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晨不用接金云端，但路峥还是早起床来，还不忘给七佰抓把狗粮，居然还和路江铭一起坐在饭桌前吃了顿早餐，往常路江铭可是最早出门的一个。
父子俩沉默着吃着，七佰扒拉了下他的腿要吃的，路峥凶它：“吃吃吃，撑死你，一边去！”七佰马上缩到桌下躲着。
路江铭见他这般，视线频频挪到他身上又挪开，路峥只做不知，埋头吃他的。路江铭交给路峥的事，他每次都无差池的完成，对这个儿子他是放心的，他不能像要求自己一般要求现在的年轻人，但不得不说近段日子来规律作息的路峥在他看来更顺眼。
曾玉婷最后一个下楼，此时没有仔细装扮过，看着居家不少，坐到餐桌前来，吃着属于自己的早餐，她敲开一个水煮蛋，觉得蛋黄煮的太干，招呼一声：“七佰来吃。”
七佰马上站起来，但也没立马过去，觑着路峥的脸色，“去吃吧。”听到这话才甩着尾巴欢快的跑过来。
“你那个店最近怎么样？”路江铭难得问起他做的这桩生意。
“挺好的，一直都很稳定。”
“既然那边捋顺了，有没有考虑回来上班。”
路峥一噎，面上干笑着：“我那边挺好的。”
“你那边既然干的顺手，完全不用天天盯着，也是快30的人啦，以后总是你的事。”
路峥把豆浆推给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不突然，你都快30了，我也老了。”
路峥认真的看看他爸，路江铭生活上极有克制，近60岁的人身材看着也很结实，头发仍不少只是两鬓微白，很真诚的说：“爸，我觉得你看着还是很年轻的。”
路江铭嗤一声：“看着？”
路峥心头一紧：“爸，你身体还好吧？”
“身体再好，人到了一定年龄该放手就得放手，前几年灵泽这边的老厂退出化肥做乙二醇，这么好的时机，你没有回来，现在……”路江铭顿住，这话没有再说下去。
路峥轻声说：“爸，我没有想捡现成的。”
“年轻人，对父辈持怀疑态度很正常，我们所处的环境不同，就像我，部队转业到灵泽化肥厂，七十年代末的老厂，当时多让人羡慕，一直到九几年，后来的事你都知道，08年以前日子都很好过，后面市场低迷、产能过剩，灵泽这个厂再做化肥肯定是亏的，所以要转型，刚好有很好的立项扶持机会，试运行阶段就减亏一半。”
路峥面色一凛：“做实业确实不容易。”
路江铭笑笑：“你那儿其实也算实业。你呢，从小过得顺遂，想有自己的天地，做的也很不错，刚好，我觉得也是时候了。”
路峥两手平摊在桌上，静待下文。
“西南那边的厂也要转型，新疆的那边的现产量应对现在的市场刚刚好。所以，西南那边你得去。”最后这句话时路江铭望着他，那是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
铺垫了这么多，路峥只得接下这桩事来，还得摆出一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姿态来。
路江铭点点头，拍拍儿子搁在桌上的手：“好好干，外面的世界其实更广阔，成家立业，立业成家，你妈之前喊你相亲也不是拘泥在这项上，她现在也想得通，出去涨涨阅历历练一下也好。”
路峥只得连连点头，一顿早饭吃的如鲠在喉。
如今激素依赖性皮炎的发病率越来越高了，金云端上午在门诊连连遇到几起。各种奇葩的理由都有：某老中医平台，某自制面膜，某护士自己配置自用的护肤品，美容院排毒，祛痘护肤，某传销品牌，某保健品牌，更离谱的是，明明有人已经意识到自己是激素依赖性皮炎，确一而再的上当。
“所有宣称排毒的护肤品，都是不靠谱的。哪有那么多毒素要排，而且毒素也不可能通过皮肤排出去，所谓的排毒指的是，当这些产品用在脸上的时候，由于刺激性的接触性皮炎，导致的急性湿疹反应，包括渗出，黄痂。完全是噱头，不要相信。”她与面前这对皮肤红肿结黄痂的母女很认真的说道。
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机会，医务科的人居然喊她过去，一路走的很是忐忑，推门进去才见刘医生也在哪里，更是满腹疑问。
医务科的人和一个着工装，眉毛浓密到连心，额前碎发张牙舞爪的中年女人介绍道：“这是皮肤科研究医学美容方向的金医生，她可以来回答你的问题。”
