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等得到太医来!太嫔娘娘都难受成这样了!”一个稚嫩又带焦急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朝阳方才听说太嫔头风犯了便一直守在外头听消息,这半个月来,太嫔对她很是亲近,喜爱自己比喜爱旁的宫女甚至是姐姐都要成倍,一听太嫔生病了,她就焦急得不行,昭和宫离太医院很远,等太医赶过来怕是太嫔都要痛上好几回了。
朝阳因着着急,也想不了那么多,冲进大殿,走到太嫔娘娘榻前沿榻跪着,太嫔脸色都发白了,见着是她,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
而朝歌跟在朝阳后头一同进了殿,对着奚淮及太嫔行了礼。见妹妹不合规矩地跪在太嫔榻前,皱了皱眉,敛神对二人道:“朝阳年纪小,听闻太嫔娘娘有恙,便急冲冲地进来,鲁莽之处还请王爷与太嫔娘娘恕罪。”
“无妨。”奚淮摆了摆手,眼下担忧的还是越太嫔的病情。
朝歌往榻上瞧去,见越太嫔面色虚白,汗津湿发,显然此刻正因脑中疼痛翻搅痛苦不堪。
头风这个病,朝歌前世在公司上班接手的一个客户也有这个毛病,头风主要是因人处于阳盛火旺体质,且阳热有余而未排出导致的。她记得那时她为了拿下这个客户,还特地去学习了缓解头风的方法。
“可急死人了,太医怎么还不来……”朝阳握着太嫔的手,用帕子替她擦去湿汗。
“再叫人去催催。”奚淮显然也有些焦心起来。
朝歌见此,心下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对奚淮与越太嫔微微一拜,开了嗓。
“九王爷,太嫔娘娘,现下太医一时半会儿还没来,若要先缓缓太嫔娘娘头风之苦,奴婢倒有一个法子。”
“哦?”奚淮沉声道,“你且说来听听。”
朝歌努力回想着她之前看过的文献,说道:“《内经》中记载‘巅高之上,唯风可到’、‘伤于风者,上先受之’,故风邪每易上扰清窍,或上达头面,阻碍清阳之气而见头痛。且头痛症状变化较快,突发突止,或全头窜痛,游走不定,类似风邪善行而数变的特性。若风邪稽留不去,头痛久而不愈,休作无时者即为头风。”
朝歌话音一落,殿内的几人都颇为惊讶,奚淮面露讶异,显然没有想到这女子竟有这般学识。
“是是是,太嫔每每发作都是全头窜痛,前几回我依着太医给的法子给太嫔按摩,还管些用,不知为何这回又不管用了。”明玉姑姑叹声道。
“奴婢未入宫前对缓解头风的按摩手法也算了解,不知姑姑是怎么按的,可否再演示一遍,让我看一看?”
明玉姑姑瞧着朝歌成竹在胸的模样,又思及她刚刚的话,觉得有几分可信,便看着太嫔,太嫔点了点头,明玉姑姑才按摩起来。
朝歌仔细瞧着,很快发现姑姑按摩的手法出了问题,便道:“我明白了,姑姑,不是这按摩方法不管用,是姑姑按错了地方。”
明玉姑姑略有诧异,朝歌又道:“姑姑可否让我一试?”
太嫔点了点头,示意明玉先退到一旁,朝歌走上前,依着方才的手法,只是按摩的位置有所不同,没多久,太嫔就觉得头疼开始慢慢舒缓,人也清醒了很多。
见越太嫔神色松快下来,众人也是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奚淮,他打量着朝歌熟稔的按摩动作,不由得对她多了几分好奇与欣赏,一个闺阁小姐,却通晓治头风的法子,实为新奇。
一刻钟后,李太医满头大汗地赶到了昭和宫。
李太医上前为越太嫔把脉,朝歌便退下了,拉着朝阳走出大殿。不多时,太医便开了新的方子,越太嫔的头风也算是得治及时了。
往后几日,朝歌和朝阳都尽心伺候着越太嫔,奚淮倒是偶尔来瞧瞧越太嫔,每每为太嫔煎药,奚淮都喜欢亲力亲为,朝阳自然就围在一旁帮忙,朝歌晓得妹妹心上还是惦记着这个美艳王爷,不由得担心朝阳越陷越深。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了。
半个月后,宫里迎来了一件大喜事——当今圣上奚晏登基后的第一次选秀要来了。
选秀就在半个月后,当今圣上年轻骁勇,做皇子时只有过两个侧室,而今天下已定,诸事皆安,是时候扩充后宫,这件事早就传遍了整个皇宫,任谁都明白,选秀后,宫里就会无比热闹了。
朝歌这两日在和秀云她们做针线活时,也听见她们几个提起过,可秀兰和秀云她们也是年轻的宫女,从没有经历过三年一次的选秀,只好缠着明玉姑姑给她们讲讲,以此解解馋。
朝阳一心只有九王爷自然是没有兴趣,秀云拉了朝歌一同,几个人搬了板凳,坐在院里屋檐下围着明玉姑姑。
“姑姑,你见过当今圣上吗?”
