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官兵回过身来,苦着一张脸不敢动。
楚云焕两步走过来,“不必换了,进了城没多远便到了地方,回去再换也不迟。”
夏苓却站在原地不动,只瞪视着他,冷笑道,“你想让我就这么走?你若不让我换衣服,我可不会跟你走。”
说罢她竟然直接转身,要那官兵带路。
楚云焕走到夏苓的身前一把扯住她,锐利的视线扫过她的面容,压低了声音恨恨咬牙,“你要做什么?别忘了,你身上还有蛊毒。”
夏苓毫不畏惧的冷冷望着他,“我只是想换身衣服罢了,但你若是再这么纠缠下去,我便将事情说出来,到时候便看看,谁比较吃亏。”
她嗤笑一声,“蛊毒?我才不在意。但你若惹怒了我,我定然会拆穿你。”
她的声音里带着冰冷的恨意以及决然,楚云焕与她对视许久,不得不顾忌她话中的警告含义。
夏苓再次迈开步子的时候,楚云焕没有阻止,只是冷着脸沉声对身后的人道,“守好入口,若是有人进去或出来,一律拦下!”
手下的人应声而去,守在了那幢草房的外面,警惕地张望着。
楚云焕站在原地,目光也丝毫未曾挪开,一直紧盯着,有丝毫动静都不放过。
如此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终于有一人推开门走了出来,楚云焕立时朝那边走了过去,一双眼从未离开,仔细地打量着走出来的人。
他神色中带着谨慎,迟疑地开口试探道,“换好了?”
夏苓停下了依旧在整理衣裳的动作,斜睨了他一眼冷冷地道,“难道看不出来吗?”说罢便索性绕过他,径直上了马车。
楚云焕站在原定并未跟上去,他定定的看了那个背影一会儿,留下命令让人看着马车之后自己甩袖进了那间屋子。
方才的官兵见状忙不迭在他身后喊,“哎这位大哥,你进去干什么呀?哎!”见对方丝毫没有出来的意思,那官兵有些心急,想要上前查看。
怎料方才楚云焕的人却又挡在了门口,不让他进。那官兵毫无办法,只得假装不在意的缩了缩脖子晃悠着离开,眼神却还时不时的注意着房间内的动静。
又过了片刻,楚云焕才从那屋子里出来,大步直接回了马车上,车队又再次动了起来,直接进城。
见他们离去,那官兵才算是松了口气。
楚云焕担心夏苓耍什么把戏才进屋去查探,但最终却是什么都未曾发现。他此时尚不知道的是,如今同他坐上马车的人已经并非是夏苓了。
“你藏在哪儿了?”听到此处,楚云澂忍不住微微挑眉,好奇问道。
夏苓扬起脸露出了一个浅笑,轻声道,“这是我们早就安排好的,那屋子里有地道,里面有凤卿的人在等着我,她化了与我一样的妆容,换上了我的衣服,随着楚云焕离开的人是她而不是我。”
楚云澂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他竟未曾分辨出来么?凤卿的人擅长易容术?”
“凤卿找来的人,本身样貌身材便与我有几分相似,加上易容之后确实难以分辨,而且当时‘她’出去的时候,也并未给楚云焕太多的时间来观察。”
夏苓对着楚云澂眨了两下眼,笑着道,“而楚云焕怀疑屋内有诈,也并未细看,等他回到马车上的时候,‘我’早已睡着了。”
“原来如此。”楚云澂微微颔首,随即眼眸一转,凤眸中有了一丝笑意,“那他是何时发觉不对的?”
听见他如此问,夏苓也跟着笑起来,“等凤卿的人自己半夜翻窗轻易离开之后,第二日早上才发觉的。”
那日清晨,楚云焕被手下的人哆哆嗦嗦的叫醒的时候,心中便已有了不好的预感。他阴沉着脸一下推开挡在面前的手下,去了隔壁的房间。
等他看到房间内空无一人,仅有大敞的窗时,险些将身侧的木桌劈断。紧跟着得到消息而来的金子凌同样面色不善,下令要闇云堂弟子在城内挨家挨户的搜。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夏苓根本就没有进城,在城外时她便已顺着地道从那里离开了。
“我与凤卿约好在后山的半山腰处碰面。”夏苓顿了顿,接着道,“你猜我到了那里时,还见到了谁?”
楚云澂略一挑眉,“墨疏风?”
夏苓摇了下头,“疏风一路都跟着我,我自然知道他会出现。”紧接着她笑了笑,面上露出一丝柔和,“是我师父。”
“萧前辈?”这确实在楚云澂的预料之外,他迟疑道,“我记得萧前辈随着你们师祖回镜月谷去疗伤了?”
