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为会是难得的一次国外医院经历,没想到除了少数护士,里面大部分还是黄皮肤黑头发的华人。
他打了个电话,很快,一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士走了过来。
她先是亲切地对凉墨打了个招呼,然后温和地看着我,说:“就是这位女士是吧,来,随我过来。”
我垂头不动。
凉墨二话不说,直接牵起我的手,跟在那女人身后。
我挣扎了好几次都没有挣脱,感觉到对方手心隐隐的汗,我自己再次紧张起来。
办公室宽敞透明舒适,女医师示意我在软沙发上坐下,问:“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征兆?还是?”
我沉默不语。
凉墨扯了我的手一下,开口道:“她身体不舒服,经常要呕。”
“我没怀孕,”我抬眼,“医生,真的是这个男人想多了。我之前才来的月经,怎么可能是怀孕。”
“哦,”女医师微微额首,“是不是时间很短,才一两天?量也很少?”
我迟疑地点点头。
-“嗯,有可能是假性流产。先验个尿和做b超吧。”
我一噎,凉墨像是打了胜仗般冲我丢了一个乖乖的眼神,然后将我扯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他迅速地去办理手续。
我看他跑得勤快,心情一点点低落下来,不会真的有了吧,这,这也太戏剧化了……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试纸是两条杠,B超显示的是四周的样子,算算日子,正好是姜娟将我陷害在酒店的那天。
我的心里一凉,扭头看凉墨。
他直直地盯着检查结果,没有说完,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女医师摸了摸眼镜,说:“看来母体最近作息很不好,有轻微炎状,没大事,好好休息还能养的过来。头三个月的胎儿不稳,你作为母亲不可以再过于劳累,否则假性流产也会变成真的。”
凉墨闻言瞟了我一眼,随后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他紧紧地抓着我上了车,两人都是沉默,气氛压抑得我又想吐了。
“你没事吧,”他停下车,将呕吐袋递给我,然后倒了杯水,“你的行李在哪,都搬到我那里去吧。”
我摇摇头:“不了。我想回国。”
“所以是之前的酒店对吗,”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我说!”我再次强调,“我要回国。我不要待在这个地方,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你不要任性,难道你想流掉吗。”
“你知道我想的,”我果断道。
他猛地甩开我的手,怒道:“这个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狠心的妈妈,你去医院看看,多少人求子若渴,有了孩子是你的福气,一定要好好珍惜。”
我听得浑身难受,如果可以,我也想要他。
可一个不被祝福双亲不相爱情况下所生的孩子,日后会面对多少非议和困难,这些难道就可以不考虑了?
“我只希望和我爱的人,生下爱的结晶,”我抬头看向凉墨,“我觉得最不负责的做法,是生而不教。我没有把握能教养好他,所以我宁可不要。”
“那我要!”他猛地吼道。
我愣住了,扭头看他,却发现他好像也愣住了,似乎是没想到会说出这句话来。
这个发现让我心底突然咯噔一下。
本来我心里已经做好不要的准备,结果这个男人承诺要,然后又在这里犹豫,不上不下的,有一种被吊着的感觉,反而很不舒服。
又是一路沉默上了他的车,这气氛太压抑了,我真觉得全身都难受。
我受不了地扯住他放在方向盘的手:“你有什么打算,先给我透个底,我这样很难受。”
他不动声色地拍拍我的手:“不要想太多。问题很好解决。”
“不好解决,我难受,很难受,不舒服……”
“这是妊娠反应带来的焦虑,你要相信我,”他看了我一眼,“我,我是说……”
这种迟疑的回复让我明白,他内心深处应该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是啊,就算再善良的男人,谁又会想要一个不爱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呢。
不知为何,虽然很清楚理由,但我内心开始泛起酸涩。
我忍住哽咽,说:“你别纠结了。这事是我当初太自以为是了,现在都是我该承受的苦果。美国看病太贵,还是送我回国做手术做掉吧。”
“安!暖!暖!”他有些失控地低吼一声,见我被他吓住了,才烦躁地挠挠头发,“你别闹了。是,我是现在是没有想好,但我只是没想好怎么照顾他。你再给我点时间。让我具体思考下后面怎么办。”
我手放在肚子尖,意识到这个动作后快速收回,说:“凉总,我必须回国,我还有团队要参赛,我必须对他们负责。”
凉墨微微蹙眉:“你刚刚干呕那么久,肚子里没东西不行。先去吃饭,有什么边吃边说。”
见他态度这么坚决,我嗯了一声。
凉墨带我在美国找了一家广式料理店,因为闻不得荤腥,他一直往我碗里夹各类流沙包,我肚子也觉得很空,便吃了很多。
“你是要参加维也纳设计大赛,”他突兀开口。
我差点被煎饺噎着,喝了口玉米汁,警惕地看着他:“是的。而且这次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我作为组长带队不可能放弃。”
他不可置否地又给我夹了一筷子,说:“我记得,前面都是海选,对吧。”
“对。”
“那这样吧,”他看着我,“你让别人先帮你带队参赛,等到三个月后,你胎位稳定了再回国,直接参加十强比赛,如何?”
