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疏风半眯起眼，淡金色的眼眸中闪动着光芒。
又过了许久，他才淡淡出声，“也好，那我明日便动身回去。”
他说着抬起眼眸来，神情懒散而无奈，“左右出来有一段时日了，再不回去，只怕又有人兴师动众的来找我。”
“如此甚好，你也总不能一直游荡在外。”夏苓闻言跟着笑了起来，“你简直就是什么都不管，若不是你自己说自己是魔教教主，我都以为你是个云游子。”
楚云澂则是说道，“此行要多加小心，若是对方蓄意而为，说不定也会找上你。”
说起这个，夏苓忽然想到，“对了，此前凤卿曾说，这些将矛头指向魔教的人并不是空穴来风。好像他们都拿得出证据，此事你需留意，如果不是别人嫁祸于魔教，便是你们教徒中有奸细。”
闻言墨疏风眼中添了些柔和，他懒懒的笑起来，“放心吧，我教中尚还没有人敢如此忤逆我，若真是教中的人所为，那他的日子也该到头了。”
他语气轻柔，但话中的狠戾却不同于以往，虽面上带着慵懒神色，说出口的话却极具压迫力，让人喘不过气来。
说了要离开，墨疏风这回也没有再拖延，次日清晨，客栈门外多了两个黑衣黑斗篷的男子，一直安静的立在客栈外等着。
墨疏风从窗户上看到的时候，便动身去向夏苓和楚云澂道别。
他倚在门框上，淡金色的眼眸中浮着一层笑意，“接我的人已经到了，今日我便回去。”
夏苓闻言走到他身前，笑着道了声，“一路上保重，若遇上麻烦尽可叫人传消息给我们，这回的事情不简单，不要一个人硬撑着。”
墨疏风听着她的话，唇角的笑意愈发明显，淡金色的眼眸中盈满了柔情的光，他凝视夏苓许久，忽而用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若先遇上你的人是我便好了。”
夏苓正在探头看着客栈外那两个一动不动的黑衣人，一时有些走神，听到墨疏风似乎说了什么，便笑着转回头来，“你方才说了什么？”
“没什么。”墨疏风轻轻摇了下头，转眸目光对上了不远处静立的楚云澂。
楚云澂也正看着他，墨玉色的眼眸中辨不清神色。
墨疏风冲他微微抬了下眉，“她便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她。”
楚云澂面上神色不变，他走到夏苓的身边站定，唇边笑意宛然，微微颔首，声音优雅轻柔，“放心。”
当时的几人谁都没有料到，再见会是在那样的局面下。
墨疏风离开后没多久，便有一人找上了门。
彼时夏苓正在萧以岚的房中与他下棋，忽然一阵风撞开了未关严的窗户，直接煽灭了桌上亮着的烛火。
师徒两人俱是一怔，随即立时警惕起来。
黑暗中渐渐弥漫开来一种十分强大而又剧烈的杀气，这杀气犹如越缩越紧的巨网，一点点将两人包裹在其间，连呼吸都有些艰难。
“师父，这是……”漆黑中夏苓小声呼唤萧以岚，想要确定他的位置。
“念稚？”萧以岚摸黑抓到夏苓的手臂，拉着她站到自己身后，严肃的小声说道，“到师父身后来，提高警惕。”
夏苓跟随萧以岚多年，几乎从未见过他这幅小心谨慎的模样，一时间也不敢大意。
“哒，哒，哒——”似乎有什么人在一点点的朝着他们靠近，那股极为强烈的杀气也便的愈发重，几乎近在眼前。
夏苓愈发紧张起来，她身前是萧以岚宽厚的后背，此时见到萧以岚护着自己，她鼻尖一酸，心中又生出几分暖意来。
她咬了咬牙，怎能次次让师父保护自己，她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女孩了。
如此想着，夏苓凝神屏息，闭起眼用心感受着那道强烈的杀气，等它近在鼻息之间时，猛然睁开眼，随即右手手腕一翻，红光乍现，绯尘出现在她手上。
她转身转瞬挡在了萧以岚的身前，横剑于胸前，沉声喝道，“什么人？”
“念稚！”
耳边响起了萧以岚的低呼声，夏苓此时却已是顾不得其他了。
她紧咬着牙，一动不动护在萧以岚身前。
黑暗中那道凌厉的气息带着凶猛的攻势直扑向夏苓的门面，一刹那间，夏苓手中的绯尘剑忽然红芒大振，强劲的剑气将对面的人逼退了几步。
夏苓全神戒备着，但黑暗中的人影在见到绯尘剑身散发出的光芒后却似乎顿在了原地。
连原本弥漫在空气的杀气也瞬间消弭的一干二净。
对面的黑影屏住了呼吸，甚至带上了些小心翼翼，片刻后夏苓听到一个清雅的声音响起，似乎参杂着几分迷茫，“绯云？”
话一出口，萧以岚也顿住了，他皱了下眉，随即不确定的开口，“师父？”
闻言，夏苓怔了怔，手中剑尖稍稍按下三分，游疑道，“是……青彦师祖吗？”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砰的一身，房门被人用力踹开，走廊内微弱的烛火映出了楚云澂凌厉的眼眸和带着担忧的神色。
