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见今日天气特别好,紫桑便一人在沐云苑附近的地方散步着。
今日因为备用的药丸都用完了,华锦要配一些草药,紫桑怕打扰她,便自己寻了个借口出来,随便走走。
偶尔见到几个匆匆来去的守卫,冲着她点了点头,就径直走开。紫桑望了望他们所走的方向,正是大殿那边。
沧霆是不是还在那里呢……
算一算,已经五日没有见过他了。紫桑低下头,有些黯然。若是上一次他走的时候,自己没有跑进屋内就好了,说不定还能与他道个别,或是再与他说几句话……
失神的在路上走着,不知觉已经走得很远。耳畔传来阵阵马蹄声,随着一声男子的惊喝,紫桑才从那沉湎的状态中惊起,却见迎面的一头棕色大马已经快要踩在自己身上了,她下意识的用手腕挡去,以为自己就要被那马踢过去了,身前却覆盖了一层柔软。随着闷闷的一声,她被环着摔在地上。
身上重重一震,翻滚几圈。但因她身上垫着一个十分柔软的东西,她并未被摔伤,只是重重的跌进一个坚实的怀中。
扑面而来的男性味道,带着荷尔蒙的气息,侵袭如她的鼻间。睁开眼睛,微微抬头,对上的,却是一双明澈的眼睛。男子的眼中有几分惊异,却在一瞬之间看到她的杏眸时怔了一怔。两人离得极近,几乎是要鼻对鼻了。
紫桑连忙从他怀中起了身,坐在他身边,有些尴尬的冲着他笑了笑,“抱歉啊……青汶,刚刚我走神了,并未注意……”
青汶低着头想要起身,却闷哼了一声。见他眉头紧蹙,紫桑连忙问道,“怎么,是摔到哪里了吗?当真抱歉,让你受伤了……”想来自己刚刚都浑身一震,何况是环着自己当人肉垫子的他?
“我没事。”青汶缓缓坐起,却先看着她,“紫桑……姑娘,你可被摔到了?”
“我自然是没事。”紫桑赶紧摇了摇头,“刚刚你在我身下,定是摔得更严重。”
青汶摇摇头,冲她笑了笑,“为了保护姑娘,这些都算不得什么。”说着,便云淡风轻的将手抬起,略看了一眼,就要起身。
紫桑本要接话,却在转头之时瞧见那地上几分浅淡的血迹,便明白了过来,忙拉起他的手,只见那双沾着些灰尘的手已经被擦破出血迹,顿时心疼的抬头问道,“疼不疼?”
见那秀美的杏眸之中都是对自己的关切,青汶愣了一愣,嘴角轻轻弯了弯,却顿了一下,没有将手收回,“不碍事,这都是小伤。”
其实说起来,他刚刚背上被马蹄踩了一下,应是更疼才对。不知为何,对着这双杏眸,却觉得一点都不疼了。
“我带你去沐云苑包扎一下。”紫桑站起身,却被青汶拉住袖子。摇了摇头对她朗朗一笑,“真的不疼,我一会自己随便洗洗就好了。”顿了顿,“你莫要担心。”
“那怎么行。”紫桑还要坚持,却见青汶已经起了身,随便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又将一旁的马匹拉了过来,就要跨上马。
“等一下!”紫桑提着裙子跑过来,将自己衣襟中的白色帕子取出,将青汶的手拿了过来,又从自己的衣襟中拿出一个小瓶,将那淡淡紫色的膏体轻轻抹在青汶的手掌上。
这是今日吃饭时从华锦那里拿到的玉容膏。华锦将这些小瓶小罐拿出来时,如捧至宝一般将这小小的紫膏放在她手上,一阵推销。
“别看这小小一罐,不仅可以美容祛黄变白,若是你受了伤也可以涂在伤口上,能起加快恢复的作用。”
她那时虽有些漫不经心,却将这一句听了进去。现在想想,还好自己听了几句,这玉容膏现在便派上了用场。
说起来,华锦明明有那么多药物……为何这几天还要一直配药呢。紫桑忽然闪过这一想法,但并未深究。
那膏体凉凉的,有几分刺疼,却十分舒服。青汶低着头,肆意的打量着低头专注涂抹药膏的人。那白帕上有一圈淡粉色的刺绣,在他手上缠绕开来,忽然将他的心禁锢。那股发间的馨香淡淡传开,莫名的情绪在心中如阵阵涟漪一般泛起,而心中原本压抑着的情绪被晕染开来,传入全身。唯有那掌间的清凉,缓缓的渗入他的皮肤,也渗入他的心中。
紫桑将那条白色帕子轻轻缠绕在他手掌上,轻轻系了个结,才放开。“好了,先这样处理一下吧,等你不忙之时,记得叫大夫帮你看一看。”说罢,又像是怕他忘记一般唤了一声,“一定要记着,莫要忘记了。”
“多谢姑娘……”青汶望了望手上被系着一个俏皮蝴蝶结的白帕,笑了笑。抬起头时那一向清澈的眸子多了几分柔和,“那青汶先告辞了。”
跨上马,往那大殿疾驰而去,却不自禁的抬起手,望着手中的白帕,柔和的笑意在脸上漾开。