“不行,”我摇头,“那我不成了抢别人功劳的空降兵。”
凉墨有些烦地想点烟,很快又将它收了回去,他扭头看我,刚准备继续说什么,就被我突然弯腰干呕给吓到了,不停地轻拍我的后背,好让我好受点。
这人一呕吐起来,仿佛止不住。当天我又干呕了好几次。
凉墨不敢带我回别墅,直接来到之前的妇幼医院开了一个VIP的套间。
这时,凉墨接了个电话,他神色一变,看向我,“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去处理。你好好待在这里等我回来。别担心太多。”
“喂,”不等我说完,他迅速转身离开。
我无语地看着旁边的华人护工,笑了笑,说:“能麻烦你将电话给我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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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呐!我简直不敢相信,亲爱的,你这都是些什么情况!”
若不是护工的身子在房门外若隐若现,只怕以急行军速度赶过来的林秀玉会叫得更大声。
“我也不知道,我总觉得现在好像在做梦一样,”我一脸恍惚地抬眼看她。
“暖暖,你赶紧振作起来,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是要留着还是……”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我恍惚了一下,虽然摸不到形状,但手指还是会下意识地寻找肚脐的位置。
林秀玉哀叹一声:“看你这一副傻妈妈的样子,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我苦笑:“秀玉,这真的很神奇。我是说,理智告诉我这是不应该存在的,但是我内心却……”
林秀玉抓住我的手,一脸认真:“亲爱的,你可千万不能学电视剧里那些拎不清的女人啊!孩子是什么?孩子代表责任、义务与资金。你现在有钱吗?你能平衡赚钱和家庭吗?你能承担他的教育吗!”
“我……”我颓然地垂头。
“孩子不是猫猫狗狗,不是一时兴趣就能养的,”林秀玉苦口婆心,“而且你最近的状况让我真的很担心,虽然对不住那个小生命,但我更不希望你会因为她的到来变得越发辛苦,所以还是……”
“砰!”房门被猛地推开,惊得我下意识尖叫一声。
“姓林的,你不会说话就闭嘴!”冲进来的人居然是凉墨。
他身上的西装很皱,看起来是刚被浇过水,我下意识地看向窗外,却发现外面艳阳高照。
林秀玉不甘示弱地站起来:“凉总!你别以为家大业大就可以欺负人,我告诉你,商不与官斗,就算不能毁了你们集团,给你们找点麻烦还是没问题的。”
“哼,你留着这份心去应付你男人吧,”凉墨穿过她走到我面前,“你别听她的。我都说过我会负责到底。我已经想妥当了。”
我一怔,良久,略不敢置信地问:“什,什么意思?”
“我们结婚吧!”
我一下子就被吓蒙了。
“你说什么?结婚?”
“嗯。”他通红着眼睛直直地看着我,不再多言。
整个病房里一片寂静,连林秀玉都保持哑巴的状态当壁纸。
我张口结舌:“你,你,你在胡说什么……”
他:“反正你跟我的时候也是处女,所以我们结婚吧。”
这话像是榔头一样将我砸醒了,处女?!所以结婚?
本来还有的一点浪漫情节也被这么一句大男子的话冲得一干二净。
我怒极反笑:“凉墨,你有处女情节?”
凉墨一愣:“没有。”
“很好,”我看向他,“我也没那个情节。所以结婚就不用说了。没有必要为了孩子突兀的进入婚姻。没有爱的婚姻,是很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