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花重日,艳美围城。再过几天是止国圣上的寿辰,加上北方边关军大捷,六月的明京城内显得越发热闹。眼见着各路人马往那厚实的院墙之内搬入不少奇珍异宝,普通老百姓们都会十分好奇的看上一眼。
拖曳着一身浅绿色长裙的娇小女子撑着伞,身旁一俊秀彬彬的白衣少年郎,两人宛如一对璧人一般,十分亲昵的说着话,引来了不少好奇艳羡的目光。
那女子虽脸上蒙着一层薄薄面纱,一双明媚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原本就白皙的皮肤被绿色的薄衾衬得更加水嫩。那衣服上的花样引来了周遭女子的青眼——这可是秀衣坊最新的款式,而再看看那薄纱的材质,便知道这女子定是来自某个显贵人家。
而一旁的白衣少年郎面容清秀至极,身材高挺,眉毛并不浓,一双细长的眼睛却清澈明净宛如女子。他的面容淡淡,偶尔对着一旁的女子柔和一笑。如墨般的长发高高竖起,一支玉簪轻插着。
身后的几个富家小姐暗暗议论着。
“瞧瞧那公子,不知是哪一家的,怎的如此俊秀?”常小姐对着一旁的人说道。
“是啊。你瞧,他们进的是止玉巷,应当也是哪个朝臣的麟儿吧。”程小姐小声说道。
“走,我们且去看看,他们是往哪里走的。”
偷摸跟着,眼看着那两人走入睿王府后,两位富家小姐立马大惊失色。
“原来这两位是睿王府的,怪不得我从未见过。”
“我说那公子为何如此文质彬彬,原来是睿王府的,那他哪能看上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程小姐不无遗憾的往里望了一眼,两人便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睿王府坐落在止玉巷最好的地段之一,整个院子气派而文雅,其中陈设大多是止国皇帝所赐,可见当朝皇帝对睿王的看重。
睿王虽只是止帝的外甥,但因其文采卓著,妙语生花,圣上十分偏爱。原本止国中是没有非皇子入王爵的规矩,但睿王并不愿继承父亲的职位,皇上以他“敏睿”为佳,便给了这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王爵的称号。
而传说睿王一表人才,连老镇国公见了,都称他与当今丞相为“绝代双壁”,因此引得明京无数女子慕名求见。
只可惜这睿王脾气古怪得紧,若非皇上召见,定是大门不迈二门不出,无论谁请都一一谢绝,不知让多少佳人叹息。
外面是热闹非凡,睿王府中却是一派宁静。从东边的侧院往北去,穿过月门和丛丛假山,便能看到气派的池塘,其中睡莲开的正盛。绕着池塘的便是深色的长廊,中间一个圆亭,雕镂的无比精致。
这是明京最有名的工匠的手笔,也是皇上钦点的。
那圆亭之中,传来了几声笑语。
一拖曳着如流云一般的白洁长裙的女子一手托腮,皓臂如雪,轻捏着手中的黑棋。她的黑发柔柔的披散在背上,螺髻松松的环绕着,用一翠色镶绿宝珠的细长发簪束着。那细细的柳叶眉此时正轻轻皱着,有些举棋不定的意思。杏眸宛如两颗温润的宝珠,被细长浓密的睫毛包裹,高挺鼻子,樱桃小口,身材修长,仿佛空谷幽兰,带着几分凡俗不可冒犯的味道。
而对面闲散坐着的男子,一双丹凤眼似嗔似笑,游刃有余的看着对面苦苦思索的人儿。他一身白衣,外罩浅蓝的薄衫,整个人挺拔而高大。一头长发半披半束,显得十分随意,他的面容更显精致,却带了几分男子的英气,面庞如刀刻,仿佛画中的人物一般。
“你莫急,时间还早的很呢。”丹凤眼中有几分懒散,拿起一盘的青绿色小壶,给女子添了些茶水。
“我一点都不急。”女子开口,声音柔美而恬静。“整个明京城,就数你这里最清凉,也无人打扰,我可巴不得一直住着。”
浓眉微微一挑,“原来你是抱着这种目的?我还以为……”他顿了顿,“罢了,这便是交友不慎吧。”
女子抿唇一笑,灵动如天仙一般,“睿王殿下看错了人,可是要将我赶出去?”说着,一颗黑棋便落了地,将那环着的几颗白子如炫耀一般拿开。
丹凤眼扫过女子有几分狡猾的眸子,又低头看了看那棋局,嘴角一抹笑勾起,白子便放了下去,“你都连输了好几天,若是我再将你赶出去,可是有些太绝情了?”
