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的气氛只僵硬了大概十秒，这就够让金云端如芒刺在背了。
“是啊，你一说我就想起来，我们家这个当时抱了个小狗回来，珠珠羡慕的不得了，还和你们闹了。路峥偏还喜欢使坏，不给她看还说你们肯定不让她碰，把珠珠都气哭了。”
“还有这事？”路峥故作惊讶道，又问她：“你还记得不？”
“听曾阿姨一说，好像真还有些印象了。”
金云端、路峥连同二人母亲，此时四人都有些不尴不尬，欲盖弥彰的意思。
曾玉婷起身去厨房吩咐一句，桌上剩余人继续维持着热闹与体面。
“今天到底有多少菜啊？”曾玉婷再次落座时，自己妹妹免不得又说一次。
曾玉婷笑笑：“没多少，最后一道了。”
阿姨把最后一道菜呈上来，看着像普通的煎豆腐，浇汁里有红梗绿叶的马齿汗。
“马齿汗烧豆腐？这还是头一次见呢！”徐丽真奇道。
曾玉婷下巴一抬，直指儿子，“他做的怪，占我花房里好一片地方，长了一大片，今天刚好给大家加道菜。”
此时路峥还笑得出来：“妈，吃的开心就行，还非取笑我一下。”
“是啊，笑话下你，打什么赌呢，是要种菜的？”曾玉婷还在笑着，慢悠悠的说。
“哪是啊，开始还以为花种子呢！”
“你们家儿子这样打赌好啊，闲情逸致安全放心。”张阿姨还夸他。
“可不是，我底线高的很。”
金云端此时心脏噗噗直跳，路峥还有心情往自己脸上贴金。
徐丽真舀了一块煎豆腐，嫩豆腐切开一半里面填上肉糜，外面煎的金黄，马齿汗切段一起烧，豆腐挂上了豆瓣酱和马齿汗烧出的咸鲜带酸的汤汁，“味道不错，下次我在家也可以试试。”说着还示意女儿也尝尝。
金云端硬着头皮舀上一块，听着她们的对话，再是鲜嫩可口，风味独特，此时也是味如嚼蜡。
“再往后，马齿汗就不好吃了，大棚里面这个种的少，种出来也不好吃。”黎阿姨说道。
张阿姨附和着：“是要等明年了。”
不知是不是被丢弃过一次的狗，就格外会察言观色，七佰觉察出金云端情绪不对，老老实实偎在她小腿旁，一声也未吭。饭毕，金云端把它捞起来放在腿上，七佰老老实实趴着，没一会眼睛就半开半合的，一副要睡了的样子。
曾玉婷打量着，突然想起求的那个姻缘签，脸抽了抽，镇定道：“它胆子最小了，倒是蛮喜欢你的。”
听到熟悉的声音，七佰懒洋洋的半开着眼望她一眼。
“你还真是讨狗的喜欢！”
路峥这样说了，她不得不抬头回应，就见他一副假装演技精湛的模样，更是觉得脑子发紧，皮笑肉不笑的说：“是呢。”
“我知道为什么狗都喜欢你！”
为什么？金云端盯住他等答案。
“就你惯着它。”
“哪有？”
“你给它喂菜了还抱着睡，下次人吃个什么它都会凑上来了，搞不好睡觉也要作怪。”
金云端压下火气，干巴巴的说：“哦，我没真正养过狗，这些都不晓得呢。”
“你就别想了，真弄回来你哪有时间，还不都是我和你爸的事。”徐丽真目光在女儿和路峥身上一转，插话进来。
说的好像路峥很闲一样，金云端赶紧把话题茬开：“好了好了，和它玩一玩就很满足了，我又没说要养。”
好在路峥不再接话，路峥姨妈拉着金云端聊了聊专业问题，他们的专利亮肤肽在医学美容机构反响很不错，其中应该也有周主任的合作。
曾玉婷、徐丽真与张、黎四人饭后继续上桌摸牌，曾玉婷与徐丽真都有些心不在焉的，牌好打的也不是状态。几把下来，曾玉婷直说疲乏，路峥顶上，一上来就逆转情势，杀了个片甲不留，只是赢徐丽真的钱赢的如坐针毡。
金云端给舒洛发了个救场短信，一个电话过来终于有了提前走人的机会。七佰枕着她一只手臂，在她腿上睡得暖烘烘的，把七佰放在沙发上又与人作别，七佰听到动静转醒过来，见她走了自然要追的，被路峥喝一声：“七佰，我天天对你这么好，你怎么没舍不得我追着我撵过！”
七佰闻声停下，又想追又有些怕，坐下来打探着望向他。
张阿姨看了还笑：“怎么和小时候一样呢？”
曾玉婷走到儿子身后来看牌，说：“我们原来养的小白，也是喜欢珠珠，追她不追你，你还不是怄气。是不是，阿徐，你还记得不？”
徐丽真还真的认真回忆一下，笑笑：“还真是有些印象。”
刚才是如坐针毡，这下路峥可是芒刺在背。
