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酒会 · 贰
安红投2018-04-10 17:163,824

  慕容穿着一身朱砂色宽袖长衫,长发随意梳起,朝身后的清秀小生点了点头。

  那小生则退在一边,安静坐着。

  “诸位,这便是皇上赏赐下来的京城第一乐师,暮涯。”慕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底下人发出低低的赞叹声及艳羡声,而他似乎只当所说的是平常事情,“此人通晓各类乐器,其中箜篌最为出彩。”

  如此,可见小五那日所说并不假。难怪有这么多人抢着与他挂上关系了。紫桑饮了一口茶。她本只是想来随意敷衍一下,但这慕容公子开场如此华丽,让她不禁有些好奇之后的表演。

  慕容点了点头,一群水红色宽袖的女子上来为每个来宾斟酒。忽然之间又来了一群白衣舞女,广袖长群,飘摇动人,和着琴瑟纷纷起舞,身上的珠翠随之颤动,发出清脆声音。那暮涯坐在一旁,随意拨弄着古筝,却宛如天籁一般。

  那舞十分轻盈,配上暮涯的筝声,堪称完美,在座的人都紧紧盯着那舞动的白色仙子,紫桑极投入的看了良久,不知觉中已经喝了几杯果酒,脸颊微红。

  还好这酒度数极低,不似那日她在寻香阁里喝的,一杯就醉了。

  一曲结束,又来了一群红衣女子,筝声一变,又极其壮阔悲凉。

  赏着各类舞蹈,品尝各类精致小食。紫桑偶尔感觉到来自堂上人的顾盼,但只能当做不知。

  口中尝到极清爽的甜味,她一闻,浅浅淡淡的樱花味便透了出来。一旁的水袖侍女浅笑,“公子,这是用着湖州的晚樱做的,不知可还合公子的胃口?”

  “极合我的胃口,甚好。”她微微一笑,心中却是另一番滋味。她装作随意的问道,“姑娘可知现在还有晚樱吗?”

  “如今都已经五月了,定是没有了的,若是公子早半个月去,说不准还有。”

  “这样啊……”紫桑垂下眼睛。

  她实在是太忙了,都忘了自己还想再去看一眼那晚樱。而如今却已经太迟。她自嘲的笑了笑,却怎么都弯不起嘴角。

  紫桑灌了自己几口酒,强迫自己忽略心中突如其来的酸涩,继续看那表演。谁知那感觉却无法压抑,反而越来越磅礴。她不知自己怎么了,明明这只不过是一件小事,却怎么都挡不住心口愈发溢出的凉意。

  紫桑放下酒杯,快速对身后的两人说,“我出去透透气,一会就回来。”

  “公子,白薇……”

  “不用。”紫桑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找了个附近没人的地方,紫桑从袖中拿出方巾,却不料身后探过一双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一个带笑的声音在耳边回溯,“是曲不好听还是舞不好看,为何出来了。”那声音的主人本还是笑着,却摸到凉凉的东西,一惊,放下手来,歪头看着她垂下的眼睛,皱眉问道,“你为何哭了?”

  紫桑背对过去,心中更加不好受。竟被她最不想见的人见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便扯着袖子随意蹭了蹭,转身行礼,“慕容公子。刚刚受了寒,不小心咳出了眼泪。让公子见笑了。”

  她也并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落泪,只是情之所至……

  那原因有些隐晦,在心中闪烁。连她自己也不敢确定。

  自己偏偏遇到了他,这下定是要被他取笑了。紫桑抿着唇,低头不语。

  谁知那慕容却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话,语调温柔,“别难过。”

  错愕抬头时,对上的却是一双极落寞的眼睛,虽是笑着,却难掩哀伤,与那一身朱砂色的长衫格格不入。紫桑忽然觉得,慕容那一瞬忽然变得格外脆弱,仿佛一个孩子一般让人心疼。他明明是那样散漫而轻浮,却有着那样悲伤的表情。

  紫桑轻轻问,“你可是想到了你的那位故人?”

  慕容愣了几秒,有些出神的看着天空,“三年前的生日,也是如今夜一般,新月皎皎,他陪我在月下煮酒,煮着煮着,他也像你这般……哭了……可我如何问,他也不说原因。”

  停了半晌,紫桑问道,“为何他这一次没有陪你庆祝?”问出口,她便悔了,因慕容的脸上仿佛如添了一层冰霜一般,他喑哑着嗓子,低声如自我喃喃,“他三年前就走了。”

  紫桑怔了几秒,也不再多说,陷入了沉默。

  “呵……怎么想起来这些了……”慕容忽然笑了起来,却挡不住脸上的凄清,他往回走,笑声里尽是苍凉,“不想了……我要去饮酒……”

  紫桑注视着他那孤傲的背影,心中对慕容的印象忽然变了。她本以为他只不过是一个专横的贵公子,没想到他也不过是一个感情中的失意人。

  回到席上,她带着流光和白薇回去,转头一望,那坐在堂中的人已经喝的酩酊,与身边的人笑语,时而捧腹,似是喝的十分开心,但那心中的苦楚,这满座又有何人知?他如此尽情,也只是想忘记心中的那一段苦情吧?