“姑姑,选秀的小姐们生得都是极好吧?”
“姑姑,你给我们说个流程呗。”
“……”
秀兰她们几个嚷嚷着问,姑姑被烦恼的头疼,有的答了,有的还没答就忘了,朝歌只是在后头浅浅的笑她们,一群姑娘家,也不害臊。
“你们看哪,朝歌在笑咱们!”秀云发现朝歌在偷偷拿着她们打趣,就叫唤起来。
秀兰一看,笑骂道:“好啊,朝歌,看我不给你痒痒挠!”
说着就快速将手伸向朝歌。
朝歌被挠的不住笑,只好讨饶:“姑奶奶饶了我,哈哈……秀兰小祖宗……”
大伙都笑起来。又继续话聊。
“……”
“朝歌笑起来真是好看。”
“就是,比主子娘娘还好看!”
好奇归好奇,太嫔宫里当宫女,自然没得去看看那选秀。
可这日就是这么巧,因着皇上将选秀一事全权交给太后娘娘,周太后心里十分满意奚晏的决定,但若一个人做主难免落人口舌,便找了性子软的越太嫔,邀她一同去。
这下倒好,昭和宫里的小宫女们都想着陪太嫔一同去见识见识选秀,闹了明玉姑姑一顿,要她答应那日找个由头,不得陪着太嫔娘娘去。明玉被闹怕了就答应了,只一点她吩咐到,任谁明日和太嫔娘娘一同去,这个人也绝对不要是朝歌。
朝歌看出了明玉姑姑不愿她遇上祸端的用心良苦,心下十分感动。而最后,大家抓阄决定,还是朝阳被派了去,倒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本以为朝阳陪着太嫔去看选秀,定是要大半日才能回来的,不想选秀那日,才两三个时辰朝阳便搀着疲累的太嫔回来了。
抚着太嫔进殿休息后,昭和宫的宫女们七七八八地围着朝阳,都嚷着要叫她说一说选秀当时的场面,三两两地搬了小板凳围坐起来,连瓜子茶水都备好了。
朝歌坐在一旁学针线,看着妹妹插着腰站在人群中间眉飞色舞地说着,不由得好笑摇头。
“今日选秀可是热闹,那门口站了一排排的秀女,燕环肥瘦应有尽有,个个穿的跟花儿似的,可把我眼睛都晃晕了!”朝阳道。
“这么多秀女,都是京都富贵人家的小姐吧,是不是都赛仙女儿似的?”秀兰咔嚓嗑了个瓜子,动着腮帮子嚼。
“也不都是吧,我听太嫔说还有好多南方的贵家小姐。漂亮倒是都漂亮,不过呀……”
朝阳话音一转,双手搂着一旁朝歌的脖子,打趣道:“不过都没有我姐姐漂亮!”
朝歌呸了一声在朝阳手背上轻轻一打,其他宫女们确是跟着朝阳闹了起来,纷纷说朝歌若是去选秀,场上的贵家小姐们定要黯然失色。
朝家若是没亡,朝歌朝阳也都是京都贵女,如今跌落云端,却是怎么也是轮不上了。
朝歌想起了朝家人,心头一阵唏嘘,虽说只与他们相处数日,谈不上感情多深,却难忘那份真挚的血肉亲情。
朝阳亦然,一时间也有些沉默下来。
秀兰她们以为朝阳是说得疲累,偷偷给她弄了爱吃的鸡腿和几样点心,而朝歌见状也亲自下厨,做了糖醋小排,馋得秀兰她们也闹着要吃,朝阳心里暖得不行,边吃边和她们打闹着,小小的院子里的欢笑声总是能驱走烦忧。
当夜,新帝奚晏在太和殿处理完政事,便看到了呈上来的秀女入选名单。
“果然在意料之中。”奚晏抬唇讽笑道。
身为岱国新帝,他本应亲自莅临选秀大典,只是他料到自己那个养母周太后定会借此机会将她母家的女子塞进来,遂也乐意做个顺水人情,将选秀全权交与她。
而周太后也确实不负他想,封了自家亲侄女南阳侯嫡出大小姐周芝敏为敏妃,庶出二小姐周芝清为淑仪,其余封了位份的小主都高不过这二人去。
奚晏的贴身太监小禾子见着自家主子看着名单冷笑,有些怵得慌,却又不得不上前禀报道:“皇上……太后娘娘说等您批完了折子,到乾宁宫一趟,太后娘娘得了两味点心,要给您尝尝。”
“知道了,你去备下,朕这就动身。”奚晏拂了拂衣袖,淡淡道。
灯火通明的太和殿,年轻帝王缓缓走出殿外,他目如星曜,沉似深海,影子却孤独而陇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