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街道人来人往,喧闹而寻常,周遭的商家开了铺子,买卖的声音充斥在耳边。街边的阴凉处,偶然有几个蓬头孩童嬉戏追逐玩闹着,或是农妇挽着篮子,悠悠走着。
那隔断的小巷却与那一副热闹场景正好相反。
一身浅蓝色长衫的男子眯着眼睛,有些焦急的四处看着,似乎在寻找着谁。而在那大街上伫足良久却没寻到结果后,他摸了摸后脑勺,嘴中喃喃“人呢……”
而距他不过十几米的幽深小巷中,氛围却显得隐秘而火热。
那窄窄的墙壁正好挡的住一人宽,而沧霆在那狭小的空间之中,居高临下的压制着身前娇小的人。
而那话语中的苦情和恼怒,则随着话语的吐露慢慢变成了低喃和恳切。
“紫桑,我只问你,你可与我的心意相同?”他轻吐这一句话,似轻松,却实则溅起了她心中阵阵波澜,让她再也平静不下。
见她不语,沧霆心悬在空中,那因迫近而炽热的眸子冷了几分,他沉默的看着她,想要洞悉她的心,却不能。
“若你真的喜欢别人。”他终于说出,从她的眸子移开,低着头,“我从此便再也不会出现在你……”
话还未说完,便感觉到唇角的一丝柔软。
这吻与他刚才的激烈且侵略不同,带着细腻的触感,一点点浸入,仿佛春日的细雨一般温柔。
不过瞬间,她便分开。紫桑捂着嘴唇,轻蹙的眉眼似乎有些嗔怪,也有些羞涩。而那脸颊上的绯红,却不曾消退。明媚而清冽的眸子看向他,却很快移开,似乎是有些赧色。而那一吻之后,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样,你还不懂吗。”
嘴角终于弯起了弧度。他轻轻揽她入怀中,再也没有了那些苦涩与沉浮。两个身影渐渐合在一起。
我懂。我怎么会不懂。
——
在那城楼之上见到两人携手而归的华锦脸上一副“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捣了捣一旁原本还在惴惴不安的白薇,“你瞧,我就说你不必担心,沧霆那么喜欢紫桑,怎么会放任她离开。”
“那就好。”白薇终于放松下来。在这城楼上站了太久,她腿都酸了。
华锦看着那对璧人,转过头来,“看来你也不会领罚了,早早去休息吧。”她随即又吐了吐舌头,从自己衣襟中拿出来许多小小的瓶瓶罐罐,“这次害苦你啦,这样吧,这些都是我最新研制的,你随意挑选。你瞧瞧,这个是用来变白的,这个更神奇……”
夜深了,沧霆还未睡,正在书房中看书,便听到门口有脚步声已经犹豫徘徊了良久。
听出那脚步声的主人后,他微微一笑,心中思索了几秒,他便轻轻起身,走到门前将门打开,果然将那满脸诧异的人抓了个正着。
因为沧霆的意思,紫桑已经搬到了清林苑之中,就住在沧霆的书房旁边。她本是去了一趟雪隐,只是见他还未睡,书房的灯亮着,便不由得想去看他一眼。自从前几日的那一次表白之后,沧霆就因为黑无首的事情几天都在书房中与楚阕和青汶议事,细细算来,她已经一两天都没有见到他了,而上一次见到他时,还是在走廊的匆匆经过,沧霆与一位她并不认识的老先生快步走着,因此只是淡淡谈了一两句,他便离开。
虽然他走的时候,趁着无人注意,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了一吻。想到这里,紫桑忽然脸颊一红。她走到门口,在那侧门处微微听着,并未听到议事声音,但想来想去却又害怕打扰到他,正想要走时,便被忽然推开门的沧霆吓了一跳。
他的眸中却是一片平静,见到她时,却先蹙起了好看的眉,“怎么还不睡觉?”
紫桑已经换下了男装,此时因是睡觉的时间,便只是穿着白色里衣,外面披了一件单薄的松散浅紫色外衫。而那松垮挽着的秀发随意披着,与平时不同,反而有种慵懒的美感。
原本的疲倦之感悉数消除。
紫桑只好随意寻了个借口,“睡不着,随便出来转转。”
随便出来转转?沧霆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眼神闪烁的娇小女子,继续不动声色的问道,“随便转到了我这里?”
