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死了……”
党春面色呆滞地望着党项的首级,似乎还不能相信之前与他谈笑风生的同族兄弟,就这么身首异处。
特别是面前,还被一群甲士刀剑出鞘地围着,锋锐几乎指到了背心。
剑锋的冰凉感,还有对方眸子中的狠色,令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微有着异动,对方就敢真的捅入。
只是此时嘴唇嚅动,心里还是被不可思议充满:“他……他怎么敢?他怎么敢??怎么敢杀我党家的人???”
在他心里,以前自然当褚禾是党舞随意找的男子,算不得什么,现在却发现错得相当离谱。
“你杀了他,你竟敢杀了他?好,很好!”
党家老头目眦欲裂:“我党问天记住你了!”
“名字这么嚣张,实力却没有半分,太让我失望了!”
褚禾很是无语,又伸了个懒腰:“看来你们认不清现实,我便用实际告诉你们!”
他一指背后:“褚家,我做主!让我妻子除岁去你们党家,哈哈……你们敢用如此奇耻大辱来羞我,我当然要回敬一二了!”
当即又是淡然道:“辱骂军士,咆哮尊前,该当何罪?”
“当处鞭刑!”
褚豹大声回答。
“善!拖下去,每人五十鞭子!”
褚禾一指党问天:“这总算是我娘家长辈,面子上不能太难看,就减一半好了!”
“竖子!”
党问天面色涨红:“竟敢如此折辱老夫?!”
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如狼似虎的甲士拖了下去,褚豹狞笑着举起鞭子,猛地一抽!
啪!
一道血痕浮现,刹那间就让党问天住了嘴。
疼!
剧烈的疼!
钻心的疼痛感,甚至令党问天刹那间都有些意识恍惚。
鞭是军鞭,选用上好牛皮鞣制而成,结实无比,每次施展鞭刑之前都要饱蘸盐水,这一是防止伤口感染,第二就是要刻意的增加疼痛感。
“姐夫!姐夫救我!”
党春少年性子,三四鞭下去之后立即老实了,满地打滚,涕泗横流地叫着。
“继续!”
褚禾眼皮都不眨。
啪啪!
又是十几鞭之后,党问天背上早已一片模糊,血痕与衣物混杂在一起,喘息不断,几乎是惨叫着:“等等!老夫服了!”
褚豹停下,目望褚禾。
“你傻了么?行刑未完,为何停下?”
褚禾翻开刚才的书册,右手拿起毛笔,蘸了墨水,一丝不苟地继续书写起来。
他的字原本传自纨绔子,徒有其表,内里一塌糊涂,不过转生之后,胸有沟壑,却是风骨渐生,此时笔走龙蛇,纸生云烟,带有道韵,很是拿得出手了。
此时自然不是在抄书,而是在默写。
这次大隋之乱世界,褚禾自上清老道那里敲来的好处不少,地仙级别的上清道法先不说,光是那些山川地理图志,还有洞天福地的秘闻,以及地仙之后的传说,都是难得的瑰宝,此时自然一一默写下来,准备藏书于褚家,增加家族底蕴。
啪!啪!
外面,好不容易行刑完毕,党春已经变成血人,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倒是党问天还剩半条命,神智尚且清醒,见到两名近卫营亲兵进来,立即扑上前去:“快……快叫党舞侄女来……老夫快被打死啦!”
“你是……党问天族老?”
一名近卫认出了党问天,却没有上前掺扶,而是目不斜视,先向褚禾行礼:“家主!”
“嗯!既然他要见党舞,你便去传吧!”
褚禾笔墨不停,随口说着。
没有多久,换了仕女装的党舞便匆匆走来,脸上带着雍容之色。
“侄女!侄女!”
党问天宛如见到了救星一般,飞扑上前:“你看看那个褚家子,这是要打死我啊!”
“还有你两个弟弟,一个只剩半口气,一个头颅都挂在那里!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叔父大人说笑了!”
党舞一挥宫袍,却是走入厅堂,为褚禾研着墨:“妾身乃褚家妇,我家夫君要处置你们,我又怎么好插手?”
“你?!”
党问天一口气没上来,翻着白眼,直接昏死了过去。
“抬下去吧!不要在这里惹眼,乱了兴致!”
见着褚禾不语,党舞不由淡淡道。
“诺!”
褚豹心里对褚禾佩服到了极点,立即指挥着兵卒,将两人拖下,近卫自动上前清理地面,没有多久,便恢复如旧,连一丝血腥气都闻不到了。
“夫君好书法!”