“正是。”夏苓颔首,唇角牵起了一丝无奈,“大约是事情传的有些厉害,师父从弟子那里听说了奉元陷入混乱,还有人抓走了一位王妃,便猜是我,担忧我出事,所以找了过来。”
楚云澂的目光也跟着柔和了几分,“你师父对你倒确实不错。”
夏苓点点头,“我从小便在师父身边长大,他这人看着冷面冷情,实则心软的很,尤其是对自己人更是如此,也十分看不得弟子受人欺负。”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略微叹了口气,“不过也不尽然是为了我,师父此次出来还有一事想要弄清楚。”
夏苓抬起眼眸来,面容上带了郑重,“你可还记得我方才说,金子凌与楚云焕想要这整个武林?”
楚云澂点点头,眸色也逐渐加深。
夏苓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他们想要利用溟海盛会,借助金子凌的邪功打败所有人成为下一个十年的武林霸主。”
“金子凌邪功已成,眼下在江湖上怕是再无敌手,那些原本有实力的门派,这一年以来门中武功高强的长老失踪的失踪,只怕早已没什么可用之人了。”她望着楚云澂,“我师父想让我,代表镜月谷参加。”
话音落下,屋内有了片刻的静默。
楚云澂顿了片刻才开口,缓缓地道,“确实如此,这些年来各门派不想着如何提高自身实力,反而一味扩大门派,广纳弟子,真正有实力的人却是没几个。”
他凤眸微眯,清冷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些高傲意味,“再没了可以上场的长老,只怕当真难以拦住金子凌的邪功。”
“那你要不要与我同去?”夏苓见他如此说,索性问道。
楚云澂微微一怔,转头过来看着靠在自己怀中的人,见对方目光中甚至还隐隐带着一丝期待,不由失笑,“你要我一个人上哪去?自然是夫人在哪,我便在哪。”
许久不见楚云澂,此时又听对方用如此低沉含笑的声音在耳畔低语,夏苓的面颊一下发热起来,身子也有些不由自主的放软。
她小声嘀咕道,“可是你应当回奉元去,此时京城中定然还有许多事等着你。二哥也快要回京了。”
楚云澂将她的神情都收在眼底,狭长的凤眸中笑意加深,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又将她往自己怀里揽了揽,口吻悠然道,“皇城中的事情有人会管的,我才找到你,相信二哥也不会如此无情地要我们再度分离。”
夏苓面上潮红更盛,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有理有据指责他,“可你如今身为太子,父皇病重,难道不该回去主持大局,分担朝政?”
楚云澂似笑非笑望着她,“夫人如此想与我分开?”
夏苓被噎住,不再开口,却依旧默不作声的盯着他,眼神中暗含谴责之意。
“也罢。”楚云澂故意幽幽叹了口气,“若是夫人亲口说要我独自回奉元去守着那一座城,我便回去也无妨。”他冲着夏苓眨了眨眼,“毕竟是夫人的话,不得不听。”
夏苓原本是希望楚云澂早些回去将城中积攒的乱事都处理干净,但话从对方的口中说出来,却不知怎么就变了味,她如今说与不说,都好像不太对劲。
狠狠瞪了对方一眼,换来无辜的眼神之后,夏苓只好泄气道,“罢了,左右离大会的时日也不远了,先参加完再回京吧。”
楚云澂目的达到,唇边绽开了一个笑容,轻声道,“听你的。”
夏苓见他笑了,心中也不由一软,神情放松下来,靠在他的肩上,侧头望着窗外的明月,感慨道,“我们有许久未曾回睿王府了,也不知大家现在都怎么样了。”
之前慌乱中将夏府的人都接去了睿王府,他们便索性在那里住了下来,如今早已与睿王府的人相熟,秦晚烟也曾给夏苓写过信告知近况,信中嘘寒问暖,顾左言他,最后隐晦地问了一句,何时归。
夏苓被勾起了相思之情,那时起便盼着何时能安稳下来,回到睿王府重新过日子。
她的脑海中一瞬闪过许多个画面,睿王府中的一草一木,每一间屋子,每一处泉水,都曾留下过她与楚云澂的身影。
此时细细想来,那段在睿王府中的日子,竟是难得的安宁自在,以至于日后想起来都万分想要回到那些时光。
楚云澂垂眸看了她一眼,心底也不由泛起些细密的温情,不仅仅是她,与夏苓住在睿王府的那段日子,也是他漫长岁月中难得色彩斑斓的瞬间。
他揽着夏苓的手在她背上抚了抚,轻声道,“快了,等一切都安定下来之后,我们便能回去看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