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悠姐姐！”从门口处飞奔来一团人影朝子悠的怀里扑去。
两人撞了个满怀，绵璃乐得咯咯直笑。
她定了定神，见是绵璃便笑着替她捋去额上的一绺刘海说道：“都是个大姑娘了，还这样孩子气！”
茉莉攒起两道略细且弯的柳眉，脸上挂着轻视的冷笑：“还是三小姐好啊，每天无忧无虑的，一点心事也没有，做人最痛快！”
子悠见到玲珑板着脸走了过来。
“子悠姐姐，你陪我一块去买糖葫芦吧。”绵璃挽起她的手，用撒娇的口吻说道。
她还没有开口，茉莉便嘴角上翘，揶揄地说：“你都多大了，还吃这种东西，也不怕人笑话！”
绵璃听了此话，脸色变得阴晦忧郁：“我要吃嘛，好久没吃了。”她用手指了指玲珑，“她不买给我吃。”
玲珑听了，三步两脚走到子悠的身边将绵璃拉了过去，嘴里叫着：“三小姐，你不怕吃了这个长蛀牙吗？现在跟我马上回房去，老夫人说了没有经她的允许，不许再出来！”
“我不走！我不走！”绵璃哇哇大叫，用力地挣脱玲珑抓住她的手，朝子悠投去求救的眼神，“我要吃糖葫芦……”
子悠方道：“玲珑，不如我让碧雪上街去买串糖葫芦给她吃吧。”
玲珑两只手臂紧紧地攫住绵璃，绵璃放声尖叫又咬又踢的也甩脱不了她。她那黧黑的脸上露出阴沉的笑容：“我怕三小姐吃多了糖，到时长了虫牙又该嚷嚷了。”
“我要留在这里！”绵璃大叫着，拳打脚踢的。
茉莉两手撸一撸头发，眼里射出嘲讽的光芒来：“真是个白痴。”
绵璃被玲珑带走了。
子悠听不下去，正了正脸色说道：“绵璃只不过比一般的孩子有些特殊罢了，但是她不是个白痴！”
“她不是白痴是什么！哪家的姑娘像她那样的岁数还会吵着要吃糖葫芦。”茉莉鼻子里冷哼一声，用手帕若有似无地擦着自己的下颌。
“不许你说绵璃是白痴！”从身后传来一阵严厉的嗓音。
茉莉扭头一看，脸色却讪讪地变了，语气也变得温柔起来：“老爷。”
艾永璇不露一点表情，背着手走过来：“你为什么要说绵璃是个白痴？她只是一个病人而已。说起来你是长辈，她是晚辈，你就不能让她一点吗？”
“老爷，那我不说就是了。”她用略带些娇媚的语气说道，并且不顾众人在场，将手攀在艾永璇的脖子上，用自己丰盈的胸部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今天你带我出去走走好吗？”
艾永璇的眼皮向下垂沉着，看起来有一点儿不高兴，将她的两手撩开说道：“我等下还有事，你今天怎么不去打牌了？”
茉莉的脸上一下子失去了红润的颜色，不悦地说道：“人家本来还想留出点时间陪陪你呢。想不到你一点也不领情。”
“好了，好了。你自己带着琉璃上街去吧，看中了什么都算在我身上。”艾永璇一副巴不得快点打发她的烦腻样，但是口吻还是温和的。
茉莉微摆着头，认真地审视他：“你今天为什么一个劲地赶我上街？而且还这么好，我喜欢什么就让我买什么。”
艾永璇的目光在子悠的脸上不经意地一瞥，似乎有点不太自然地将视线又挪到了燕婉的身上，末了，凝视着空中的某一点说道：“那随便你吧。你看你，对你好，你也不领情。”
“好了，好了。”茉莉仍用撒娇的口气说道，“我现在马上出去逛街，然后找几个姐妹去咖啡馆喝喝下午茶什么的。”
艾永璇的脸上微微地起了变化，但是他没有接茬。
茉莉侧过身对燕婉道：“现在我要出门，你要好好看着小小姐，如果她有什么闪失，当心我揭了你的皮。”
燕婉光洁白凝的脸颊立即抹上了一层浅浅的红晕，露出窘迫的表情。
子悠发现艾永璇变得面无表情。
“老爷，那我就先走了。”茉莉扭着纤细的腰肢走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也向艾永璇告辞。
然而她并没有走远，而是选择躲在拐弯的墙角处看着这院子里的两人。果然不出所料，她与忆柳前后脚刚走，便看到艾永璇走向燕婉，离燕婉还有一条手臂的距离的时候就已经停下了。
艾永璇皱着眉头跟燕婉在说些什么，她听不分明。到了后来，她看到燕婉抽抽嗒嗒地哭起来，艾永璇伸出双手似乎想去安抚她，在拥抱她之前，他的目光先向周围扫视了一下，她连忙往墙壁后面缩了缩身子。
上次在育婴室撞见的那个奸夫居然就是艾永璇，这是她万万想不到的事。她没有料到新来的奶娘居然跟她的公公有了奸情。在那样的一间斗室里两人居然在做苟且之事，她的脑海里一掠过那天的场景，喉咙里便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恶心。
她又去看他们两人，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槐树底下，离她所呆的地方也近了一些，两人的交谈声间歇地飘入到她的耳中。
“别哭，你一哭我心里就慌了神。”这低哑的声音来自于艾永璇。
子悠悄悄地捏了捏自己的手心。