金云端闻言坐下，难不成这刘医生才被投诉就一点教训不讲。
这中年女人长着一双锐利的眼睛，飞速扫了她一眼然后问：“EGF据烧伤科说是用来帮助烧伤患者恢复的，烧伤患者的皮肤和正常人本来就不同，它对护肤真的有效？用在激光治疗后又真的合适？一次性开这么多真能用完？”
“EGF要想发挥作用，是需要和相关的受体，也就是EGFR结合，然后发挥强效的信号级联转导，产生效果。不同来源的EGF与受体的结合强度存在些许差异，例如hEGF对自身受体就具有高效的选择性和饱和性。hEGF一旦和相关受体结合后，就不会再有新的hEGF绑定受体，虽然可以刺激细胞增殖更新，但是这种增殖具有自限性，会趋于稳定。从这个角度来说，外用EGF是安全的；换个角度，这种成分无论是作为医疗原料还是日化原料，都通过了严格的毒理学测试，也不具有遗传毒性，添加在护肤品中是安全的。”
“安全不代表真的合适，更不能抱着反正无害的想法就开这么多，难道不是患者的实际需求才是最重要的？”既然如此，那就换个突破点来。
这中年女人的眼神像刀，金云端被她来回扫视几道，简直是无妄之灾，虽她不喜欢刘医生，但也不想眼见着她倒霉，毕竟这次她诊疗合理，也没干那和药店合伙的勾当。
“参与创伤修复，预防术后反黑是有研究支持的，EGF具有强大的促进伤口创面愈合的能力，能够有效促进细胞分裂，加速创面上皮表皮化；同时，有着不错的预防术后反黑的效果，。临床中更有证据支持，EGF使用在激光术后能够抑制炎症后色素沉着，加速表皮屏障的修复，有学者提出，亚洲人群预防激光治疗后炎症色素沉着，EGF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难道超出了疗程需求的量也是合理的？”
“这个就要看患者本人与刘医生的沟通了，如果患者有实际或心理需求，并且刘医生开出的EGF价位正常，这项操作并不违规。”
金云端回答完，医务科的人谢过她就让她离开了，她开门出去又见一位同事进来，一点小事怎么会这么大阵仗？她虽奇怪，但一看时间也没空深究，急匆匆下楼去。
这几天，两人为着避嫌，只得在中午才能见面，见面时，满腹重心思的两人互相也不点破。路峥殷勤的给她布着菜，她机械的扒拉两口，心绪拉的很远。
“在发什么呆呢？”路峥出言打断她的神游天外。
“今天工作上很不太平呢。”金云端有些疲惫的笑笑。
“吃饭就好好吃饭，工作不太平就更要好好吃饭，要不然哪有精力去应付。”
金云端这方面还是很听话的，细嚼慢咽的吃完，从碗里抬起头来，对上早吃完饭就一直望着她的路峥。
“你呢？”
路峥笑笑：“未来之星。”
金云端噗嗤一笑：“什么好事非得需要你？”又见路峥面上笑容只是扯出来那一下，不由心下一坠。
“前几年的得到石化总部支持的新项目，你爸参与过的，乙二醇生产装置通常以石油为原料，我们装置以煤炭为原料，成本优势明显，环保测评也不错。”
我们？这是路峥头一次在她面前提到铭升的事情，更兼称呼的改变，金云端垂下眼帘，路峥见她睫毛几颤。
他开口有些艰涩：“我得去西南那边。”
金云端抬起眼皮来，安静的望着他，看不出情绪来。
“你家让你去的？”她问。
“我爸前几年就让我回来，我没有。”他顿一顿，不知是不是在酝酿接下来的话。
金云端眨眨眼，神色竟还平静：“这样的历练机会难得，错过一次不能再错过第二次。”最关键的是不能因为儿女情长再错过一次。
“怪我，第一次不该任性拒绝。”
“不，你信不信，要是第一次你去了，现在早把你弄过去了，哪来什么考察期还能在家待这么久。”这时她还笑得出来。
“你这样说可提醒我了，万一我这次去干的太好以后岂不就是劳苦奔波的命。”
金云端低头扑簌扑簌的笑，这又怎么会，非常时期非常安排，一举两得罢了。突然指尖一暖，她搁在桌上的手已被路峥盖住：“我想在这之前和他们挑明。”
这是背水一战？
金西平这两天牙龈肿的明显，一杯热茶喝的他吸溜吸溜的，摩挲着茶碗上的彩釉，这才想起这碗是路峥送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居然毫无觉察，想到这，牙龈发胀，这下更是痛的呲牙咧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