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郑杳茗艰难得睁开了眼睛，她感觉屋内好像有个人。
“醒了？”
周景程的声音很温柔，从屋子的柜子中掏出来一个玻璃杯。用冷水涮了干净，而后给郑杳茗从水壶中倒了杯水。
“几点了周道长？”
“十一点多了，你今天晚上就睡在庙里吧。这么晚回去太不安全了。”
郑杳茗“嗯”了一声，她的确现在还是很困，不想东跑西跑什么的。要是她能接住一宿实在是太好了。
“那太好了，谢谢周道长。”
“你我之间何必用一个‘谢’字。今天晚上你住这间屋子，我去和那刘道长挤一挤。”
“今天大家都住这里了？”
“没有，赵道长和孙道长家离得近。九点半做完法事就走了。还有几位道长，家离得远，还想在这里住几天，所以就留下来了。”
郑杳茗无力的“嗯”了一声，然后赶紧自己伸了伸懒腰，将手机举过头顶。
想起来还没给周景程法金，几位道长估计是还没要钱，于是赶紧给他将一万RMB的法金转了过去。因为昨日还收了几个随喜的，一个人头上加了一百块钱的法金。
这些阿飘走的时候是什么盛状，郑杳茗觉得很可惜并没有看到。不过应该还有下次，下次能看到一群阿飘超升是什么样子，想必一定非常壮观。
周景程给郑杳茗端过来一杯水，她缓缓喝了下去，身上有点暖和了。
看着郑杳茗精神不错，虽然已经很晚了，但是他还是有一肚子的事情想要问郑杳茗。
“今天，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各种各样的阿飘，有身体发肤完好的，也有不干净的那种，看着特别恶心。他们在你们往下扔东西的时候，乱作一团，不过也没有打起来。大家抢到了多少就吃多少。凑钱办法会的正荐亡魂，跪在法坛之上，余下的只能跪在院子里。”
“这么可怕？”周景程以前也是极想看见这些东西，可是听到郑杳茗这般说，立刻打消了念想。
“是啊，真的是……您所不能理解的可怕。我真的有时候希望，自己能把自己的天眼给关上。但是那样……也会看不见自己想要看见的？”
“你在底下还有未断情缘？”
周景程虽然是个出家人，但是言语之中是非常随意的。当然这不是他修行不好，只是他不愿意把自己的高冷带给郑杳茗，让她不舒服。
“也不是……”郑杳茗尴尬一笑，她现在和崔玉的的关系算是比较要好的朋友吧。但是远远还没有到男女朋友那样。
一则，她是阳上人，阴间之事不愿意参与。
二则，崔玉是通缉犯。若他是郭成林一样的身份也都可以。但是一个通缉犯……跟他谈恋爱？活着不好吗？
三则，她保留着阴阳眼，是因为如果合上，以后就再也睁不开了。故而迟疑了。等哪天她真的受不了这份折磨了，那肯定也会恳请崔玉帮帮忙，合上眼睛。
“嗯，不打扰你了。你快睡吧。”
周景程提着自己道袍的前摆，走出门去。
郑杳茗一下四仰八叉得躺回床上。
劳累了一天，有一张香软的床可以酣睡，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呢？其实她从没有渴望得到更多，只是因为时局所迫，必须做些小生意。
药王庙里，深夜静悄悄。偶尔有一两声狗叫的声音，因为睡太早的缘故，反而郑杳茗在这个时间点睡不着了。身上的外衣一脱，盖着别人的被子，暖和是暖和。可思考不会停止。
不知道崔玉怎么样了……
郑杳茗无数次的告诉自己，不应该再和崔玉又任何暧昧的联系，自己应该远远地躲开！可是她依旧是骗不过自己的内心。
也许是同情，也许是信任，郑杳茗就是忘不了那天在水房里，他摸着自己的脸，对自己下的承诺。实在是有点太苏了……
那气势、那身段、那仰望星空脚踏实地的安全感。
给周景程有发了个100元的加班红包之后，她又顺手打开了六道微信。
微信里有很多素不相识的人跟她打招呼，郑杳茗一概没有理，直接点开了崔玉的对话。
“今天的法事做完了，我赚了一千。真开心。”
“死人钱，还是少赚一点比较好。”
郑杳茗发完消息准备睡觉，可是没想到崔玉竟然秒回了。本想着反驳几句，可是见他回话，也不想吐槽自己赚的其实很少了。
“这么晚你还没有睡？”
“我在等你的消息，以为你出事儿了。至少一周你没有出现了。”
“这不是今天有个大法会，前几天也正在忙。我劝我的那位学妹过来超度，但是她还是留了下来。”
“搁在我身上，我也不愿意离开。”崔玉如此喃喃，“鬼差带她走了没有？”
“并没有。”
郑杳茗当然是睁眼说瞎话，这个人就是她劝着留下来报仇的，怎么会走。
“那好吧，命该如此。可惜还这么年轻，香消玉殒，可惜时代变迁，若是在古代，这般行径……”
