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目的的快步穿梭过人群，紫桑停下时，已经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心中有所期冀，却不敢回头望去。只怕身后空空，无人理会。
去哪里呢……那时不过是一时气急，才会说出那样的气话。但现在，她有些犹豫的看了看眼前的驿站以及马厩。摸了摸腰后的轻轻的钱袋，叹了一口气，便索性坐在街边的台阶上。
她终于向那人来人往的街中看了一眼，顾视一圈，却没有自己脑海中的那张脸。
“紫桑……你怎么在这里？”司马卓泽手中拿着几个热包子，吃惊的看着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呢。”
他坐在她身边，见她神情落寞，便问道，“你刚刚不是去茶馆找你的朋友了吗？怎么在这里？”
“我……”紫桑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不愿多说，脸上的笑有些勉强，“你怎么还没回去？”
司马卓泽有些不好意思的抬了抬手中的包子，“下午没有吃饭，有些饿了，就去买了些包子充饥。”见紫桑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白色衣服，现在是晚上，风中已经有几分凉意，并不像早上时阳光万丈，司马卓泽便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她身上，对她笑了笑，“现在有些凉，你是女子，身体弱，还是注意些好。”
紫桑感激的点了点头，“司马，谢谢你。”
“这有什么。”他已经习惯了，从小开始，他就在这样照顾着她了。他知道那茶馆中定然发生了什么，但既然她不想说，他也不会追着询问。
一旁的人安静陪在自己身边。
司马卓泽知道她此时不愿说话，想了一想，缓缓讲起了曲塘的事，“曲塘镇皆传，你们逃到城外之后，因身后官兵的追捕一时选错了路，从数丈的断崖之上掉了下去……我曾暗地里派人去寻，但是什么都没有寻到。而新任的知府则对这一切三缄其口。”司马眼光微黯，“我曾以为我此生都再也见不到你了。不过还好，你在这里过得很好。”他一笑。
自从自己去了湖州之后，就很少听到曲塘的事情了。听司马这样说，紫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想到自己的在这里的父亲就在那里被人处斩，她心中的苍凉逐渐堆砌，“我爹……是否被安葬完好？”
司马卓泽沉默了几秒，“嗯，虞叔叔现在埋在羽山下，待你会曲塘的时候，我带你去吧。”
两人皆是沉默了良久。司马卓泽见街上的人渐渐变少了，便问道，“你今晚有地方住否？可否愿意，与我同住？”他怕紫桑误会，赶紧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同住一家客栈，现在毕竟有些晚了。”
他看着紫桑，只见她静默的注视着那街道深处，随即眸中便是一缕悲伤，她苦涩的笑了笑，站起了身，“我知道你并无恶意。今晚，怕是要你先收留我一下了。”
“求之不得。”司马卓泽走在她身边，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调侃道，“我正好今日买了些话本，正愁无人分享。”
紫桑果然被他逗笑，拍了拍他的后背。“你都是要赶考的人了，还看这些闲书？若是司马叔叔在这里，定会狠狠打你一顿。”
“榆木脑袋，就是因为他不在，我才有时间看这些闲书啊。”司马卓泽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可莫要再扫我的兴了！”
这情景就如他们还在曲塘时一模一样，紫桑在他身旁抿嘴轻笑，眸光却仍然掩不住期待，掠过那笔直的大路尽头。
而后似乎若无其事的回到身边的人身上，一瞬的失望不复存在，她神色依然自若。
——
在司马所在的旅店之中宿了一晚，紫桑本想先去无上领将自己的行李取回，却沮丧的发现自己并不认识上山的路——毕竟只有白薇带过她走了一次，让她自己上去，难度还是不小。
司马卓泽本是应该第二天就北上，往明京赶路，但也十分体贴的决定在这个中转的小镇待上几日。他只告诉紫桑，联系好的马夫爽约了，因此他们要晚几天再离开。
但这几日的紫桑情绪并不高，虽然表面上她言笑晏晏，谈笑之间如常，但司马卓泽可以感觉到，她其实并不开心。
而自己已经在这里住了几天，却从未有人来联系过自己。压制住心中强烈的哀伤，紫桑尽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些，考虑到自己并不能再耽误司马，她便下定决心用自己剩下的银子按部就班的安排会湖州的马车。
