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子悠清楚地记起她醒来之前的那个梦。
在梦中,她记的她置身于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里,映入眼帘的是大红的喜色,而且屋子里的陈设十分地华丽,高靠背的红丝绒沙发,乳白描金法国式的梳妆台,灯罩也是用纱绫扎成的,都喜气洋洋地扎上了红缨。这是一间幽柔而又洋溢着喜气的房间,双层的抽纱窗帘在风的抚摸之下,唿唿地鼓胀着又瘪下去。
她坐在床边,身上穿着是金银丝线绣成的红嫁衣,她掀起红喜幛的一角,往外窥探这个房间,她坐的下面铺着制工精绣的鸳鸯锦。而且她坐着的地方正对着梳妆台,从那椭圆形的镜子里倒映出她的脸,稍显尖窄的平滑额头底下一对形状略带点圆的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像起了一层雾似的,看起来有些迷离而又惘然,再往下是挺拔秀丽的鼻子,底下是一张涂得嫣红的小圆嘴。从镜子中瞥见自己的样子,觉的是那样的不真实,而且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
过了一会儿,大红蜡烛的火苗才突突地跳了几下,还没有流下喜涎,那道门便打开来了,她急急地垂下喜幛,恭恭恭敬敬地坐好。
她看到一双穿着皮鞋的脚走到她的面前,在她的喜幛前抹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她的心顿时嘣嘣地乱跳起来。她还从来没有见她的丈夫呢。看那脚的形状,样子,大小,应该是一个长的不错的男人吧。
紧接着被揭开喜幛,眼前顿时一亮,她见到一张长得白净的脸,棱角分明,鼻子显得格外的高耸,一双幽黑深邃的眼睛也显得灼灼有光,那是一张完美的脸!她从未见过这个男人,脸也开始发烫起来。
那个男人抿着两片薄薄的嘴唇。可是奇怪的是,从他的眼中,她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喜悦,但是从他身上的那套喜服来看,他分明是一个新郞倌。可是为什么她看到他乌黑有光的瞳仁里除了可怕的光之外,便没有其他了。她下意识地心头一紧,有一丝不好的预兆从脑海里掠过。
她翕了翕嘴唇,正想说话,便见到那男人的手从她的面前缓缓地举起来,清晰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她看到的他手上捏的是居然是一把精光耀眼的匕首!
他想干什么!这是在她临死前脑际里一闪而逝的念头。
她又见到了红色,那红色不再是令人欣悦的红色,而是令人胆战心惊从她身体里迸射出来的红色!
一个激灵将她从梦中惊醒,她揉了揉眼皮,看到她的床边围着好多人,可是她一个也不认识。
一个年长的,眼睛的周围还残余着年轻时的痕迹的妇人率先叫起来:“子悠醒了。”
紧接着她看到一个年轻的,富有活力的脸跳入眼眶。他用焦灼而又惊喜的语调喊道:“爹,你快来看看妹妹,她醒了。”
她见到了她应该要称之为爹的人。一位眉眼端正的老人,尤其是一双眼睛更显得慈祥。
乔江月握住她的手:“子悠,你怎么好端端地落入到这河里去了呢。多亏有人把你救上来,不过你昏迷了三天三夜。谢天谢地,你终于醒来了。”
她瞬间怔怔地望着眼前这张蔼然的脸,她并不叫乔子悠,她明明叫苏彩异,怎么会叫子悠呢。而且这里哪里?她的眼珠在这陌生的房间里逡巡着,她记的她应该嫁到艾家去才对,而且是她的新婚之夜。可是自己却在这个陌生的家里,眼前闪过的脸,她一个也不认识。而乔江月的口中所说不慎落入河中的原因就更加令人疑惑了。她从小怕水,从来都不去河边。
“下个月你就要嫁给艾家的大少爷了。”刚才那个最先开口的妇人说话了。
“艾家的大少爷。”她木着脸喃喃地重复着她的话,“艾绵志?”
“对,就是他。”安长忆连声地应着。
“可是艾少爷不是娶了……苏彩异为妻?”她微微地转头瞪视着安长忆。
“苏彩异新婚之夜就暴病身亡了。”那个富有活力的年轻男人接腔道。
“苏彩异死了?”她眼神迷糊地盯着乔舒远。
乔舒远重重地点点头,过了片刻,脸上便掠过一丝困惑不解的神色:“妹妹你是怎么了?怎么一醒来就怪怪的。”
乔江月怜爱地注视着她:“你妹妹发高烧刚刚醒来,让她先休息吧。”
“下个月我就要嫁人了?”乔子悠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几天前刚刚嫁给了艾绵志,如今却又换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份又要嫁给他了。
难道她做的那个梦是真的?
想到这里她挣扎着要下床,安长忆忙劝阻她:“你要找什么?让下人替你拿不就是了。”
“我要镜子,我要镜子。”她不安地仰望着安长忆。
“碧雪,替小姐取镜子来。”安长忆将盖在她身上的秋被往上提了一提,略带怨意地说道,“你呀,怎么生个病也不叫人安心的。”
镜子很快地被送到她的手上,她犹疑地将镜子拿在她的面前,从镜子中她看到了一张完全没有见过的脸!一张标致得不像话的脸!她像是见到了鬼一般,将手上的镜子丢掉了,嘴里惊惶地喊道:“不是!这不是我!”
“你这傻丫头。”安长忆盯着她清爽年轻的脸叹了口气,回头对站在身后的乔江月说道,“女儿该不是发高烧把脑子给烧坏了吧。要不要再请个西医来看看?”
“我没有病。”她大喊一声,又壮起胆将镜子重新举起。那的确是一张非常陌生的脸,虽然她以前也是一个精致的美人,可是镜子里的这张脸无论从五官还是表情都不是以前的她。她不是苏彩异,居然被称为乔子悠。那么苏彩异去了哪里?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又过了几天,她的身子恢复了,可是她的身份已经变成了乔家的大小姐,乔江月是军阀之后,虽然乔家已经日趋落泊,却仍维持着很阔绰的场面。而她则是重振乔家雄风的唯一希望,艾家是上海滩有财有势的大户人家,通商银行便是他们家的祖业之一。而现继承人艾绵志更是年轻有为,不到二十五岁。所以把她嫁入艾绵志作为填房,名义上虽然委屈了一些,实则却是乔家高攀了的。她找人偷偷地去打探过,艾绵志在几个月前是有娶妻,可是那过门的妻子身子娇弱,新婚之夜便暴病身亡,虽然苏家的人也曾质疑过,但是由于无确凿的证据证明苏彩异是死于非命,最后也就不了了之,听说苏家的人也因此获得了一笔巨额的赔偿费,之前后举家迁往北方,不知所终了。
当她得知了这一消息,便更相信了自己当初的死事出有因。而那个凶手居然成为重生之后的她再一次丈夫,老天爷跟她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她失去了亲人,甚至失去了性命,然后命运却再次将她送到艾绵志的身边。而她更是清楚地记的那个梦,原来梦境中告诉她的一切都是真的。在梦中杀害她前生的人就是艾绵志。为什么艾绵志要夺走她的命?难道她跟艾绵志之间曾发生过争执?可是她一点印象也没有,一点回忆也记不起来。
离嫁进艾家的日子只剩下不到二个礼拜的时间了。她也渐渐适应了自己是乔子悠的身份,而她再一次走入艾家,是为了报仇,她要找出艾绵志杀害她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