这杀一人,刑两人,还都是党家子弟,党舞却似没有丝毫介怀,注意力反而被褚禾的手书吸引了过去。
“……福地者,方圆或百里、或千里,有四季之利,天时之变,却无日月升降,诸天星辰……”
“……窃闻,周天星宫有洞天者,夜出漫天繁星,蔚然大观,其内弟子生息繁衍,人口聚集,数万而筑一城……”
党舞原本是被褚禾的书法吸引,但旋即,就被手书内容所震慑,妙目再也转不开了。
“……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渐悟世间真道,唯在超脱者矣。”
褚禾写得很快,但每个字都工工整整,用的乃是正楷之文,横平竖直,清晰无比,看着就十分舒服。
最后一个句读添上之后,党舞才缓缓吐出口长气,一望周围,却是已经日近黄昏,不由一笑:“读佳文章,如饮醇酿,当真酣畅淋漓,不知此文何名?”
“此为《逍遥游记》,乃是一位名叫逍遥子的散修,交游广阔,毕生的见闻……”
褚禾吹了吹最后一页:“此书默成之后,我想藏入褚家书库之中,以遗子孙!”
“洞天福地……”
党舞喃喃着,纵然是党家,有关此两者的记载也不过只言片语,口耳相传。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家夫君居然就已经开始接触这一类东西了,不要小看这个,这便是一个家族的底蕴!
若无这些积累,任凭什么家财万贯、田亩千顷,在别人眼中也不过暴发户罢了。
“加上这册……秘传类就默写得差不多了……”
褚禾甩开毛笔,眸子中却是浮现出若有所思之色:“最后还有上清道法,该找个什么理由给褚菁送去?不过她已经猜到我是测试者,也不用给什么理由吧?”
“夫君在想什么呢?”
或许是妻子特有的直觉,在褚禾略微走神,念及另外一个女人的时候,党舞会说话的眸子就望了过来。
“咳咳……”
褚禾咳嗽两声:“为夫在想,今日如此做法,不会让幺妹你为难吧?”
“夫君做都做了,又何必来问妾身?”
党舞似有些幽怨,但她乃是极聪慧的女子,也没有纠缠这个问题,直接道:“正好妾身想改革我家,此辈总得拿几个开刀,也算不得什么……”
说到这里,总算有了几分杀伐决断的大将之气:“侵占田亩,坏我家声也就罢了,居然还有沟通外藩,欲图里应外合,推翻我者……嘿嘿,看来党家私塾的那些先生都该换了,连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都没有教给他们么?”
“利欲熏心之辈,怎能以常理度之?”
褚禾耸了耸肩膀:“当着我的面,他们不是也敢那么嚣张么?”
“那是夫君你根本没有告诉外人好吧?”
党舞恢复小女儿姿态,翻了个白眼:“若他们知晓你道法真人,哪个还敢放肆?”
与党舞不同,褚禾伟力归于自身,却是丝毫不在意世俗权力的更迭。
这还只是他这个阶层,到了地仙则更是如此。
我将福地领域一关,自己逍遥,哪管你人间皇帝换了几个?
本次大隋之乱任务当中,错非最后出了个殇人,褚禾估计一个七阶的大神通者都不会出现,大概就是上清那样的地仙,纠葛太深,实在摆脱不了,才会上蹿下跳,估计也丢尽了地仙的面皮,在同阶中要被嘲笑良久。
“咦?说起来,菁姐年后就要去上清道山门进修!她天赋异禀,此时已近天师位业,哪个还做得了她老师,保不准就要入福地,请地仙亲自教导……”
“上清老道有地仙功果,寿元千年,若无外劫,当能老不死到今日,啧啧……可惜我观他气运,虽然借李剑橙的真龙之势而修成地仙,奈何后来被坑得太惨,恐怕一辈子天仙无望……”
褚禾这次掩饰得不错,直接轻咳两声:“夫人……夜已深了……”
党舞低低答应一句,脸上就飞起两朵红云。
……
噼啪!
伴随着大雪,终于迎来了尾声。
“半盏屠苏犹未举,灯前小草写桃符……”
岁除之夜。
褚禾站在褚府最高处,倚栏而望,背后党舞、褚菁、甚至畏缩躲在一角的刘玉儿都在筵席中,外面喜气洋洋,百姓欢呼雀跃,又燃烧木竹,取其驱赶太岁之意,家家户户团聚,充满了其乐融融之景。
“明年,褚菁要去精修道法、党舞要整顿两州事务,清理家事,纵然是我,也得外出远游,伺机解决血旗门残余以及那个人……多事之秋啊!”
褚禾蓦然一叹,旋即换上笑脸,飞快融入了下面的喧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