——
此话一出,全场哑然。
一个个如同吃了定身药似的。
这这这……李老三家婆娘这话就说得严重了吧!竟当中指着人鼻子骂出这种话来!
谢文君那丫头本就是流浪到李家村来被李承那傻子给救了才暂时有个傍身之地,至于之前,她是从哪里来,家里都有些什么人,谁也不知道,说不定还真的没有爹娘呢?要真是那样,这话可就真的戳到人心窝子里去了!
还有那什么……浪蹄子?
这话怎么硕的,那丫头不就是长得漂亮了些,怎么能这样说人?!
顿时,还不待谢文君反击,就有人首先看不过去眼了。
先前反驳女人的话的那个清瘦老妇人上前一步,盯着女人,呵斥道:“老三家婆娘,这都是一个村子里的,怎么像你这么讲话!”
“就是就是……”有人小声附和。
与此同时,快言快语的金兰也甩开李正的手,上前一大步走在女人面前,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三婶,看在你是同村人又同是李家媳妇的份上,尊敬地叫你一声三婶,你这嘴巴闭紧点啊,别到时候巴掌不长眼啊!”
说着呸呸吐了口口水在掌心里,使劲地搓了又搓。
在她身后的李正深怕她一着急就给人甩一大耳刮子,连忙一手拽住她,劝道:“阿兰,别冲动。”
而女人一看金兰威胁她不算,居然还想打她,当下不乐意了,当下骂骂咧咧哭天喊地,仿佛死了亲爹亲妈似的。
“诶哟喂,小辈媳妇竟然要打人嘞!”
但在场的人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自然也就没人真的相信她硕的话,再加上乡里乡亲的也都清楚她的为人,一时间,竟然没人去劝劝。
但这更让当事人尴尬,见没人搭理她,女人便越发卖力地大喊大叫,就在这时,突然有人不耐烦地吼了一声:“我说你这老婆娘能不能闭嘴,闭不了特么就滚回家去让我三叔收拾哈,烦死了!”
哗——
全场静默了三秒,包括谢文君,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没想到,李泉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这么说话,但是转念一想,这人天不怕地不怕,也就释然了。
当下,趁着女人发愣的时候,平静地说道:“好了,您呢,也别嚎了,这上头呀,可是有眼睛看着的。”说着,她不经意地指了指碧蓝的天空,笑得意味深长。
“至于您说的有娘养无娘教,难道不是只有那种有娘养无娘教的人才晓得别人是怎么有娘养无娘教的么?”
女人愣了愣,刚想发作,就又听她继续说:“还有啊,那什么浪蹄子,依我看,您年纪也不小了,该是生过孩子的,那么,浪这回事么,您该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这一番话下来,丝毫不给人反驳的机会,众人还在想她指着天的那事,她就已经噼里啪啦把话说完了。
随后,在众人的心虚和震惊中,她看向呆愣着的金兰,说道:“好了,金兰姐,咱们回去吃饭吧!”随后又顺手拉起李承,先行一步走了,走之前,还不忘撒一把盐,“这人呐,要是狗咬了你一口,你总不能反咬回来吧?那多掉价啊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