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绵志惊讶于她居然比自己还懂得艾家住宅的构造,她居然把他带到祠堂来了。从小他就怕这个地方,小的时候佣人在他刚刚接近祠堂的门时就会告诫他,不能随意入内。一直到长大成人了,他对于这个供奉着众多艾家祖先灵牌位的地方始终怀有一种敬畏的心态。然而子悠却泰然自若地带他来到这里,又神色不惊地推开祠堂的门,待他一跨入这间斗室的时候,她反身将门闩上了。
“你不要告诉我,密室就在这里?”他略有些困惑不解地问道。
她微微地颌首。
他打量着这四堵墙壁,除了一些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水渍与去不掉的污迹之外,还悬挂着哪一个祖先传下来的山水手迹画之外,并无异样。
这样一间小小的斗室,又怎么能放下一具水晶棺材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子悠仿佛是洞察了他心中的猜测,便走到那幅山水画的前面,动手将那幅画移开。眼前原本空无一物的墙壁像被施了什么法术一样,竟然笨重地徐徐地挪开了,出现了一个黑黢黢的洞。
他惊得目瞪口呆。
“把佛龛上的烛台拿过来。”她似乎见怪不怪地吩咐了一句。
他将烛台执在手上,跟着她进入到这密室。
一眼就看到烛台所散发出来的光线所照射到的覆盖着白布的一具巨大的东西的上面,不出所料的话,那应该就是她口中所说的水晶棺材了。
“把那布揭开来。”她镇定自若地站在一旁看着他。
看她那个模样应该已经进来过几次了。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牵住了一下,胸口嘣嘣直跳。他将那布揭开来,却发现棺材里空空如也。
“看到了没有?”她正环顾着周围,二太太的踪影还是显得那么神秘莫测。这次也不例外,空无一人的密室里只有他们两人。
“你自己看一下吧。”他表情生硬地说道。
她这才走到棺材边上往里一睄,奇怪的是,棺材里面空荡荡的。
“开什么玩笑?”他的眉毛一掷说道,“我怎么会相信你的话呢。我是亲眼看到苏彩异装殓入棺的,她又怎么会在这具水晶棺材里。”
“可是我确实见过她的尸体,她的手指上还戴着你送给她的粉红宝石戒指呢。”她不服气地说道,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这具棺材,四周围也没有尸体的踪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想起绵璃第一次陪她来的时候,她发现这具棺材里并没有尸体。可是后面来了几次,都亲眼见到过苏彩异的尸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这尸体还能自如走动?
“总之现在我见到的却是这具空的棺材。”他咬了一下嘴唇,果断地说道,“我都说过了你的梦不一定是真实的,你一定是把自己的幻想与现实混淆在了一起。”
“那我又怎么会知道这间密室的呢?”她反问他。虽然这间密室也是绵璃带她进来的。可是她对自己所做过的梦深信不疑。
“也许是有人带你来过了吧。”他若有所思地眯缝起这双眼睛,开始擎着烛台在密室里走动起来。
“奇怪,艾家的密室怎么会在这里?”他带着迷惑不解的神情说道,并摸了摸墙上凸起来的石块。那一间间用铁栅栏隔开的地方就跟牢房一样。
苏彩异的尸体怎么会不见了呢?
在艾家到底有多少人知道这个密室呢?她的心里渐渐地产生了许多念头与不解之谜。她摸了摸水晶棺材,发现底部有一个长匣子一样的东西包围着,伸出手拨弄了一下,竟发现那个长匣子可以抬上去,里面居然是几个铁轮子,四个角每边按了一个。那么这具棺材是可以移动的。她试着推了一下,果然那个棺材就缓慢地移动了几下。如果把那个长匣子放下来不光盖住了铁轮子,也死死地卡在了地上不能动弹了。
如果把装在里面的尸体移动也不用费很大的气力,只需把她推到了要摆放的位置就可以了。她又用手去按了按装在里面的黄缎子内里,发现这缎子里已经是装满了棉花,摸上去十分地柔软。
她直起身子在这不甚明亮的密室里扫视了一周,尸体不可能会搬到地面上去的。一定是在这密室里藏匿着,可是会放到哪里去呢。
“走吧。”他绕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便走向她说道,“呆在这下面空气会很不好,我们还是回去吧。”
她拽着他的手,脸色严肃地说:“你不想看苏彩异的尸体吗?”
他的嘴唇浮上一丝苦涩的微笑:“我是很想看,可是我更担心你。”
“你放心,我一定会证明我所做的梦是真实的!”她抛下他便走出了密室。
他们从祠堂里走出来,却遇到了章海瑶。章海瑶发现他们是从那个地方出来,清淡的眉毛便揪在了一起。
“绵志,你们在里面做什么?”
