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始乱终弃？我什么都没对你做过啊。”赵晴是真的蒙了，看到顾一闻朝前走了一步，自己立刻后退两步。
顾一闻方才的温柔瞬间烟消云散，脸色阴沉的吓人。
“你忘了那天晚上你对我做的事了吗？”
赵晴微怔：“哪天晚上？”
“签约的那天。”
赵晴这才想起，好像确实还有这么一个谜团没有解开，小心翼翼问：“我做了什么？”
顾一闻其实很不愿意说，皱眉抿唇，上前半步，握住了赵晴的手。
赵晴下意识想挣脱，可是不仅没能成功，还被顾一闻朝前拉了一步。
他将她紧攥的指尖顶开，拿出她的拇指，用力地，在自己的下唇上抹过，那双深眸却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带着一点不悦。
指腹上传来他唇瓣柔软的触感，昨夜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猛然席上。
吻，还有最后那一下宣誓。
——我印上了，你再也走不了了。
赵晴突然像触电一样将手缩回来背在身后，第一次慌乱到不知所措。
她就像是惊弓之鸟一样连退三步靠回墙上，甚至连头都不敢抬。
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真正强吻的不是顾一闻，是自己？！
还……还做了那种事……
她咬牙懊恼，然后紧忙说道：“那个……那天夜里只是个误会，我……”
“那天夜里是个误会，那刚才呢，为什么没推开我，明明和我一样很享受这个吻，不是吗？”
回想刚才一幕，赵晴的心猛地又被他牵动了一下，同时心虚得不得了。
但她立刻甩甩头，回击道：“那只是人类正常反应，就像是情-色电影里，男人与女人互不相识，互没感情，也照样可以做这些事。”
“你竟然把我比作——！”他的尾音略抬，眼神更加凛冽，双齿也下意识咬合，但撑着额头，用力深呼吸了几口，压下被她轻易挑起的怒气，待稍稍冷静下，才继续回道，“好！如你所说！就算刚才只是生理原因，那么车祸那天呢？那么在医院的时候呢？”
赵晴心里“咯噔”一声，怔怔看向顾一闻，他依旧冷静地俯视着她，仿佛早已看穿她的全部。
“你都记得？”赵晴有点慌了。
“我不该记得吗？”顾一闻问道，“我又没有失忆。”
赵晴无语了，低垂着头，盯着地面上的一角。
“那你为什么……”
“我既然对你没兴趣，我为什么要提起这些事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那现在为什么……”
“因为我突然有兴趣了，不可以吗？”
赵晴迅速抬头看向顾一闻。
他站在月下，单手插兜，一丝不苟的短发因刚才那个吻稍稍有点凌乱，但是他的神情与刚才来时不同，已经不再迷茫。
他确认了什么，眼神坚定而专注，他在看着她，肆无忌惮。
当然，还带着一股子想要杀人的怒气。
赵晴迅速又挪开视线，放在身边的两只手小心攥起，半晌，用着一贯冷静的声音说道：“我周围人都知道，我对情感很封闭，顾一闻，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对我，你真的没有感觉吗？”顾一闻声音愈发下沉。
“没有。”赵晴低着头回答。
“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你和我之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他继续逼问。
“没有。”赵晴继续回答。
“那你为什么会想要我的DNA信息，为什么我对你来说是特殊的？”
赵晴再一次的抬头，唇瓣微启，似乎之前根本没想到顾一闻会说的这些话。
他竟然猜出来了。
但她知道，她必须说点什么，她……
“赵晴，你不会说谎。”顾一闻打断她要说的话。
赵晴又将唇抿住，一言不发。
顾一闻动动唇，转头看向夜空。
烟花已经快要消失，只余下零星的一些仍在空中漂浮不散。
梦中的那双眼睛毫无征兆从赵晴眼中划过。
赵晴的心紧了一下，又回望顾一闻。
他对她来说，确实是特殊的，无疑是这世上唯一特殊的。
但她笃定这份特殊，来自于她的记忆，而非于眼前的他。
赵晴突然昂起头，故意摆出一张淡漠的脸，说道：“顾一闻，无论我之前做过什么，我都是无意的。你知道的，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一个人，包括你在内。”
“你是要拒绝我吗？”顾一闻眯住眼睛，声音略显寒凉。
“是！”赵晴斩钉截铁地说，可是坚定背后，充满了动摇，“今天的事情，我会‘全部’忘光，顾一闻，你也当什么都没发生好了。”
她用力强调了“全部”二字。
顾一闻抿住唇瓣，不知何时，已经敛回了所有表情。
赵晴感觉到，顾一闻是真的生气了，但是这又能怎么样呢？
赵晴害怕被顾一闻看穿，没再回望他的双眼，而是选择从顾一闻的身边跑走。
在交错的一瞬，顾一闻反手抓住了赵晴的腕子，执着地不愿放弃，但终究被赵晴甩开。
