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九？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吗？”
凌九怔愣的抬起头，发现是路过她们办公室的周教授。
他穿的不多，永远的三件套西装，天冷加了一条长围巾和一件羊绒大衣，谨慎妥帖的像个国民党高干，彬彬有礼却毫无温度，虽然口中是温切的关心，但眼中却并无波澜。
凌九之前一直盯着手机发呆，现在抬起头才发现天黑透了。
她见周教授站在门口没有要离开的样子，心中略有些奇怪，但还是站了起来收拾东西，和他一起离开了教学楼。
走在出校门的路上，二人并没有再说话。他们作为师生有一段稍微尴尬的小插曲，尽管周之渊对凌九还是以平常学生看待，但凌九在他身边总不自在。
“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或事？”快走出校门了，突然，周之渊出声问道。
凌九眉头一皱，想到了之前通过陆奈认识的那个永远面色苍白的鬼面无常，下意识的抿紧唇，然后摇了摇头，“没有。”
周教授于是没有再多说，他不是个多话的人，就是上课也只说该说的，从不和学生闲侃。
刚出校门，凌九准备和周之渊告别，周之渊站定对凌九说：“你自己小心，不要招……”
“九……”突然有个微弱的声音传来，跟个猫崽子声音差不多大，但不偏不倚飘进了凌九耳中。
好像陆奈在叫我一样。
凌九先是觉得自己是不是等陆奈电话等了一天出现幻觉了，谁知定睛一看周教授身后，竟然真的看见陆奈慢慢腾腾向她挪过来的身影。
她惊了，跑过去，“陆奈！你怎么在这！”
陆奈可怜兮兮的向她扑过来，说：“九，快给我买点胃药，我快要疼死了。”
凌九扶着陆奈刚准备离开，突然想到刚刚似乎要和她说什么被打断的周教授，结果回过头一看，周教授早就走了，只留下一个孤独的背影，拎着包端正的走在路灯下。
“刚刚那是周教授吗？”陆奈颤颤巍巍的问道。
她走了将近四个小时，十几里路，从方伊宸丢她下车的地方一路问人走回到学校，从青天白日走到现在华灯初上，又冷又累，胃也从隐隐作痛变成现在痛的她头晕眼花。
“嗯，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总觉得他有点奇怪。”凌九说道。
刚刚他没说完的话是想说什么？让她不要招什么？
“九，我要不行了，快给我打个车……我要跪了。”陆奈虚弱的靠在凌九怀里说。
凌九吓了一跳，刚准备带她去医院，就被陆奈挡下来了，她怕医院人多眼杂，被娱记发现。
凌九只能在旁边借送快递的电三轮把陆奈带去了学校医务室。
陆奈身上什么也没有，身份证、学生卡一律没带，校医差点没让进去，幸好凌九和红十字会志愿者是社团同学才让进去了。
校医看完，说也没什么大问题，给陆奈开了点镁片，让她回家躺着去。
陆奈走了四个多小时，刚刚才坐下来一小会儿，现在再站起来两条腿抖得跟筛子似的，凌九又急又心疼，压低了声音吼她：“你干什么去了？！怎么会犯胃病呢？……呀！你手这么冰！”凌九抱怨道：“我打了你一天电话，你电话关机，我吓死了！”
“打我一天电话？”陆奈靠在她肩上，有气无力道：“你也看到新闻了？”
“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微博热搜一天了，连咱们学校信息都有。我刚刚打到车了，一会儿我让师傅换个卡开进学校来，我们快点离开学校比较好，我下午在校官博下面看到有人版聊，说看到有社会人士在学校附近跟学生打听你，估计是狗仔。”
“学校也沦陷了？我就知道……”陆奈艰难的说道：“本来我是没打算回学校的，但是……说来话长，我被人扔在一个不大熟悉的地方，我就是来学校碰碰运气，想着最起码走到一个我熟悉一点的地方，因为我现在身上没钱、没手机，谁知道正好在校门口碰见你。”
“幸好我今天在学校磨蹭了一会儿……就是因为打不通你电话我给急的，冥冥之中感觉应该呆在学校里。”凌九问道：“你手机呢？”
陆奈没回答，因为她突然想到一个事：“哎？1308号呢？”
凌九愣住了，老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什、什么1308号啊。”
“黑无常1308啊，你不是前段时间老和他在一块？”陆奈从她身上起来，说：“你不是说他赖你拿了他东西，所以一直赖在你身边不肯走吗？你找不到我让他找一下应该很快的吧。”
“……”凌九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他……突然有天就消失了。”
“消失了？”陆奈问道：“他不是鬼差吗？不是可以自由来回阴阳两界吗？怎么会消失了？……嘶——不会是被那什么魔鸦逮着了吧？我第一次见他就是为了从魔鸦嘴里救他受的伤。”
“我不知道……”凌九摇摇头，道：“但我有预感，他应该没事，只是又遇到一些问题，暂时无法现身而已。”
