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芝清第二日到敏妃处请安,因着皇上年轻,后位空悬,宫中份位最大的便是敏妃,所以皇上干脆将这每日请安的事情交给了敏妃。周芝清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嫔妃到了,一个个都在祝贺敏妃昨日会见了家人,话里洋溢着羡慕之情。
“哟,淑仪妹妹来了。”周芝敏坐在高位上,早就看见周芝清进了殿,看她缓缓走进来,还是那副楚楚可怜的相貌,心里又是得意又是鄙弃,忙招呼着她进来。
众人被敏妃这么一喊,也都纷纷将目光转移到周芝清身上,有稍许羡慕的,也有不屑的,更多的是带着看热闹的神情,宫中谁不知道,昨日敏妃会见家人,皇上也准了这清淑仪一并会见,结果皇上昨日就去看了敏妃,连提也没提清淑仪呢。
“淑仪姐姐来啦。”
“参见淑仪姐姐。”
“……”
“参见敏妃姐姐,臣妾来晚了。”周芝清恭敬的行了礼,不顾落在身上的种种目光,只温柔的笑着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是我起早了,昨儿皇上在我这里,这不,一早上就醒来伺候皇上更衣了。”周芝敏得意的看着座下的清淑仪,不由解气。入宫几月来,被她隐隐压制了这么久,今日定要好好扬眉吐气一番。
明眼人一听周芝敏这话,就是讽刺周芝清不如她得宠。众人相互看看,却也没有一人敢说话,于是都抱起了看好戏的心思。
周芝清坐在位子上,瞧着敏妃这来势汹汹的劲头,知道她今日定是要让自己贬低出气才会罢休,幼年时在家中也是如此,自己那时就知道要隐忍,如今又怎么会搭理她的挖苦讽刺呢。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臣妾今日瞧着敏妃姐姐气色红润,这话果真是一点也不假。”一旁的秦贵人见清淑仪不答话,气氛一时有些僵硬,忙出来打圆场道。
但周芝敏似乎并不打算罢休,只继续道:“秦妹妹说的极是,昨日本宫和皇上在乾宁宫同太后说了会子话,共享天伦,太后她老人家高兴得连气色都更红润上几分呢。”
“哎呦,这可了不得,要我说啊,娘娘真是个福星,谁见了都会有好运气呢。怪不得臣妾今日一来到娘娘宫里,就觉得舒爽。”平日里一惯奉承周芝敏的沈答应忙抢话到,希望借此多得敏妃一些好处。
座下的嫔妃多是家中有权有势的,再不济家中也有些底子,虽有意奉承敏妃,但也不会这样没脸没皮,平日里都很不屑这个嘴上抹油的小答应,听到她这样说,更是都不带正眼瞧上一眼。
周芝敏平日更是瞧不上这样的人,但今儿许是为了膈应周芝清,竟对着沈答应说道:“妹妹真是会说话,我想了想,我的福气啊,算是娘胎里带来的,既然这样,这个福星,我就大言不惭的当上一回。”
她言下之意,就是要告诉周芝清,她们从出生起就是云泥之别,出身这种东西,她一辈子都别想改变。
周芝清在家中做女儿时,就听惯了这些话,虽每每听了心中难免刺痛,但面上是一点看不出来,还是那善解人意的样子附和道:“姐姐说的极是,皇上和姐姐都是最有福气之人。”
周芝清这话说得隐晦,乍一听是在奉承周芝敏,可实际上却是在暗指皇上的出身不高,在座心思稍微通透点的嫔妃都明白,心中想着这清淑仪本事不小,一句话就将这找茬的敏妃堵了去。
周芝敏听了也只好转移话题,再聊下去,她也讨不到什么便宜,没想到自己竟小瞧了这个庶妹。
众嫔妃又坐了一会,周芝敏见时辰也差不多了,就让大家各自散了。
嫔妃请安的时辰早,现下散了也还离午膳有一段时间,周芝清便带着挽秋到了乾宁宫看望太后。
周太后正在礼佛,佩儿姑姑见是周芝清来了,就进去通报了。
不一会,佩儿就出来了,对着周芝清说道:“太后娘娘正在礼佛,娘娘不介意的话,就坐着等等。”
说着佩儿就要去再拿些点心来。
“有劳姑姑了,姑姑不必张罗,芝清自己来就可以。”周芝清一向极为敬重太后身边的人,没有半点主子的架子。周芝清静静等着,面上也不露烦躁之色,一直挂着柔柔的笑意。
等了将近有半个时辰,也不见太后出来,挽秋心中有些急了,这都快到午膳的点了,太后估计是没见她们的意思。
挽秋劝道:“娘娘,咱们回吧,太后娘娘怕是不得空了。”
周芝清只平和地笑着:“再等等。”
又过了一刻钟,太后才从东厢那边出来,一进殿,周芝清就迎了上去。
“清儿拜见姑母,最近得了些上好的人参和血燕,就想着拿来给姑母。”
太后只拿眼瞧着她,盯得周芝敏心中发怵,周太后看了一会,才摇了摇头,到底是年纪轻,问道:“你既等了这么久都没半点不耐烦,现下又怎么一时都等不了?”