没有再停留片刻，赵晴就像是一个丢盔弃甲的士兵，慌乱推开天台上的门。
结果一眼看到了正侧靠在楼梯间准备往上走的莫逸天。
“赵所长……”
赵晴故作镇定地用指尖儿拨弄下凌乱的鬓发，稍稍对莫逸天颔首，接着继续逃走。
哒哒哒的鞋跟儿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
莫逸天看了一会儿，推开铁门来到天台。
眼前，那平日自命不凡的高傲男人，正双手扶着天台栏杆生着闷气，十步开外就能感觉到那几乎快要炸开一切的怒意。
“被甩了？”莫逸天笑道。
顾一闻斜睨，眼睛透着冷光。
莫逸天立刻假装打了个寒颤，说道：“可惜了我特意把去天台的人支开……那么，要放弃吗？”
顾一闻先是嗤之以鼻地冷哼了一声，单手插兜，视线落在赵晴逃走的方向。
“这个女人，还真是知道怎么可以激怒我。”
莫逸天低眉笑了几声，右手搭在顾一闻肩头。
“自己选定的人，跪着也要受到最后。”
顾一闻眉心轻蹙，狠狠咋了下舌。
……
另一面，赵晴一路马不停蹄地开车返回了南向湾。
就像是讨要活着的氧气一样，才一进门就脱了全身的衣服和鞋子冲进浴室。
当冰冷的水从她的全身淋到脚底的那一刻，那颗几乎穿透胸膛迸出了的心脏才终于安稳了一些，平日的理智，也渐渐回归。
她用双手捂着脸颊，最后将附着在脸颊上的发丝捋到头后，用冷水浇着自己的脸颊。
她不是没有拒绝过喜欢过她的人，很多次，从学生时代开始。
但是这一次，却是让她感到最困惑的一次。
为什么，自己会动摇的这么剧烈。
一定是因为顾一闻像极了梦里的那个人，才会如此影响她的心情。
想通了，赵晴才稍稍安了心，关上莲蓬头，浴室里重新回归了一片死寂，只有没能流完的水，还在从缝隙里一滴一滴下落。
为了捋顺自己的心情，她在那里站了很久。
然后才从淋浴室里走出，抓上毛巾一边往外走，一边照着路过的镜子。
在看到镜中的自己时，脑子里莫名闪过了顾一闻的那一吻，以及他咬着牙质问她“你不会要对我始乱终弃”时的样子。
她的心莫名又悸动了一下。
她承认，顾一闻是个优秀而不得多的的男人，也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只可惜，她不会喜欢任何人，因为她，从不相信爱情。
她从浴室走出，换上了干净衣服，为了冷静下来，推开窗户吹吹夜风。
之前的月色已经消失不见，天上飘浮着斑斑白雪。
赵晴伸手借了一下，雪花在掌心中逐渐消融。
“T市，又下雪了呢。”
……
同一时间，T市的一家便利店外。
一个四岁的男孩正呆呆望着夜空发呆，像是从来没有看过雪一样，乌黑的双眼倒映着星星点点的白。他穿着比他本身要大出一圈儿的衣服，腿脚处被挽了几个褶。
“小天，进来！”一个洪亮的嗓门从便利店传来，正开门的白领们都被这一声吓了一跳。
男孩儿并没反应，依旧抬头凝望天空。
里面又传来了更加大声的叫喊。
男孩儿这才有了细微的反应，小手扭一扭塞在耳朵里的二手助听器，立刻等着乌黑清澈的眼睛回头看去，透过玻璃门，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花发男人在朝小天招手。
男孩儿将眼睛眯成一条线，笑了，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他的笑容太过灿烂，以至于路过的行人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男孩儿准备进去，刚好见到有人要出来，便立即旋身贴在门上给他们让路。等人都走了，才小跑着来到花发男人身边。
花发男人在便利店里看了一圈儿，向后缩着头，眯缝着眼在看一个饭团上面的字。半晌，放心了，将几个饭团放在男孩儿面前，字字清晰，并夸张地演绎口型说道：“喜欢哪一个？”
男孩儿伸手将两个饭团接过，仔细看了一会儿上面的数字，又看向货架上一个白饭团上的数字，想都不想就将两个夹心饭团子放下，将白的拿起来，推给花发男人。
花发男人揉了揉男孩儿的头，用口型说：“等着我。”转身去款台排队。
前面的年轻人都拿着手机不知在做什么，滴滴滴滴的，连续想着。
花发男人皱着眉，也没问，从帆布包里找出个手缝的小布袋子，从里面掏出些零钱。
临到交款处，带着口音问道：“能再便宜点儿不？不就是一大块米饭，太贵了。”
收款员很为难，说：“抱歉，我们这里是不能讲价的。”
花发男人有点儿失望，将准备好的零钱交给收款员，然后拿起塑料袋回身。
花发男人突然愣了一下，朝左走了几步，又朝右侧跑了几步。
“小天……”他低喊，“小天！！”
他冲出便利店。
车水马龙的街上，却没有任何男孩儿的踪迹……
“小天！！！！！”花发男人声嘶力竭地喊着。
街上的行人，只因好奇而回头，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雪，还在下，越下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