金云端一个人先回去也没感到轻松多少，心绪烦乱，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干脆打开手机刷微博，看到卸妆油揉掉黑头的讹传直接发博纠正，又简述了下果酸的功效，一时间转发回复众多，手机电量迅速下降到报警，干脆给手机充上电出去运动一下。
这个健身房还提供室内攀岩运动，她今天尝试了下，上时倒勉强支撑，到下时趴在壁上只觉得腰腹酸软，看着下方发呆，慢吞吞的一点点下到地面，连四肢都是酸软的，出一身汗，重重呼出一口气来，方才回家去。
从楼下看家里黑漆漆的，待打开房门，发现电视机正开着，屏幕里的光把父母的脸映的蓝莹莹的。
她愣一下，这才把灯打开，“怎么在家不开灯呢？省电啊？”
徐丽真没有搭理她，还是金西平说：“和你妈聊天呢，谈忘了。”
金云端扯出一个笑来：“聊什么这么投入呢？”
徐丽真深深的望她一眼，除了她的事还能有什么？
此时金西平还无意指摘自己女儿，出言安抚：“回忆下过去的事。”
“哦，忆往昔峥嵘岁月呢。”金云端不欲与老妈对视，借着要洗澡赶紧回房去。
打开手机才发现路峥发了不少消息过来——你在家干嘛呢？怎么不吭声了？又跑哪儿去啦？
她心中一叹，详细的回过去：“我手机没电了，去健身房运动了会，这才回来，我爸妈在家呢。”
路峥舒一口气，刚才那阵子还真怕她又撂挑子不干了，看来明天早上不能送她了，只得约着中午一起吃饭，再抱怨谈个恋爱跟做贼似的，他也无法确定能把握住下面的走向。
最近来皮肤科要求做果酸换肤的人还真多，尤其黑头问题严重的人，简直视此为灵丹妙药。金云端才做完一个，叮嘱完注意防晒，无需敷面膜，和原来一般正常护肤，就由实习生负责清理浮出的黑头白头，轻轻刮掉就好。
来治疗的人躺着还在和岑泠开玩笑：“你们每天轻轻一刮就是一大片，一下子就能干干净净，是不是感觉特别爽？”
岑泠开始没搭理她，擦拭下清针，幽幽的说：“不，我喜欢那种特别大的，拖出来一长条的。
这下轮到患者默然了。
岑泠开口调节下气氛：“最近来做果酸换肤的人特别多。”
“我还不是微博上看到的，之前在你们这儿治那个什么瘤，就是一粒一粒那种，她说做了果酸之后鼻子上黑头全没了，干干净净，有前后对比图的，那条好多人转发，我朋友赶紧告诉我了，她过几天也要来做的。”
金云端听了就笑：“科学的胜利，你要是看到那些卸妆油揉，白糖盐搓，各种稀奇古怪的偏方的，可得帮着宣传下。”
“完全可以，我们要是组团来做这个，能给打折吗？”
这话一出一室的人都笑了起来。
中午路峥如约而至，见到金云端时，仔细端详了她的脸，见她神色如常才放下心来。
“干嘛这样看我？”
“看看你心情怎样？”
“我可不是把情绪挂脸上的人，我深沉着呢。”金云端此时抬头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路峥顺势在她脸上啄了一下：“你在我这儿什么不是挂脸上。”
“行行行，你最特殊了！”
“好，既然我最特殊，那你主动亲我下。”
金云端笑起来：“这也能构成因果关系。”
“我不管。”说着低头把脸凑近了。
金云端只得依着他，碰一下赶紧离远点，“好啦，这总行了吧？”
“这哪儿行！”路峥舒一口气，才很大度的说：“今天就这么放过你好了。”
吃过午饭，两人选着有密匝匝的香樟树那条路踱回去。两人走的很慢，却没说什么话，路峥走的靠后一点点，可以把她整个人用目光包裹住。金云端今天穿一件孔雀蓝的麂皮绒绣花上衣，随意往牛仔裤里塞了下摆处一角，看着很是潇洒随意。
到了医院门口，金云端要进去去时，又被路峥喊住，她调转来面对着他什么话也没问。
路峥动下嘴唇，最终只是笑笑，挥手示意她进去。
明明心中千回百转，两人却谁也没有提及，路峥这近30年的人生中头一次生出前怕狼后怕虎的踟蹰来，与家人对立并非易事，让金云端同他一道与双方家人对立更是艰险，一着不慎，如坠漩涡。
路峥心下明白父母二人的意味不明，想到两边一大家子亲戚，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