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公子打人一事,事实已经查清。”奚晏提高了声音,“黄侍郎家公子见义有为,被周家公子误伤,现令周家小公子亲自上门赔礼道歉。黄家公子人品端正,朕赞赏有加,再特派宫中御医前去为其疗伤。”
奚晏话音一落,大臣们纷纷跪下大赞道:“皇上英明!”
“如此,此事就这样了了,周爱卿与黄爱卿皆是朕的得力爱将,二位公子自然也应该友爱相处,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切莫辜负朕一片心意。若无其他事,今日就这样散了吧。”
众人大呼“皇上圣明”,方才有序的下了朝。
退朝后,各大臣三三两两地结伴,不免谈论起这件事来。
黄侍郎为儿子讨回了公道,皇上这番话又肯定了他儿子的品行,让他找回了面子,自然觉得这个处理很是公允。于是连同中立党派都认为奚晏英明神武,确实为一个好君主。
而周家的党羽,在前面周泽衫的一番试探中,得知皇上还是很看重周家的,一时也觉得安稳,朝野上下,唯有一人觉得极其不满意,这就是南阳侯周泽衫。
虽有今日朝堂的一番试探,他还是觉得放心不下来,看着这个年轻的君主已经有了大器将成的稳重和睿智,他又一次扪心自问,自己这南阳侯真的能做的安稳吗?不行,还是要让妹妹再试探一番。
俗话说,前朝与后宫,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奚晏才刚下朝,太后就派了人来传话,说是要让他到乾宁宫用晚膳。
奚晏虽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但没想到周家消息这样灵通,周泽衫这个老狐狸,警惕心竟如此之重。
奚晏换了衣服,正思考着晚上如何应对,小禾子就在他身边一一汇报着后宫的事情,奚晏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已经明白后宫对于前朝的重要性和影响力,于是他在登基时前就开始慢慢在后宫埋下耳目,他做得极其小心,连太后都没有察觉。
“今儿早上,周老太太和周夫人进宫了。”
“嗯,可有什么特别的?”
“倒没有,就是敏妃娘娘拿着皇上您上回赏赐的东西给娘家人炫耀了一阵,到后头又说思家,哭了会。”
哼,蠢女人,不过也好,让周家认为周芝敏极为受宠,他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清淑仪呢?”
“清淑仪坐在旁边,很是疏离的样子,一上午也没说上几句话。”
奚晏皱了皱眉,看来,这个清淑仪比想象中的还更加不受周家待见,有意思。
“对了,皇上有一件事很是奇怪,昨日清淑仪的婢女挽秋到御前打探您去御花园的事。”
奚晏早就料到会有妃嫔深究他去御花园的事情,昨日他从御花园回来,就多防了一手,让小禾子去收拾御前那批人,务必要把嘴堵严实。没想到昨日这一防范,还真起了效果。
“她倒是聪明。”奚晏这话落到小禾子的耳朵里,让小禾子一头雾水,皇上这是夸奖还是贬低啊?
“走吧。”奚晏提醒了小禾子一声,小禾子反应过来忙问道:“皇上,这是去哪儿啊?”
“朕昨日说了要去看敏妃。”
“哎呦,瞧奴才这记性。”
周芝敏上午刚刚见了母家人,虽然那讨人厌的庶妹也在场,可老太太和夫人都是和她最亲的,不说母亲,就是老太太看着她这妃子的名头也一个劲地亲近她,难为周芝清一个庶女,坐在一旁也不嫌冷清。
周芝敏觉得很是风光,自古以来,只有皇上心尖子上的宠妃,才有那资格让母家人进宫相见,但很显然,今日她的风光还没有到头,皇上竟然来她宫里了。
周芝敏欢喜地掐了自己一把,心里甜滋滋的,皇上昨个说要来看她,今日就来了,果然对自己很是上心。
她顾不上妃嫔的礼仪,连忙小跑到内殿梳妆台前左看右看,确认自己妆发完好,美艳动人后,才端着敏妃的姿态走到宫门口迎接奚晏。
“臣妾恭迎皇上!”她委身行礼,姿态娇柔。
奚晏看着敏妃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假意温柔地伸出手,亲自将周芝敏拉了起来。
周芝敏有些受宠若惊,娇羞地迎上奚晏的目光:“皇上,怎么突然来了?”
“来看看你,今日见了周老太太和周夫人,可还开心?”奚晏亲昵地询问着,看起来好似真心关切。
周芝敏面上一红,奚晏这套对她来说很是受用。
“皇上的恩宠,臣妾如何能不开心。”
“嗯,这样就好,朕就放心了。”
二人走近殿内,宫女端上了几样奚晏爱吃的点心,周芝敏笑着说道:“皇上,这是臣妾亲手做的小点心,皇上尝尝?”
