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她快要断气，绵浚不由得松开了手，他以低沉的声音小声地嘀咕道：“你为什么要逃走？子悠，我不想伤害你，可是你也不要回到我大哥的身边去好不好？”
“你放开我。”她甩脱他伸过来的一双手，走到一旁，方才被他那样用力地掐脖子，让自己觉得差点丧命在他的手上。在这间密室里，只有她跟他两个人。没有人会来营救她，因为没有人会想到她在这里。如果他想杀死她，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一件事么。
“你过来看看她。”他猛地想起了什么，将她拉到苏彩异的身边，指着棺内的她说道，“你看她，如今过得多好。”接着他的目光像是舐着她的周身，那眼神令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你想不想跟她一样。”
“你真是个变态。”阴森森的冷气顺着脊梁骨往她的背上爬。躺在棺底的苏彩异，脸色显得详和宁静。“你就为了你自己，而把她杀了。”
“对，我不能让她把这件事说出去，我不想做牢，我不想被人说是杀人犯！你懂不懂！”他的手企图去抚摸她光洁的脸颊，她往一旁甩过头，他的手就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你就是杀人犯！你杀死了苏彩异，又杀死了念瑜，而且你还想杀掉念瑜肚子里面的孩子……”她一叠连声地喊起来。
他突然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举起来在她的眼前晃动：“这一把匕首就是当初杀死苏彩异的那一把，这上面还留着她的血。”
她看到这刀尖冒着缕缕白光，跟她梦境中的情景如出一辙。她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惊惶地张大眼眸望着他。
他一步一步地逼近她，那把匕首就像鬼影一样在她的眼前摇晃，他唿地将刀尖贴在她光滑的脸蛋上，眉尖半蹙：“你跟我走吧。只要你跟我走，我就放了你。”
“不可能！”从刀尖上传递过来的寒气使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她怕自己跟苏彩异一样，刀子捅在了自己的身上。可是她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我不会跟一个杀人凶手走的！”
他的眉毛没有开展，脖子上的喉头微微地蠕动着，手上的那把匕首缓缓地沿着她脸部的线条往下滑：“你跟苏彩异一样，还是很爱我大哥吧。可是我有哪一点比不上他呢。”
见他的刀尖停留在自己的颈项上，她的胸口上下起伏颤动，眼睛一直在闪动：“因为你大哥比你善良，没有像你那样冷血。你所说的爱都是自私，你有没有为绵璃考虑过，她那么爱你，那么想生下你的孩子，你却让她去打胎……”
“闭嘴！”他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匕首便在她的脖子上轻轻地划了一刀，她感到一阵颤栗地疼痛。“我根本就没有爱过她。我为什么要为她考虑？当初我接近她，因为我内疚，因为我把她的娘杀死了，所以作为她名义上的二哥，我想补偿她。可是她自己却因此而爱上了我。我也曾克制过自己，我不能跟她发生感情，她是我的妹妹，虽然毫无血缘关系，可是在外人看来，我总归是她的二哥。可是那一天，苏彩异被我杀的那个一个晚上，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跑到娘的房间里，告诉她我把苏彩异给杀了。她劈手就给了我一个耳光，她骂我不争气，骂我是畜生。可是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她！但是没有人能够理解我的苦衷……”他手腕微微地松动了一下，匕首便稍微地远离了她的脖子。
“你那个都是借口！因为你得不到她，又怕自己坐牢，所以才把她杀了。你根本就是为自己杀人找一个理由罢了！”她摸着自己的脖子周围，指尖上已经染上了一片猩红。面对失控的他，子悠明白自己的处境是十分危险的。
“不是的！”他又将那把匕首逼过来，抵在她的下颌骨附近，目露凶光地说，“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所以我又跑回到自己的房间。可是绵璃竟然在这个时候进来了，那时我早就知道她的病已经好了。可是这件事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在我的心里我只是把她当作小妹妹一样。我让她走，她走了，可是没过一会儿，她又回来了，手上居然提了一个酒壶，说是看我烦恼，要陪我喝酒。也怪我自己一时没有把持住，于是我们就……”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便变得暗淡无光了，微闭着眼睛想了一下说道：“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我不应该是去碰她。”
“绵浚，你去自首吧。”她的一颗心哄嗵哄嗵地跳着，“只要你愿意改，还是可以从头再来过的。”
“改，还能改什么！”他无力地垂下了手臂，心灰意懒地说道，“苏彩异已经死了，我没有办法使她起死回生。除非你肯跟我一起走，艾家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要了……”