  紫桑摇摇头,转身离开。

  这世上,谁又不是在强颜欢笑。

  ——

  夜半,徐老伯正睡得鼾声连连,就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给吵醒了。

  他披上衣服,揉了揉眼睛,心中万分不爽快,“什么人,这外面天都黑着呢,还过来敲老子的门……”

  从门缝中看去,一个披着棕色麻布,罩着脸的人正扬着手拍门。

  “你妈的……谁啊!”徐老伯喊了一声。

  门外声音极小,还带着点颤栗,“老舅,是我……快开门……”

  听出是自己外甥的声音,徐老伯才打开了门,心中有些诧异,“你不是……”

  那人溜了进来,赶紧将门抵上,又仔细听了听门外确定没什么动静才歇脚走了过来。他将头上的兜帽取下,果然是林承志。但他脸上都是灰尘,整个身子瘦了一圈,看起来沧桑不少,似乎是受了不少苦。

  徐老伯定睛看了看,一惊,“大外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变成这样!”

  林承志眼中闪烁着愤恨,咬牙切齿的说,“都怪那个白滢……派人将我弄的家破人亡!”

  “白滢?”徐老伯皱皱眉,外面太冷,就先带着外甥进了屋。他心中有些不悦,“这街坊邻居都传你消失了,如今怎么来找上我了。大外甥,不是老舅不想管你,可这湖州城中遍地都是骂你的,老舅也不敢把你留着啊。”

  “老舅,你来湖州这一二十年,你敢说你少拿了那酒坊的钱?”林承志威胁道,“你若是不藏着我,待我到了官府,可指不定会怎么说。”

  徐老伯站起了身,一拍桌子,“你以为老子怕你不成?你贪的钱是实打实的,我不过是拿了小钱而已,若是老子现在将你送到府衙,你瞧瞧你能多活几炷香?我能让你进来就不错了,你小子还来威胁我?真是没良心的东西!”

  林承志与徐老伯对视了几秒,强压住心中的怒火,赔上笑,“老舅,是侄子说了不中听的话,老舅别生气。如今侄子还在外面有些钱财,若是老舅能收留我这几日,且让我避避风声,我也不会亏待老舅,那藏着的银子都给你,如何?”

  徐老伯摸了摸下巴,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这还差不多,你可千万别给我惹事,就在这屋子里待着吧,待没人查了我再来告诉你。”他又警告林承志,“若是你小子敢玩什么花样,事后私自吞了钱,别怪我不认舅侄之情,将你送入大狱!”

  “小侄不敢,小侄不敢。”林承志呵呵笑着,目送徐老伯背着手离开,笑意渐渐消失,眼中的恨意混着现在的耻辱一起翻腾。

  林承志捏紧了拳头,恨恨砸在木桌上。

  好你个白滢,总有一天,我定要让你千倍万倍的承受我今日所受的苦难,尝尝这失去一切的味道!

  ——

  自从五月的宴席之后,那慕容公子再也没有来找过她。紫桑依旧忙着打理铺子上下的事情,有意将每日的生活安排的满满当当,让自己无暇顾及那些没由来的情绪。

  而沧霆就如同蒸发了一样,一连两个月都没有再出现过。

  五月末的某日,她正在柜台核算账本,柜台旁的阔论便传了过来。

  “听说这各个门派间又要不太平了?”

  紫桑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难道我在的这朝代也当真如古代小说中一般?有着江湖的打打杀杀?

  “自然,那黑无首嚣张成这样,连‘白凤’的掌门都敢杀,自然是少不了要去追查的。”

  紫桑顿了一下,“黑无首”不就是沧霆所在的门派吗?

  罢了,关自己何事……她又提笔开始写,耳朵却不自觉的留意起来。

  “不过,听说是因为‘白凤’偷了‘黑无首’的镇派之宝才被杀的。啧啧啧,看来这江湖中又要开始一阵血雨腥风了!”一人说道。

  “是啊,不过要说这江湖门派,自从那‘黑无首’的老门主杀人魔死了之后终于安生了二十多年,如今两大门派又要相争,怕是要争个你死我活啊!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这两个大派究竟哪一个更强一些……”另一人说道。

  “哎呀,那兄台你就有所不知,其实这几年,那‘黑无首’没了那老门主的威慑,也没落不少,我瞧着可是不行啦……兄台可曾听过东边新起的‘红云’?我听说这‘红云’近些年十分得势,怕是要赶超那‘黑无首’江湖霸主的名号了……!”

  紫桑皱了皱眉。她从未向白薇打听过这些江湖门派,虽然她一直都知道沧霆的身份不是那么简单,但也从没想过他竟是这里为首的几个门派首领。怪不得他第一次见到我时,眼中杀气那么浓重,怕是经历了太多打打杀杀吧。紫桑想道。

  “是啊,据我所知,那‘红云’的掌门虽是个少年,却十分的心狠手辣,委托的案子无论妇幼一并格杀勿论……而且听说那‘红云’似乎与‘黑无首’有仇,因它建立的初衷,就是要将‘黑无首’一众所有人全部斩杀!”

  紫桑手腕一抖,墨点滴在纸上,渗透开来。

  “白薇?”她有些焦急的喊道。“白薇?你在哪里?”

  小五听到呼声,走上前来,“公子,今日白薇公子说他要去附近办点事,不在店里,您忘了吗?”

  “啊……”她如梦初醒般点点头,“是啊……我怎么忘了。”

  “公子……”小五见她脸色苍白,“公子您没事吧?”

  紫桑呼出一口气,冲他一笑,“我没事,可能是看太久有些头晕,一会白薇若是回来了,让她到楼上来找我。”

  “好的。”小五看着紫桑的背影,心中有些奇怪。他少有见到白滢这般慌乱的样子,难道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继续阅读:第二十二章 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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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女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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