“我看三太总是针对我，明里暗里的给我小鞋穿，看来我在艾家呆不下去了。不如你就让我走吧。”燕婉嘤嘤地啜泣起来，她哽咽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
“回头我去教训茉莉，让她不得再对你无礼！”艾永璇作势瞪起双眼，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燕婉倒因此止住了哭声，忙将手探过去掩着他的口说：“你这样说，岂不让她知道了我俩的事，那以后我怎么还能做人呢。”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来，我陪你回育婴室。”艾永璇顺势抓住了她纤长的手指，将她揽入怀里。这后院子里向来人烟稀少，但是他们俩这样光明正大地搂抱在一起，大概也没有想到子悠会不露声色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吧。
她走在返途的路上，被冷不防被人捂住了双眼，那手心里黏着的香气使她顿时察觉到这个人，将手指轻轻地扳开，嘴角微微地朝上扬说道：“绵璃，你又淘气了。”
“子悠姐姐，你为什么还在这里？”绵璃眨着明亮的眼睛问她。
“我……”她眼里微微地浮着笑意，牵住绵璃的小手说道，“那么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又趁着玲珑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溜了出来？”
绵璃掠开垂拂在脸上被风吹乱的发丝说道：“玲珑睡着了，我就赶紧跑了出来。子悠姐姐，我在这里真是呆得闷死了，你能不能陪我出去走走？”
“当然不行了，难道你忘了大娘对你说过的话吗？”她捺了捺绵璃可爱的鼻尖说道，“娘说了不许你再跨出纤雨阁半步，直到你的病好了为止。”
绵璃一听，眉心深深地皱了一下：“我哪有病嘛。每天总是逼我吃那些难闻的药汁，还要吞这么大颗的药丸。”她伸出双手比划出一个圆给子悠看，气鼓鼓地说道，“人家真的不想吃嘛。”
她道：“你是不是想吃糖葫芦？”
绵璃的眼睛瞬间放亮了，口中叫着又猛点头：“好想吃。”
“这样吧，我问你一件事，然后我让碧雪去街上买给你吃好不好？”
绵璃舐了舐嘴巴，仿佛已经尝到那亮红透明的糖的外壳，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你有没有去过育婴室？”阳光照在绵璃如蛾翅般的睫毛上，在她的脸上投下了一点阴影。子悠仔细地审视着她的脸。
“育婴室？”绵璃嘴里重复着这几个字，眼睛朝上凝视着，“是不是念瑜住的房间？”
“对。你有去过吗？”她看着绵璃微红的嘴慢慢地张开来，又闭上了。为什么绵离会去育婴室？而且她上次听丫鬟们说亲眼见过绵璃在燕婉离开了之后进入到育婴室里面？那些针难道真的是她放的？假如真的是她所为，又为什么要这么做？绵璃的智力犹如十岁的孩子，难道是受人教唆？
绵璃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没有去过。”
她两颊泛起浅笑：“我可不想听到有人在说谎。”
“我真的没有进去过，子悠姐姐，你能不能让碧雪买糖葫芦给我吃了？”绵璃吮着手指头认真地问她。
子悠沉吟了一会儿，叫过碧雪，吩咐她去街上买糖葫芦。
“绵璃，我听说如果小孩子撒了谎之后，就会变得不漂亮。你真的没有说谎吗？”
绵璃的两只圆眼睛溜圆了：“当然没有了。娘从小教导我，说不可以对别人撒谎的。”
“可是绵璃，你就欺骗了我。”子悠故意沉下脸说道，“你说过你会带我去见你娘，可是我到现在都没有见过你娘。”
绵璃瞬间垂下眼睛，嘴巴也扁了一扁：“我也好久没有见过我娘了。”
“你娘她真的住在下面吗？”
“娘在下面住了十年了。”绵璃说着便俯在她的耳朵边上低语道，“没有人知道我娘住在下面，你要替我保守秘密哦。”
“可是上次你也说那个水晶棺材里有一个人，泡在水里。但是我去了，什么人都没有啊。”子悠的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我也没有见过，听我娘说那是一个女人，而且长得很好看。有她陪着娘，娘说她就不会寂寞了。”绵璃煞有介事地说道。
笑容从她的脸上攸然消失，心头开始突突地跳起来。绵璃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可是为什么她去了两次，都没有发现有人住在那里。她张大眼睛，用一种陌生的目光打量着正专心蹲在地上看蚂蚁的绵璃，到底是谁在说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