紫桑语结,忽然瞟见沧霆深邃眼底的一丝狡猾,便知道他在调侃自己,她转过身,作出要走的样子,“是啊,迷路了。我现在就回去,沧大门主还是好好忙你的事吧。”
还未迈出一步,便被身后的人环在臂弯中。他低沉略带几分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可本座不想让你回去。”
他贪婪的在她发间嗅着,“好久没见你。紫桑,我好想你。”
心中慢慢柔软起来,身体比她想象的更快回应。那柔软的手放在他环着的手臂上,紫桑低低说道,“我知道……因为,我也想你。”
沧霆拉过她,见那平日冷峻的脸上带着笑意,紫桑也回过一个笑容。
“冷吗?”他问。此时是秋天的夜晚,正是变天之际,她穿的这么少,还在门口徘徊了那么久,不怕会着凉吗。
沧霆将她带入书房中,随手将一旁自己的白色外套披在她身上。
“没事,我不冷。”虽是这样说着,却把那外套套的更紧,因那外套上,有他的问道。
紫桑见那书房之中摆置简洁,除了木质的书柜外,便是各种各样的书籍,而那一盏孤灯,则在书桌上照着那还未合的一卷书。
拿起他的书轻轻翻看,那是一本有些无聊的史书,她不过翻了几页便没了兴趣,但却见到沧霆已经在上面做了许多标注。放下书后,她便往书架上看去,自己随意看着。
沧霆立在不远处,见她反客为主的在房中扫视着自己的一切。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有几分暖意。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余生能与一个人共享。而那个人,也愿意接受自己的一切。
这是真的?还是梦?如果这是一个梦的话,他宁愿永远都不会醒来。
紫桑见那书柜上放着的书都是些历史或是军事有关的,便没有再去翻阅,正要回头之时,见那书柜边上放着一个十分破旧袖珍的木头人,便拿起来问道,“这是什么?”
她轻轻活动那粗糙的木头人,见那胳膊和腿都能活动,便自顾自玩了起来。
沧霆顿了顿,思绪忽然拉扯到童年,半晌之后,他才幽幽说道,“这是我小时候做给自己的玩具。”他顿了顿,眸子中依然是一片平静,“那时我总是孤独一人,没有伙伴,也没有父母。有一次我偷偷跑下山时,见到其余孩子都拿着父亲做给自己的木偶人玩,我便也给自己做了一个。”
紫桑回头看着沧霆。他脸上并无哀伤,反而是一阵淡然。心中不免一酸,是不是对他来说,那样的孤独已经是常态,所以他才能这样平静而淡然。
而这样的孤独,她却能懂。
回首,她莞尔一笑,立在他身旁,“现在有我陪着你,你再也不会觉得孤独了。”
沧霆深邃的黑眸怔了一怔,随即便伸过手拉住她,眉眼之处俱是温柔,“是啊,现在我有你了。”
曾经他以为,他的人生就已经如此,再也没有别的可能。而她的出现,第一次让他发觉,原来这个世上,还会有如此明亮的东西。
沧霆忽然轻轻皱了皱眉。心中关于门派的想法更加强烈。紫桑并未看到他眸中的深渊,只是沉浸在他温暖的怀抱之中,并不知那环抱着自己的人,已然在做一个重要的决定。
一弯浅浅的月亮,照着窗前微笑着的两个身影。
清晨,华锦照例配好了药,等着常玉一会过来取了去煎药。
正在读着医药书的时候,便感觉到身后有一阵风吹过。
她并未转头,便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一边看着书,一边皱了皱眉,语气冷冷。“我可还没原谅你。”
“小锦儿。”带着玄铁面具的男子嘴角带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
“别装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华锦转过头,余怒未消,“还有,不许你叫我小锦儿!”
“可是我当真不知道……”那眸中似乎带了几分委屈,“小锦儿,可是我这几日没有来陪你你生气了?”
“你当真不知道?”起了几分恻隐之心。
“真的。”那眼神别提有多诚挚了。
华锦狐疑的看了他几眼,却并未看到那面具之下的眼神有何假装,反而是比珍珠还真的委屈与疑惑。
她闷了几秒,终于不甘的开口,“那个徐滢珠,我可是看到了,你们两个那日……”还未说完,便见到那男人眼中终于滑过了几分得意与满足。
完了,又被他耍了!
“小锦儿,你终于承认你在吃醋了。”嘴角是几抹得意的笑,却带着温柔向她靠近,“其实那一日,是我故意做给你看的。”
“小锦儿,你别打我啊!哎哟,疼!啊……哪里疼?就在胳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