借着烛火，夏苓和萧以岚回过身去看方才的黑影。
此时那人尚未回过神来，他略显呆滞的目光依旧落在夏苓手中的长剑上。
萧以岚略微皱起眉，仔细端详着那个人，他身上是竹青色长衫，面容清俊，但此时长发散乱，唇色苍白，看起来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但是毫无疑问，这就是他们找了许久的人，镜月谷的创立人，青彦。
看着萧以岚这幅模样，夏苓凑到楚云澂的身边，低声道，“看来凤卿的话果然没有错，这应当便是我们要找的人了。”
楚云澂沉思着颔首，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青彦的身上，“他的状态似乎不太对。”
夏苓闻言回过头去看，却见萧以岚的目光也一直注视着对方，便小声问道，“师父？此人……可是师祖？”
“是。”萧以岚未曾回头，双目一瞬不眨的盯着他，“只是他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在他的印象中，青彦一直都是眉目含笑，儒雅淡然的形象，可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人虽然依旧下意识的维持着平日的清雅，却处处都透着一种疲态。
他眼中始终有一丝迷雾未曾散去，仿佛大醉了一场一般，衣衫也未完全理好。萧以岚愈发疑惑，他迈步上前，想要看的更仔细些。
怎料才迈了一步，青彦忽然双目一闭，整个人都倒了下来。萧以岚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将他接住。
夏苓也未料到这种状况，急忙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
萧以岚默不作声的搭上青彦的手腕，过了片刻后才道，“脉象紊乱，且微弱的很。”
他低头看着青彦，声音听起来有些难过，“师父自己就是名医，怎会将自己折腾到如此地步？”
夏苓低叹一声，扫了眼他眼底的淤青，劝道，“看师祖的样子，像是许久没睡过了，等他醒了再问吧。”
青彦醒来已经是两天后了。
他睁开双目，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环顾着陌生的四周，随即蹙起眉，用力的揉了揉眉心，想要将阵阵袭来的疼痛驱赶出去。
他这是在哪？
恰巧此时，萧以岚推门进来，抬眼便看到床上的人醒了，他随即道，“师父，你醒了？”说着关好门快步走了过去，伸手搭上了他的手腕。
“以岚？”青彦有些茫然，他蹙着眉，低声道，“我怎会在此？”
“你不记得了？”萧以岚动作一顿，抬眸看他，“我才是想问，师父缘何会来到此处？又怎么会将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青彦只觉头痛欲裂，“这是哪儿？”
“东胤国。”萧以岚淡淡应声，随即扶着他接着躺了回去。“你昨晚忽然破窗而入，闯进了我的房间，后来便晕过去了。”
听他说完，青彦也慢慢回想了起来，紧接着他神色一顿，转而问道，“你收了弟子？”
萧以岚面上柔了几分，颔首说道，“是，昨日你也见过了。”
青彦紧紧的盯着他，神情中多了些急切，“你是不是将绯尘给了她？”他近日来颠倒混沌，竟不知当日看到的究竟是幻象还是真实。
萧以岚看着他的双目更多了些迟疑，许久才点头，“确实，她资质出众，绯尘在她手中，好过沉睡无人问津。”
“原来不是幻觉……”青彦看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他仰面躺着，神色依旧有些疲惫。
萧以岚面色沉沉，他低声开口，“师父，你究竟遇上了什么？你的脉象有问题，精神状态也不好，师父自己没察觉吗？”
“我知道。”青彦无力的扯了下唇角，他转头看着自己唯一的弟子，“我心魔入体，只怕没有多少时日了。”
萧以岚的神色一瞬间僵在了面上。
他死死的盯着青彦，向来冷静自持的人眼中立刻涌上了不安与慌乱，他动了动唇，好不容易才控制着自己没有失态，“心魔？师父怎么会有心魔？”
话才说完，眼角瞥见青彦眼底带着涩意和无奈的笑，他的话猛地顿住。
怎么会没有心魔。
只是青彦一直控制着自己的情感，才未曾在他们面前显露分毫，但他当年对绯云深情不渝，后又眼看着她因自己而死，如何能释然。
怎么会没有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