紫桑注视着青汶离开的背影,有些懊恼的敲了敲自己的头。自己也真是太大意了,怎么如此冒失,还连累青汶受了伤。
说罢,便叹了一口气。想要离开时,才发觉自己走的方向正是去清林苑的方向。想来应是自己住的太久,连身体都形成了习惯,要往那里走。杏眸微微垂下,思索了半晌,还是朝着清林苑走去。
清林苑此时并无人,紫桑有些失望,不免苦笑几分。自己在想什么,竟然觉得还能见到他,此时的沧霆应当是在大殿之中议事吧。环视一周,那房间无比整齐,就和自己离开的时候差不多啊。
玉指划过他常常端着的深紫色茶盏,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将那茶盏放在唇上。
似乎有难以捕捉的淡淡哀叹,随着那茶盏落下的清脆声音,一并在空气中散开。
紫桑拉好门,正要离开,却见到常玉埋头靠在墙边,坐在地上。
“常玉?”一声轻唤。常玉缓缓抬起头,却是一脸的寥落与失魂落魄。
“怎么了?”紫桑单膝蹲在他面前,“发生什么事情了?”
常玉见到是紫桑,忙提了提精神,努力想要掩饰刚才的情绪,十分勉强的冲着她笑了笑。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掩饰能力实在欠佳,那一个笑实则是比哭还要难看。
“没什么事……我……我只是在这里坐一坐。”
“在这里?”紫桑有些疑惑,问道,“你不用去大殿之中与门主在一起?”
听到“门主”两个字时,常玉忽然眼睛一黯。却努力的朝紫桑笑了笑,“是啊,我也该去大殿里看门主了。”
那眼中猝然的哀伤和痛心被紫桑清晰的看在眼中,紫桑忽然联想到那几日守卫的敷衍和华锦的语焉不详,抓住常玉的胳膊,急切问道,“是不是,沧霆出了什么事情?”
她明显看到常玉眼中的一闪而过的伤心,心中仿佛被揪紧一般,“到底怎么回事?常玉,你告诉我啊!”她心中的不安泛滥开来,“是不是……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
常玉拼命摇了摇头,嘴唇有些发白,微微颤抖着说道,“不可能……门主他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因为这个就……就……”
“常玉!”紫桑忽然失声叫他,声音微微颤抖,那杏目泛红,似乎再多一秒就要掉下泪来,“沧霆他到底怎么了?!”
——
已是下午,那白瓦红砖的阁楼漠然立在浅淡的阳光之中,有些寥落的投下长长的阴影。铁红色的大门紧紧关着,而门中依然寂静无声,没有一点生气,仿佛一切都是死寂。
“就是这样……”常玉立在一旁,有些自责的看了一眼掩眉坐在一旁的紫桑。对着邱不易单膝跪下,“都是常玉的错,没能将紫桑姑娘劝住!”
邱不易看了紫桑一眼,叹了一口气,声音之中却有些低沉的悲凉,注视着那寂静的围墙,沉默了半晌,而后,那声音便苍凉响起,“罢了,若是这姑娘执意要在这里等着门主,便让她等着吧。”
说罢,又看了看如丢魂一般憔悴坐在一边,还被华锦轻声安慰着的紫桑,“常玉,好好照顾这位姑娘。”邱不易忽然说道,“若是到明日戌时,门主还不出来,我便与风护法一道进去。”
“是……”常玉答道。望了一眼那紧紧关着的大门,心中一阵担忧。
“紫桑……”华锦在紫桑面前蹲着,有些担忧的看着埋着头的紫桑,“你与我回沐云苑等,好不好?”
“你为何不告诉我……”半晌,紫桑的声音才气若游丝一般传了过来,而那双垂着的杏眸已经没了生气,“阿锦,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说着,那眼圈又是一阵红。
华锦低下头,并未回答。她很理解紫桑的感受,但……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啊。
“罢了……我知道你们都是好意。但是,若是沧霆真的出了什么好歹,你们当真以为能瞒我一辈子?”紫桑轻轻说着,直起身,眼中疲惫不堪,“不用管我了,你回去吧,我要在这里等他。”
“无论最后是什么结果,我都要等他出来。”她说着。不再理会华锦的软言劝说。
而那沉闷的心像是要死了一样,紧紧而发涩的缩成一团。她再也无力去思索其他,只能呆呆坐在椅上。
一切寂然,唯有心中的声音明晰,一遍遍在脑海中回响。
沧霆,你一定要活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