正在这个时候，他们前面的那一道密室的门被打开了，绵璃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子悠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神情，每走一步似乎迈得很沉重，绵浚不由自主地与子悠保持了距离。
子悠刚想张嘴，绵璃已经一径走到他的面前，出其不意了地给了他一记辣辣的耳刮子：“你刚才所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那一声极其响亮的手掌心与肌肤接触而崩发出来的声音。子悠看到从绵浚嘴角上流下来的笑痕。
“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以为我娘是死在章海瑶的手上，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她却是死在你的手上！”绵璃的身子像筛糠似的发抖，她咬着牙，带着愤然的眼色瞪着他。
“你现在知道了也不晚。”他抬起手背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心不在焉地说道。除了一瞬间他的脸上出现了愕然之后，很快地便恢复一贯的脸色。
子悠从绵璃的脸上见到了当初在忆柳的脸上相仿的凄然。她们两人爱上了同一个男人，爱的却是最不该爱的那一个。
绵璃抬起手臂，横截里却被他劈手夺住了。
“你够了没有？”他气吼吼地朝她叫道，非常用力地甩脱她的手。
“一直以来我都那么相信你，虽然我知道苏彩异在你的心中有着不可泯灭的地位，可是我没有想到你一直以来都是在利用我……”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她的眼中淌出，落在脸颊上。
“那是你心甘情愿的！”他不以为然地乜斜地眱了她一眼说道，“我从来没有要求你为我做过什么！你是甘愿付出的！今天我可以当着她的面告诉你，我是不会娶你的，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娶你！你要生下这个孩子，那是你自己自愿的！从今以后我跟你一刀两断！”
“艾绵浚！”绵璃的脸几乎变了颜色，她咬牙切齿地朝他喊道，“我会让你后悔的！”
子悠脸上的肌肉忽然地缩紧了，一个不详的念头在她的脑子里飞快地掠过。果然绵璃从他的手上将那把匕首抢在手中，一下子就刺入了自己心脏的部位。
“绵璃！”子悠难以置信地大叫一声，看到绵璃的脸色苍白如纸，她的胸口上插着他的匕首，喷出来的血少许地溅到了他的脸上。
绵璃的身子软软地瘫倒在地上，她的手上沾满了艳红的鲜血仍握着那把匕首。子悠急着用手帕去堵住她的刀口，然而手帕很快地被血浸湿透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傻？”她的心痛苦地绷紧了，握住奄奄一息绵璃的手。
绵璃见绵浚也蹲了下来，血色尽失的嘴唇边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我死了之后，你会不会像对待苏彩异那样，把我……放在心上。”
绵浚茶色的瞳仁里映照出绵璃的脸，头一次他发现她那样的美。她的嘴唇虽然没有血色，脸颊也呈现出病态的雪白，可是他仿佛第一次看到她那样，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另一只手。
绵璃的眼角都漾起了笑意，她头一歪，死在了绵浚的怀里。
又过了几天，绵璃的丧事一手由绵志操办。绵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天没有出过房门。绵志为了绵璃的事也暂时疏于管理银行的事务。银行的老陈亲自来家里请他回银行办一件十分紧急的事。绵志原不想去，但是子悠却劝他跟老陈回去。绵志答应他晚上会早点回来。
然而到了晚上，子悠左等右等却还不见他回来。正焦灼不安的时候，司机老张却带来了口信，说大少爷在他们经常去的大光明电影院等她。
绵璃刚刚才办完丧事，绵志却约她去看电影，她心存疑惑，但还是换了身新的衣服，高高兴兴地上了老张的车。
老张却将车子开到了一个陌生的郊外。
“老张，你怎么带我来这里？”她不解地问他。
“大少奶奶，你下去就知道了，少爷就在那棵老槐树下等你呢。”老张指了指对面的那棵长得郁葱高大的老槐树说道。
她探出头果然看到那棵碗口般粗的大树，而在树下也有一个人影，带着乌毡帽，黑色西装，背影酷似绵志。
她走下车，老张便把车子开走了。她款款地走向那棵老槐树，从背后唤了绵志的名字。那个后影慢慢地转了过来，她赫然地发现他脖子上的那颗黑痣。
“怎么是你？”阴气森森的寒气沁入了她的发根。
绵浚见到她，眼神灼热地望着她：“走吧，我已经买了去天津的火车票。”
子悠这才发现他的脚上还蹲着一只深棕色皮革的行李箱。她坚决地摇着头：“绵浚，我不会跟你走的。”
说毕她转身就走了几步，却被他一把拽住了胳膊肘。
“你是不是情愿死也不愿意跟我走？”他冷冰冰的声音就像渗进了后背一样。
“绵浚，你要我说几遍你才相信。我不会跟你走的，我爱的人是绵志。况且绵璃已经死了，你做过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不好好地反省一下自己呢？”她不由自主地抬高了嗓门。
他的一只手在西装的口袋里摸索着，然而子悠却没有发现他这一举动。
她见他低下眼梢不发一语，便迈着轻捷的脚步走开了。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她听到背后传来一阵他锐利而强烈的声音。她微微地转过头睁大眼睛，瞳仁里倒映出他手上的那把匕首，正如当初她做的那个梦一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