还好这镇子离湖州并不远，她的银子除了马车钱，就不剩下多少了。若是没有司马这几天的接济，说不定她真的要流浪街头了。她本要去当铺之中将自己带着的发簪一并当了，却被司马拦住，硬是拿了些银子塞在她手中。
欠的司马越多，她越有些不安。“待我回去之后，就将钱还给你。”
出发前一天，两人找了个小饭馆吃饭。
“莫要这么客气。”司马卓泽看出她的歉意，故作轻松的说道，“在曲塘的时候，我不知喝了多少你们家名贵的龙井，这就当还账了。”
紫桑一笑，想起旧时场景，有些感慨，“你那时总是要与我谈天论地的，有一次因为喝了太多茶水，第二天顶了个黑眼圈，在课上睡着了，不是还被先生骂了，要罚你抄五遍书。”
“原是抄十遍。”司马忽然笑道，“但我觉得羞惭，便没有告诉你，自己一个人抄到半夜，结果抄着抄着就睡着了，还好先生看我态度诚恳，起了恻隐之心。”
紫桑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好啦，快点吃饭吧。待你吃完了，我带你去外面买些干粮，路上定是需要的。”他见紫桑又要开口言谢，便挥了挥手，“大恩不言谢。”
紫桑又是一哂。
吃过饭后，司马见紫桑终于露出些笑意，便朗然笑道，带着她在小镇的那条主路上散着步，“我都看好了，前面有一家是当地正宗的饼店，我记得你从小就喜欢吃咸肉饼，一会便带你去买一些。”
紫桑点了点头。其实那是这个身体原来主人的习惯，而她更喜欢甜的东西。正想着，司马却笑着停住，注视着她。
“怎么了？”
“你的脸上。”司马卓泽见她一脸的不解，笑着摇了摇头，将白帕拿出，挡在她的身前微微低头，温柔的帮她将嘴角的饭粒擦了下来。
“好了。”他起身，站回她的左边。
紫桑刚想笑着道谢，却在见到前面人的时候，表情凝重起来。
司马卓泽向前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青袍的男子，神色冷峻的看着身旁的紫桑。
“这是……你的朋友？”司马问道，紫桑却并未回答，只是在淡淡看了那人几秒之后，轻声说道，“我们走吧。”
说罢，便目不斜视的与司马卓泽往前走去。而擦身的那一刻，司马明显感觉到紫桑的眼眸中多了些酸楚与难过。
明明眼前的人是日夜萦绕心中的那一抹哀伤，她却不愿放下骄傲委曲求全。既然在他心中，她并不算什么。她又为何要在他身边恋恋不舍。
也许，她在他的身边，就是多余吧。就像他所说，他所做的一切不过只是为了报恩而已。
也许……
她心中戚戚，苦涩的思绪被推翻开来，在脑海中翻滚。而在那思绪混沌之中，她的手腕却忽然被紧紧拉住。
她转过头，对上那熟悉的墨眸，来不及掩藏的凄怆混在惊讶之中，被他全然看在如夜星一般的眸中。
一瞬之间，她惊诧，疑惑，心中却酸涩不已。混乱之中，她被那只手紧紧拉着离开，原本走在她身前的司马卓泽似乎还在与她说着话，她却任由着他拉着，并未回头。
她应该推开他的，却没有。
沧霆将她拉到一旁的拐角处，在幽深的背角处将她箍在角落，他低头死死的看着她，而那幽深的眸子中第一次染上了无比强烈的占有，他的怒意掩藏在那低压着的声音之中。
“你是不是要和他走。”他低头质问道，妒意散开。那巷子外的光亮投在他一侧脸上，映着他英挺的五官，语下已是焦躁与难耐，“刚刚，他碰了你哪里。”
眼神钉在那饱满的樱唇上，便近了过去。
紫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沧霆，愣了半秒，话到嘴边还未出口，便被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堵住。
男性的气息强烈的向她袭来，她的惊悸依然未消，却在那急促强烈的窒息感中意识颠倒。他吻她，像是面临末日一般绝决而饥渴，仿佛她是沙漠中唯一的甘泽。
他要她知道，她是属于他的。无论是谁，都不能碰她。
不知过去了多久，两片纠缠的唇终于分开。
沧霆的呼吸声浓重，在她耳边低语，却俱是苦涩与焦躁，像困兽，像笼鸟。
“紫桑……你到底要我怎样……”他忽然叹道，额头轻轻抵在她清瘦的肩头，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为何，每次在你身边的时候，我都像丧失了理智一般。”
他抬头，狭长的黑眸中带着些迷乱，幽幽的看着她的脸，那炙热的手掌轻轻抚着她的侧脸，宛如对待一件珍品一般，他扫过她清幽如莲的浅色眸子，深邃而英俊的黑眸带着让人心疼的哀伤，让她心脏几乎就要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