黑子顿时便少了一半。
女子“嘶”了一声,那秀眉立马锁在一起。抬起头,有些气恼,“我都与你下了这么些天,怎么就赢不过你?”
男子从容的饮了一口茶,“智商的问题吧。”
这一句倒是逗得女子一笑,“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个词了?”她收了手,伸了个懒腰,“罢了罢了,既然你赢了,一会便请我吃饭吧,否则让我就这么回去,怎么甘心?”
男子不禁有些好笑的看她一眼,“怎么,在我这里乘凉还要蹭饭?”
“谁不知道睿王殿下请的是湖州最好的厨子,怕是全明京,就是圣上那里都吃不到如此正宗的湖州菜吧。”女子闻了闻那茶,眼眸微动,“好香的茶。”
男子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随你吧。”又笑,“你可真是变得多了。”
想来,一年多前,她刚回湖州时那失魂落魄的模样还历历在目。经过这么久的沉淀和宁静,似乎终于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那时候,她可是连生人接近都不愿的,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中。哪像现在这样欢脱。
说着,他长袖挥开,一双大手叠在腿上,“六月二十的寿宴,你可与我去否?”
女子摇了摇头,“这种事情,我去凑什么热闹。你也知,我一向自由惯了,宫中束缚太多,我定是不习惯的。”
男子却不急,“只怕这一次,你是逃不掉了。宫中刚刚传了口谕,要将之前饥荒时开仓济粮的大商都请去赴宴。你是南方生意最大的几个商户之一,怎么可能没有请帖?”
女子秀雅的眸中顿时有些沮丧,忽然灵光一闪,“可让白薇替我……”
还未说完,男子便像是猜到她要说什么似的,十分不客气的止住了她的话,“那可是欺君之罪,若是被发现,你可担得起?”
“好啦好啦,我去就好了吧?”女子撅起了嘴,小声念叨着,“都怪你,早知道那时就不让你帮忙了,一夜暴富,后患无穷。”
“怎么?”男子皱起墨眉来,“本王辛辛苦苦帮你打理铺子,出策贯通东西,又处理帮你和琼玉阁那帮老头子谈判,倒还成了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见男子当真不悦了,女子自知失言,立马服软,一直玉手伸了过来,将他扯了扯,“怪我怪我,能得睿王殿下相助,是修了百世才能修来的福。睿王殿下,你看你长得这么好看,皱着眉实在影响了您的英姿啊!”
男子瞧着她眉眼弯弯的模样,不禁失笑,上前拧了一下她的脸,起了身,“你放心吧,那时若是有什么麻烦事,我会帮你顶着的。”
“麻烦事?”女子揉了揉有些发红的脸颊,有些不满,“好疼……你先提前教教我礼仪,不就没什么麻烦事了。”
男子转过头,看着她,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她是没有意识自己如今长成了什么模样么?若是被那些狼子野心的显贵子弟看了,只怕又要掀起不少风浪来……这也是自从她来明京以后,他一直劝她低调的原因。
捂住了自己的额头。看来以后自己的麻烦事还不少呢。
女子倒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拿着他手边放着的佩玉看了起来,“这便是皇上赏你的那一块?若是拿到当铺里可是值不少银子?”
男子哭笑不得,“你敢拿着皇上赏赐的东西去当铺?小祖宗,我真怕有一天被你牵连。”
女子笑了笑,杏眸眨了眨,“我开玩笑的嘛。话说,圣上倒真是宠你啊,什么都赏给你。”
男子确实轻轻一哼,“看上去如此吧,其实不过是想要我牵制横浅罢了。”
“横浅?”女子想了想,忽然掩嘴一笑,“可是那个京城才子的年轻宰相?听说那时你与他一同考试,他是状元呢。”眼看着男子的眼神越来越恐怖,女子赶紧住了口,“肯定是你没有发挥好,要不怎么会输给他。”
“哼,那个小狐狸,被横念泊那个老狐狸养的,诡计多端。”提到横浅,男子就没什么好气,“过几日进宫面圣还要见到他,真是心烦。”
两人正说着,便见到穿着淡绿色长裙的少女和白衣少年往这边走来。
女子先是一笑,眼神颇揶揄的看了一旁的睿王,“睿王殿下,觉得这一对金童玉女如何?”
睿王皱眉,“我说晚枝怎么天天往你那里跑,原来是被这个小丫头迷住了心窍。”他顿了顿,扫了一眼那淡绿裙的少女,“不过,这丫头倒是越来越有你的几分风度了。”
“晚枝也是。果然是什么样的主人便有什么样的手下。”女子感叹了一声,款款朝着那两人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