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还会觉得可惜，看来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位大佬了。
“我今天住在庙里了。”
“怎么，你还出家当道士了？”
“出个毛的家啊，我这生意风生水起，老妈等着钱医治，你在家里嗷嗷待哺。我怎敢抛弃你们出家。我要不停得挣钱挣钱挣钱，养活你们啊。”
看到这句话，崔玉竟然脸红起来。
“所谓时运不济而已。以后我养你。”
“不敢不敢。你好好躲着，不要漏出马脚来。就好。”
“我是被诬陷的，但我相信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也快来了。”
郑杳茗真是一阵无奈，你自己都不去伸张正义，怎么会有人会帮你昭雪呢？
哎，一天就知道做梦。
“我打算开一个水果摊，你觉得呢？”
“好啊。”
崔玉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首先卖水果的，可以跟仙子道做生意。其次呢，跟饿鬼道发生少量生意往来，也不会有人发现。
魔灵道亡我之心不死，他们对水果是否热衷就并不知道了。不过，现阶段来说，卖水果的确是最好的决定。
“你们喜欢吃什么水果。现在这个季节，苹果、橘子、柚子多。”
“我喜欢吃荔枝。”
崔玉想起自己上辈子被活活饿死的时候，心心念念得是那荔枝的味道。上辈子的他，甚至连新鲜的荔枝都没有吃过，只是那远房亲戚捎回来的荔枝干，吃得他临死都忘不了。
“哦。”郑杳茗听到了崔玉想吃什么，激动地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第一时间打开淘宝。可惜的是，如今并不是吃荔枝的季节，但是万能的淘宝还是给郑杳茗了一个惊喜。
果然，这一次淘宝没有让郑杳茗失望。荔枝真的熟了。冷冻鲜荔枝4斤69元，澳大利亚新鲜荔枝4斤398元。显然冷冻的鲜荔枝要便宜得多，可是郑杳茗是不会让崔玉受一丁点委屈的。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曾作岭南人。当年杨玉环一骑红尘妃子笑，如今郑杳茗千里送荔枝，为了崔玉一笑。
动了动手指，郑杳茗就下单了新鲜澳大利亚进口荔枝，先来四斤给崔玉尝尝鲜……嗯，这样今天的一千块钱的收入几乎少了一半。
罢了罢了，一次能挣五百块钱也行。
给崔玉下完单后，郑杳茗便想到自己从哪里进货的问题了……
如果直接从淘宝上买，那肯定亏大发了，淘宝的东西普遍加上了高昂的运费，而万一买的东西太贵，造成滞销，真的是坑死个人。
她可是小本生意，亏不起。
所以，到哪里买呢？郑杳茗想着想着，很快进入了梦乡之中。
第二天一大早，也不知道是谁在敲门，因为是在别人家的地盘，故而她并没有睡得太死。只听到有人砸门，赶紧起床开了门。而外面的天依旧是黑沉沉的。
“早课了，你该起床了。收拾收拾走吧。”
郑杳茗连连点头，进屋用凉水搓了一把脸。不一会儿，主殿里传来诵经的声音。
好奇心继续驱使着郑杳茗天不怕地不怕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琳琅震响、十方肃清。河海静默，山岳吞烟。”
随着慢慢悠悠的曲调，郑杳茗手揣在衣兜里，靠近了主殿门外。
冬季凌冽的寒风嗖嗖嗖刮个不停，郑杳茗站在殿外，看着一众人跪在殿内，对着神仙的金身念念有词。
这是一个仪式感非常强的活动，道士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都带着她所不能理解的深刻含义。
美妙而高昂的曲调在殿内回响着，当曲调碰到殿内的墙壁后，又形成一层层如同涟漪般的回音。
忽而郑杳茗抬眸，也许是她的错觉，那神仙塑像似乎在动。
她再定睛一看，那药王孙思邈的雕像的确在朝着她眨眼睛。而且那眼睛还不住得向左边瞥！要不要这么可怕！
吓得郑杳茗踉跄退后了几步。
但也许是因为已经被吓习惯，她强忍住了自己的尖叫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身后有个高大的黑影，遮蔽了所有光芒。
而这一次，郑杳茗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恐惧，失声尖叫出来。整个庙宇之中，回荡着女子的尖叫声。
周景程没有上殿做早课，他依旧是在厨房做饭。穿着围裙跑到外面。
“怎么了？”他疑惑得看着坐在地上的郑杳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