奚晏看着周芝敏殷切的目光,就着茶水吃了一块,味道还行,就夸了几句,周芝敏十分高兴,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难得的天真可爱。
二人聊了一会,眼看就到晚膳的时间,周芝敏正打算吩咐小厨房,奚晏就拉着她的手,整个人往前倾,贴着她的脸,在她耳旁轻声说道:“今日,带你去母后宫里用膳。”
周芝敏轻轻的推搡了一把,嗔怪道:“皇上要臣妾去,那臣妾只能从命了。”
到太后宫里时,太后已经布好了晚膳,看见奚晏进来后,并未像往常一样亲切地招呼他。
周太后今夜本是想先冷脸试探一下皇帝,不过在看到奚晏带着周芝敏一块来的时候,脸色缓和了很多。
“皇帝来了。”周太后抬眼懒懒道。
“儿臣给母后请安!”
二人行了礼,又吃了茶漱口,晚膳才算正式开始。
“母后宫里这道鱼很不错。”奚晏试了一筷醉鱼,一边称赞一边给太后和边上的周芝敏夹了一块。
太后看在眼里,笑着开口道:“皇上很是会疼人。”
周芝敏心里欢喜,接过话茬,说道:“姑母说得对,皇上尤其心疼自家人。”
“是啊,哀家听说,今日你母亲还进宫看你了不是?”
“姑母真厉害,什么都逃不过姑母的眼睛。”周芝敏顺着太后说起讨巧的话。
“这件事皇上做得很好,”周太后赞许的看着奚晏,话锋一转,“这自家人,无论如何,总是要向着自家人的。”
“母后说得是,只是母后有所不知,今日朝上,朕当面与那证人对峙,证据确凿,孩儿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奚晏一脸为难模样,看得边上的周芝敏都觉得心疼,忙帮着说道:“姑母,我那弟弟确是顽劣,我在家中时他就时常惹出祸端,虽不知那日殿中是个怎样的情景,但他自己犯了错,又怪得了!”
偏帮外人的蠢东西!太后一听周芝敏这话,气的差点直骂了出来。
她才刚进宫这么些时日,就胳膊肘往外拐,真是不堪重用。
太后虽然心中气极,面上却做出一副心疼的表情:“哀家也知道晏儿为难,身为母后看着如何不心疼,只因咱们是自家人,才会这样心疼你,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说着,周太后颇有深意地看了奚晏一眼,又往奚晏碗里夹了一筷子他爱吃的菜。
“母后说的是,表弟不过年幼贪玩,朕正想着这事过去后给表弟寻一个好官职,让他历练历练,也算是对舅舅和母后有个好交代。”奚晏接过太后夹的菜,浅浅笑着。
太后一听奚晏的话,面露喜色不住满意点头。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到底还是向着周家的。
她欣慰道:“皇上有心了!”
一旁的周芝敏更是高兴,拿起酒杯要敬奚晏和太后助兴:“臣妾敬皇上和姑母一杯,还要替弟弟谢过皇上!”
“你啊,就你机灵。”太后打趣着说。
三人颇为温馨和乐地用过了晚膳,晚膳过后,两人又陪着太后说了会子话,才离开,当夜,奚晏就在周芝敏处歇下了。
揽清苑内。
“娘娘,今儿皇上和敏妃娘娘去了乾宁宫用晚膳,皇上就宿在敏妃娘娘那儿了。”
周芝清端坐在椅子上,佩戴的錾花珐琅镶红玛瑙指甲漫不经心的敲在桌子上,有一声没一声,听着下人的通报,抬起手撑着脑袋,换了个姿势,另一只手挥了挥。
“知道了,下去吧。”说罢,她懒懒地闭上了眼睛。
皇上今日去看敏妃她并不意外,毕竟上午她们会见了娘家人,这个时候去敏妃宫里,不过是要昭告天下敏妃圣眷正浓,周芝清想不通的是,为何要与敏妃一同去太后宫里用膳。
从初次在太后宫里,她们姐妹二人中,皇上就有意偏向她,平日里也是多来她这里几次,这次带着周芝敏去太后宫里,是否意有所指?
周芝清来来回回的想着,心中危机感越发浓烈。不!她绝不能让皇上和周家将她视作一颗弃子!
“挽秋。”周芝清努力将脑海里杂乱的思绪推到一旁,唤道。
“娘娘有何吩咐?”
“前儿我新得的那几根老参和极品血燕,你去将它找出来。”
“是。”挽秋答应着,又问道:“不过娘娘这是要?”
周芝清低着头摆弄那新做好的指甲,片刻后才带着笑意的抬头,语气很是温柔娴雅:“明儿去看看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