陆奈点点头，黑无常1308号虽然和她正面接触的时间不多，但是因为他们在一起的经历过于奇特，并且都是过命的，她救了他一命，他也还了她一命，所以陆奈一直觉得他们的情谊很深了。
希望那愁眉苦脸的小鬼差不要有事就好。陆奈想着。
“好了，不说我了，你呢？你和……”凌九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凑到陆奈耳边：“你和肖昱行到底什么情况？”
“网上现在写的什么情况？”陆奈眨眨眼，说：“给我看看。”
凌九把她的手机递给陆奈，陆奈用自己的指纹轻松解开，然后找到微博点开，搜索栏下方的热搜上，“肖昱行 片场发怒”的条目到现在还在。
她算了算从上午到现在，应该有十几个小时了吧？热度还是这么高，估计反黑组要急死了。
她点开条目大概的翻了翻，文案大同小异，但一个个都是八卦到了极点的语气，在引导看客们探究一下她和肖昱行的关系。
当时的现场没有一个有视频的，只有几张不算是很清楚的图，有一张她出镜了，是某天肖昱行收工后有粉丝来探班，她在旁边不小心被拍到的。
陆奈虽然个子不高，但也有一米六几了，只是苦在脸圆头大，平时就看上去傻了吧唧跟个高中生似的，这张照片拍的角度更绝，把她拍的只剩一米二了，比网传的那张“一米三的陈奕迅”还矮！
陆奈翻了翻几个比较火的娱乐圈博主底下的评论，又看了看肖昱行的站子、大粉、反黑组的微博，觉得有些奇怪。
路人对这件事的态度是，有一部分觉得林芝玥和章导过分了，找个小助理来要求她做替身，说陆奈身居助理之职不好拒绝，并不觉得肖昱行后来在片场要求查水泵有问题。另一部分人倒是把这件事当成了严肃的社会事件在看待，觉得这件事不光是恶作剧这么简单，甚至艾特了A市警局的官微，要求重新检查这个事。
还有一部分人是完全的在八卦，想知道肖昱行和陆奈是什么关系。
凌九见陆奈看完微博，表情复杂，问道：“怎么了？”
“你说这个爆料者，图的啥啊？”陆奈好奇的说。
“既没黑到肖昱行，也没黑到林芝玥，更没黑到章鹤天。”陆奈半自言自语的分析着：“虽然现在这几方都有人在黑，也有人在对骂，但是都是各家粉丝，平时该干嘛现在就干嘛的，跟这件事没多大关系，顶多算个契机。肖昱行这儿也没人脱粉，甚至觉得为我这个小助理伸张正义更加喜欢他了，路人缘也长了一波……所以你说，这个爆料者到底图的什么啊？”
“这还要问？”凌九一脸奇怪的说：“不就是打算捅个你和肖昱行的绯闻出来吗？”
“可是你看看这些微博，哪条有实锤？只是语气很八卦的在引导看客以为肖昱行是在英雄救美，肯定跟我有不一样的关系而已。”陆奈翻着评论给她看：“但你仔细看看，也没人关注我和肖昱行的关系，只是觉得肖昱行是做了应该做的正确的事。而且你看现在的热搜关键词，‘肖昱行 片场发怒’，现在这个新闻的主体是肖昱行和这个事件，不是肖昱行和落难的女助理。”
“我……好像大概懂你的意思了。”凌九说道：“你的意思是说现在观众眼中，这件事跟你其实没关系，于肖昱行来说也不算是件坏事，但是这个新闻爆出来的时候，网上一开始还是觉得这是个黑料的，只是后来才慢慢的有些变了。……前段时间不是刚有个挺火的网改IP剧组失火被爆出来死了两个人吗？然后大家就开始有些关注片场安全的问题了，这个时候正好肖昱行这个事被爆出来，下午很快声音就变了，原本上午还有人在黑他呢，现在基本声援的人越来越多，觉得他发火是应该的。”
“所以说啊，这个人到底图的什么？”陆奈心中有些惴惴不安，总觉得这事没有那么简单。
“嗯……我就是觉得现在就连发个新闻都像预告片似的……”凌九突然说道：“哎对了，《神奇动物在哪里2》的预告片你看了没啊？好精彩啊，不知道国内什么时候定档，哎呀我好喜欢小雀斑啊……”
陆奈听到她的话，仿佛被雷劈了一样，说：“你刚刚说什么？”
凌九愣愣的回答：“我说你看没看《神奇动物在哪里2》的预告片啊？”
“不是，”陆奈皱眉道：“你说这个新闻看着像个，预告片？”
“昂，我当时看完就觉得这跟看了个预告片的感觉似的，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该说的都是只说了一半，没在点上……”
凌九还在继续说着，但陆奈的耳边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预告片……警告……
肖昱行与神秘的女助理……冲冠一怒为红颜……
陆奈觉得大脑一阵眩晕，脑中满满的都是那天晚上肖昱行带她从医院逃出来，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在路灯与月光下，那个放肆的吻……
如果这件事真的被她猜中了，那当时的凌晨街头，就不是空无一人的。
至少除了他们，暗处，还有一个伺机而动的恶鬼，在紧紧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