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闻微微愣住，如果是平时，他一定会调侃下他们现在的姿势。
可是偏偏是今天，偏偏是这里，他唯一想做的，只有一件事。
顾一闻什么也没回答，慢慢闭上了眼，他伸出右手放在了她的腰上，又将她朝自己拉近了些，然后就这样，静静的靠在她的身边。
过去的事，是不是真的可以过去，他不知道。
但是此时，他只想和她在一起，什么都不再去想了。
……
夜里，赵晴到底是几点钟才和顾一闻纷纷返回睡着的，赵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只知道，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被一阵米香诱醒。
这是她久违的味道，似乎回到了自己小的时候。
她睁开眼，屋子里很暗，却隐隐有光亮从窗帘的缝隙里渗入。
天应该是大亮了，只是加厚的窗帘，让她还以为自己仍旧身处黑夜。
她抻抻筋骨，坐起，惊喜的发现昨夜自己竟然睡得这么踏实，一夜无梦。
她环视了下周围，这才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想起这里是顾一闻父亲的家。
那股米香渐渐浓郁，已经不知不觉弥散在空气里。
她循着这股香气来到房外，从并不算很大的厨房里，捕捉到了顾一闻的身影。
他背对着门正在切菜，锅子里咕嘟着热气，应该是煮了粥。
赵晴靠在门框外凝眸望着这一幕，忽然觉得很踏实。水汽在厨房里徘徊，像是一层白雾，将眼前的场景显得有些梦幻。
赵晴想起了童年时父母偶尔在家里生活的场景，那时他们虽然也很繁忙，但至少没有吵架，两人一个在厨房里做饭，一个则会帮忙备菜，时不时的还会讨论一下现在侦办的案情。
那时赵怡就是个急脾气，一定会在做饭期间找点别的乐子做。自己则是个安静性子，喜欢搬个板凳坐在厨房外听父母做饭的声音。
总感觉，那就是“家”的声音，就像是现在所听到的那样。
赵晴不经意弯弯嘴角，看到墙壁上挂着的围裙，只手摘下，来到顾一闻身边，唤了一声：“顾一闻。”
顾一闻因为锅里的声音有些大，方才一直没注意到赵晴，这一声让他愣了愣，但很快也就反应过来了，他看到她将围裙悬挂在半空，没问，很自然地扭过身，倾下身子，让赵晴可以给他将围裙带上。随后那小个子自己绕到他身后，很利索地替他系上了个大蝴蝶结。
完事，顾一闻继续切菜，同时说道：“我买了新的牙刷牙膏，放在洗手台上了，先去洗漱吧，早饭过会儿就好。”顿顿，又有些不确定地回身看向赵晴，“菜粥可以吗？给你驱寒养胃，顺便补充点营养。”
“嗯。”赵晴应声，刚要转头走，却又被顾一闻叫住了。
他的视线盯在了她头顶的某一点上，放下手上的东西，手上冲了些水，然后走到她身边轻而耐心地为她捋一绺头发。
赵晴这才想到，自己因为是短发的关系，早上的头发一向和鸡窝一样，刚才急着出来找人，竟然把这个茬儿给忘了。但幸好她原本就是一线法医，早就没那么在乎外形了，所以在他帮她弄翘发时，她那一双圆又清澈的眼睛一直望着近在眼前的顾一闻。
这时的他没有在职场上的气势，头发松松散散地垂在脸庞，神情放松，本就很容易让人望进去的深眸沉着温柔，轻而易举就可以抓获每一个对上它的人。他身上是一股很淡的清香，是香草洗发露的味道，甜甜的，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在家门口买的最爱吃的冰激凌。
现在的他，看起来一切都好，和平时的他一样，和昨天晚上的他不一样。
可是赵晴知道，在这栋房子里，昨天晚上的顾一闻或许才是更加真实的，只是今天早上，他再一次的穿上了平日的伪装，将脆弱的地方重重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她忽然想像昨晚一样，走近他一些，再近一些，走到他心里深处，去看看他真正的喜怒哀乐，而不是像过去一样，退一步，再退一步。
赵晴脑海里回响起了杨师母说的话：小晴，你变了。
变了？变了。都变了。
就像是现在，此刻，她本应该速速向后离开他，可是却一动不动地站在这里。
慢慢，赵晴抬起指尖儿，毫无预兆地轻轻捏住了顾一闻腰间的衣角，将头低的又低了些，似乎是任他帮她梳理头发。
这一细微的举动，引起了顾一闻的注意。
他的手微顿了一下，垂眸看见赵晴微微泛红的小脸儿，默了半晌，落在她发上的手开始下移，顺着她的鬓角、脸庞，渐渐靠近她的唇瓣。