他没有料到会遇到他娘,连忙恢复镇定的神色:“娘,我们是……”
“我知道又是子悠叫你一块去的吧。”章海瑶起了皱纹的脸虽然还在笑着,然而那松驰垂沉的眼里射出来的目光却像一把利剑,可以劈得人体无完肤。
“不,娘,因为……因为子悠她怀孕了,所以我才领她到祠堂来拜一拜祖宗,让艾家的列祖列宗保佑她。”他急中生智从喉咙里逼出了一句话。
章海瑶锐利的目光顿时变得柔和了,连那倔强生硬的嘴角线条也变得缓和了:“子悠有了孩子?那真是太好了。”
绵志见到她娘一反常态地露出蔼然的笑容,这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那是得多拜拜。不过依我看要找个大夫来多配些安胎的药,多给她补补,你看她这么消瘦,弱不禁风的,一定要多补补身子,才能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孙子。”章海瑶自言自语道。
“那娘我先送子悠回房去休息了。”绵志伺机说道。
“行,行,以后啊吃饭也不必出来吃了,我会让王妈一日三餐都送到她房里去的。”章海瑶的瞳仁闪闪发亮,她破天荒地握住子悠的两只手,笑眯眯地说,“你要多去床上躺着,我怀绵浚的时候头三个月都是不下床的。”
一听到绵浚的名字,子悠的脸色就变得青一阵白一阵的。
绵志见到她这副模样忙对章海瑶说:“娘,那我就陪她回房去,看这天好像要下雨了。”
“好好,赶紧回房去吧。”章海瑶露出满意的笑容频频地点头。
她回房了之后,就在床上休息着。而绵志则是去银行上班。昨天晚上他答应过她一办完事情就赶回来接她去看念瑜。
但是他晚上回家来看她的时候,却发现她还是乖乖地躺在床上,心里一阵喜悦。于是走过去看她,这一看之下却骇了一跳。
她的双颊呈现不正常的红色,而且额上,下巴那里泛出几颗红点。
“子悠,子悠。”他用力地摇醒了她,才发现她全身发烫。
她疲惫不堪地撑开眼皮,发觉自己的呼吸困难,浑身不适,但是还是惦记着念瑜,便强崛起身子,目光睃向墙上的钟,声音微弱地说:“想不到我这一睡便睡了整个下午,我这就换了衣裳跟你出门去看念瑜。”
他的手摸在她的额上,热得烫手。他的心中隐隐掠过一丝不详的预感。她不光发烧,而且脸上还起了红疹,他将盖在她身上的锦被掀开,发现她的小腿上,手臂上也都冒出几个红疹子。
“我要带你去看大夫!”他当即打定主意。
“不,我只是觉的有一点儿不舒服,等我去见过念瑜,我再听你的话去看大夫好不好?”她也隐隐绰绰地觉的自己似乎有点儿发烧了,不过凭借着一股想见念瑜的精力应该还能撑得住了。
“不行!必须得马上去看!”他绝不能容她有半点犹豫思索的余裕。因为他真的很怕她会得跟念瑜一样的病。
“绵志……”她的声音也微微地沙哑起来,挣扎着下了床,将鞋子穿在脚上以往这个简单不必费气力的事情竟让她费了很大的劲。“不碍事,我能撑得住。”
“子悠,你知不知道你得了什么病?你发高烧了,还有你的脸,你照照你的脸。”他又气又急地将搁在柜子上一面圆镜子拿到她的面前来,“你看看自己!”
她迟疑地将眼睛凑近镜子里打量着自己,她的脸上怎么会突然冒出几个红疹子来,她的额上,腮上,下颌都有。这些疹子与念瑜刚发病时一模一样。她又撸开袖子,看到自己洁白的手臂上居然也冒出几颗疹子。
天花。
她盯着手臂上的红疹,脑海中闪过这个可怕的念头,自己居然得了这种病。
“碧雪!碧雪!”他高声地喊叫起来,觉的自己的声音已经在微微地颤抖了。他不愿相信她也会患上这种病。
碧雪应声而入。
“替大少奶奶换件衣服,要厚一些,不要让她吹到风,用一条围巾将她的脸包起来,不能让别人见到!老张,老张……”他一路喊出去了。
“大少奶奶。”碧雪刚从医院里回来,奶娘正替她守着念瑜。可是大少奶奶她的脸怎么会……?再迟钝的人也不可能发现不了子悠脸上的异样。那些红疹子正以一种看不见的如春后竹笋般的速度悄悄地在她的脸上孕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