周芝清一听,便知道今日来试探太后是她错了,她火急火燎地赶来,只能证明她害怕了,没底气了,这副患得患失的样子和周芝敏又有什么分别?
想到这里,周芝清忙低下头,低声道:“姑母说得是,清儿知错。”
太后看她心中通透了,才稍稍满意,拍了拍她的手:“你平日里,有机会亲近皇上时,提醒着他些,不要苛待自家人。”
周芝清微微一愣,见太后正望着自己,来不及捉摸她话中深意,便应道:“姑母不必多虑,皇上是您的儿子,怎会不向着周家?”
太后笑了笑:“亲子与养子熟亲熟远,清儿这般冰雪聪明,又如何不知呢。”
“这……”
“自古以来,都讲究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是个聪明孩子,有周家一日,便有你一日。”周太后拉过周芝清的手,意味深长道,“该怎么做,你心中有数。”
周芝清咬了咬唇瓣,良久后屈膝拜礼,语气决肯。
“清儿明白,谢姑母点拨。”
因着奚晏这些天都在忙前朝的事情,无暇顾及朝家姐妹,姐妹二人这段时日也在昭和宫里乐得轻松自在。
这日,朝阳去内务府取了些太嫔爱喝的茶叶来,路上就碰见捂着肚子的秀兰。
朝阳看见秀兰额头都出了汗,面色也苍白,捂着肚子不舒服的样子,忙询问道:“秀兰,你还好吗,要不要我领你去女医那儿瞧瞧?”
秀兰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摆了摆:“没事儿,我就是昨儿吃坏了肚子,我……哎呦……我憋不住了!”
秀兰腹部一阵绞痛,指着放在地上的一筐衣物:“朝阳,就拜托你去掖庭跑一趟,把这些太嫔未洗的衣物送……送过去了!”
说完,秀兰就急忙去找茅厕去了。
朝阳看着这一筐衣服,有些发愣,她刚刚没听错的话,这是要她去……掖庭?!
自从那日被九王爷从永巷救回来起,她和姐姐就没有再去过掖庭。昭和宫的人都很好,听闻了她们姐妹俩在掖庭的遭遇后,格外照顾她们,每次有送东西去掖庭的差事,都是她们主动给揽下来,今日要不是秀兰……自己应该也再没机会踏进掖庭。
回想起在掖庭度过的那几天,还有那个一手遮天的掌事姑姑,朝阳恐惧得连汗毛都要竖起来,抱着这筐衣服,在宫道上寸步难行。
可是平日里,秀兰她们已经够照顾自己的了,如今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的话,也忒对不住她们了,更何况……只是去掖庭送个衣服就走,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吧?
朝阳这样想着,还是硬着头皮抱着衣服往掖庭方向走去。
还没走到掖庭,只是在掖庭的宫门拐角处,就能够听见那再不能更熟悉的衣物搓洗声和叫骂声。
朝阳即使是在梦里听见这个声音,都能本能的被吓醒,那些个洗衣物的宫女,每天双手几乎都要在水中泡上十几个时辰,哪怕是手受伤了也不例外,还有掌事姑姑的眼线在盯着干活。
宫女们哪怕只是想喘口气,她们都要动辄打骂,偏偏掖庭就是这样繁忙又残忍的存在,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谁又会在意这些呢。
朝阳想着,自己进去放下衣服交代一句就走,她现在是太嫔的人,是正经的宫女,应该不会被为难的。
她抱着衣服,心中默念三遍“王爷最帅”给自己壮胆,才走了进去。
此时正是掖庭最忙碌的时候,各宫主子娘娘的衣物都陆续送来,来来往往都是人,也没人注意到她。朝阳走到一个看起来像是管事的宫女面前,挤了丝笑容出来,说道:“姑姑,这是今日太嫔娘娘换下的衣物,劳烦姑姑了。”
“姑娘客气了,放着就行了。”这老姑姑听她是太嫔宫里的人,言语上很是客气,指了指屋内,示意朝阳将衣服放进去。
朝阳往屋子里瞧去,都是放主子娘娘衣服的地方,只有几个各宫送衣服来的宫女,掌事姑姑并不在,想必定是在掖庭的其他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