两个人的心跳声，似乎成为这清晨厨房里最响亮的声音。
就在这时，顾一闻放在案台上的手机猛地一震狂响，一瞬间将所有的气氛打破。
赵晴吓得打了个颤：“我去洗漱！”
说完，小身影一溜烟儿不见了。
顾一闻指尖儿悬空，内心狂骂了一万次，他没好气地转头捞过手机，又是“泽阳”两个字，顾一闻薄唇撇出一抹威慑的轻弧，接起：“喂！”
顾一闻本是想狠狠怼一下这个没眼力见儿的助理，但是在对方说了几句话后，顾一闻的表情便严肃了下来。
没一会儿，赵晴洗漱完回到厨房，看顾一闻正好挂下电话，又在思索什么，便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顾一闻收起电话，说道：“医院里的那个人醒了，警方去调查了，可能需要我配合一下。待会儿我让泽阳载你去现场取车？”
“不用了，今天是周末，我不用去鉴定所，陪你一起去医院吧。”
“好。”顾一闻温笑了一下，轻轻抹掉了赵晴发梢上沾的水珠，“总之，先吃饭吧。”
……
去医院的时候，天气突然由晴转阴，突如其来的雨大乱了街上路人的原本的步调。阳光明媚的市中心突然变得潮湿，便利店和地铁站门口挤满了人，即便这样，还是陆陆续续有人披着衣服冲进来避雨。
为了不让赵晴淋雨，顾一闻特意将车转入地下车库，停好车，两人一同乘坐电梯上去。
此时泽阳正坐在病房前的蓝色塑料椅上挫着拇指发呆。余光瞧见顾一闻，立刻站起身飞奔了过来。
“顾总，您来了！”泽阳往后一看，瞧见赵晴，因着昨夜也看到了她，所以并不是特别感到意外，只是关心的问道，“赵所长，您也来了……昨天，没受伤吧？！”
他上下打量了赵晴一下，却被她一身新衣服惊艳了。颜色时尚，又带着职业气质，一点都不像赵晴平时的朴素风格。
赵晴察觉他的表情，不好意思地揪揪自己的一缕头发。因为昨天自己是穿着睡觉时的运动衣裤来的，短时间又回不去，所以是顾一闻临时去楼下市场帮她买的，因为这里没有商场，所以衣服大多是作坊货。然而顾一闻偏就能给她搭出时尚感。
泽阳看得出神了，没超过三秒，就被顾一闻冷峻的身影遮住。
“说正事。”顾一闻不客气地打断。
泽阳有点失望，但很快也进入了身为助理身份状态，回答道：“顾总，当事人现在在里面。唐警官和郭导也在，正在做笔录，现在伤者情况稳定了一些，这两天可能会清醒。”
“伤势怎么样？”
“伤势不算重，幸好爆炸的力度不大，伤者躲避及时，只是被蹦出来的碎片划伤了一些地方，没有烧伤。现在还没醒，主要是因为脑子受到了震荡的原因。”
顾一闻在心里捋了一遍，多少有数，他交待做完笔录的泽阳回去休息，自己则推门进入病房。
赵晴跟了上去。
进入病房的时候，唐敬刚好给郭永强做完笔录。
见顾一闻和赵晴，唐敬伸手打了个招呼。
郭永强明白了几人大概认识，识相地从病床下面的床栏上站起，先打量了下顾一闻，没伤，松口气，拍拍他的肩膀。
“耽误你了，一闻。”
郭永强和昨天白天的神情不太一样，疲惫的几乎快要睁不开眼睛，眼底毫无拍戏时的炯炯有神，想来这一夜一直在应付投资方、制片方以及媒体。
顾一闻回拍了郭永强的手背，安抚道：“没事，应该的，先去睡一会儿吧，醒了估计会更忙。”
郭永强苦笑一声，摇摇头：“拍戏最怕遇见这种事，哎，希望风波早点过去。”
说完，他拿起团在旁边椅子上的夹克，晃着步子出去，背影显得孤立无援。
然而，这种时候，除了现场的第一负责人，谁也帮不上忙。
顾一闻回头面向唐敬：“唐队，调查情况怎么样？”
唐敬抿着嘴翻了翻手上的小本，缓而慢地摇头：“目前还说不上什么，现场还在调查。主要还是要看当事人的证词。”
唐敬身子微侧，将视野留给伤者。
病床里躺着的大约是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浑身上下都贴着纱布，伤确实不少，可没有看到特别严重的地方，整体状态还算不错。脚下名卡上写着“张雄福”这三个字。
“这个人的名字，是经过现场群头的排除法确认的，身上穿得是戏服。听您的助理说，之前在现场，见到过这个人对吗？”唐敬将小本翻开了新的一页，准备进行询问笔录。
“对，见过。”顾一闻又凑近了看，然后将当天的情形复述给唐敬听。
说到“神态略显奇怪”的时候，唐敬困惑，在笔录上着重画了几条线。
站在一旁的赵晴本来只是听着，视线随着顾一闻的话转向伤者，忽然在他手腕上捕捉到了什么东西，几步走近，稍微将其袖子朝上拽了拽。
一道不算浅的痕迹显露出来。
赵晴眉心蹙起：“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