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了,七哥这回来晚了……”
李玉笙是有钱,可他又不是散财童子,犯不着哪个要钱他都要给,特别是像李玉荣打一耳光又给个甜枣的,当他是小孩子不成。
“也是,七哥久居蜀地,自然不晓得新皇登基,国库空虚……”李玉笙望着李玉荣明显变色的脸儿继续道:“大侄子可是将我里里外外都掏空了,说是日后必然要还给我,可那也不晓得是猴年马月的事儿。”
“如若不是手里缺银钱,我也不至于才成亲就到处跑,这等天寒地冻的时候还要忍着脚上的伤谈生意。”
李玉笙幽幽叹得一回,说得真情实意,简直比那珍珠还要真。
李玉荣自然是不信李玉笙这番说辞的,他虽不晓得李玉笙每年进账多少,可瞧他遍布全国的生意,自然也不会如他说的这般寒酸,别说一个国库,只怕填十个国库都绰绰有余。
“十六弟,你这就不地道了,七哥好歹同你也是血脉相连的,如今过得甚是窘迫,你也乐得冷眼旁观不成。”
李玉荣显然没了耐性,眉头蹙起很是不悦:“十六弟,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可要看清眼前的情势才说话呀。”
“我自然懂得甚个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可如今我手里委实没得银子。”李玉笙声儿一顿又道:“”若是七哥实在等钱用,不若卖了我,好歹也能换几个钱救救急。”
李玉荣叫李玉笙这无耻的劲头气得不行,卖他?他一个瘸子能卖得几个钱?
招兵买马打武器,样样都是钱,他一个卖身钱顶个屁用。
李玉荣倒是想一刀砍死这个没眼见的东西,可偏偏这会活着都还没拿到钱,死了那就更拿不到钱了。
他只得将满腔怒火压制下来,又问得李玉笙一回:“十六弟,你可是真个想好了?”
见李玉笙点头,复又忍不住咬牙切齿一句:“有句老话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晓得十六弟听说过没有?”
李玉笙眼眸红红委委屈屈的:“可我是委实没得呀!”
他摆明了就是不想掏钱出来给李玉荣,可李玉荣也打定了主意非要拿到钱不可。
李玉荣在蜀地当土皇帝当惯了,自觉今日已经拿出十分的耐心来应对李玉笙了,可这小子偏偏敬酒不吃吃罚酒,当下便再没得耐心同他耍嘴皮子,冷哼一声:“那就劳烦十六弟同我走一趟了。”
话音一落,立时便有一身便衣的武夫上前,作势要押走李玉笙。
甄明璇素来是个脾气燥的,原本就叫李玉荣这副借钱还要装大爷的态度给激怒了,这会子要钱不成反要抓人,立时便火大。
可她脚步才往前踏一步就叫李玉笙拉住了:“既然七哥请我去府上做客,那我只要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回过头来,冲甄明璇一笑,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
甄明璇没说话,可那股子暴躁也叫按压下来,手心里传来李玉笙的温度,还有他手上略显粗糙的薄茧。
“带走!”李玉荣一声令下,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先一步转身离去。
甄明璇同李玉笙对视一眼,俱都没做声,只手牵着手跟这那些个一脸凶煞的武夫随后而行。
两人落了楼,便被强行塞进马车里头,那马车不过转了两个弯便停下来,将人带进一间民宅里头用麻袋从头罩到尾,捆结实了这才又换了马车继续行。
这一回,却不知是行去哪儿,马蹄之声不断,甄明璇同李玉笙被颠得睡过去,醒来又颠得一阵复又睡过去,等再次醒来才到地儿。
也不必自个走,自有人扛着往那目的地去,行得也有些久,好似上了山,又好似穿过河流,最后才被扔进一间不见天日的柴房里头。
李玉荣也没再出现,只着人传话:“我们爷说了,十六爷平日里头叫太多琐碎事影响了,还望你住在这清幽之地好生想一想。”
李玉笙身上的绳子已经松,几下挣脱开来,还未将身上的麻袋取下,便乖乖巧巧的应得一声:“哦”多的话,却是一个字都没得。
来人得了这么一个字的回复,觉得不甚满意,立在门前等了半响见李玉笙再没说话的意思,这才转身离去。
李玉荣听人报得一回,气得将屋里头的摆设都扫落在地,这才冷哼道:“我看他有多少能耐。”眸子一眯,又厉声道:“给京都那边传信,寻不到东西提头来见。”
那人得了令,恭恭敬敬的应下,这才离去。
李玉荣依旧生气,将翻到在地的桌椅又狠踹几脚,却依旧不甚解气。
以往他就瞧不起李玉笙这个瘸子,便是现在也依旧瞧不起,可偏偏就是这个叫他瞧不起的瘸子在文帝的眼皮底下混得风声水起,如今更是捏着他的命门不放。
依着李玉荣的脾性,哪里就真个愿意求到李玉笙跟前来,他晓得李玉笙手里捏着大把银钱的,可偏偏就是寻不到藏钱的地儿。
如今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若是一旦寻到李玉笙藏钱的地儿,第一个就将他杀了。
而被人惦记着的李玉笙此时正坐在柴房里头烧着柴火取暖。
这柴房里头湿冷得厉害,他身子又弱,烤着火还嘴里碎碎道:“早知道带件狐裘了,平白的叫我受冻一回。”
甄明璇往火堆里头扔得两根柴,又怕那柴火烧得太旺了将这屋子烧起来,复又捡了一根起来,听他如此说也不接话,只过得半响才问他:“你们兄弟都是这样相处的?”
李玉笙将双手放到柴火上烤了烤,神色不变道:“自然不是。”
话音一顿,又道:“只不过跟那戏园里头的那根缀了毒的冷箭一般。”
挡路着杀无赦。
想起一些旧事,李玉笙一叹,文帝再生时也不是甚个好鸟,可真要同其他几个兄弟比起来,也算得上是极好的了。
至少他登基之时没有赶尽杀绝,不然如今哪里还有李玉荣的事儿。
甄明璇想起那支闪着幽光的毒箭,抿了抿唇,倒是不再说话。
虽然李玉笙甚个都没说,可她从两人交谈的对话里也能猜到几分,李玉荣这么急着需要钱,只怕是对如今登基的新帝不满,想要取而代之。
蜀地那地儿她自然晓得,她从小长大的峨眉山就是在蜀地,哪儿虽没得京都繁华,可要说贫瘠,那也是扯不上关系的。
真要叫她说,在蜀地当个土皇帝有甚个不好的,偏偏就要起这等心思祸国殃民。还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却当别个不晓得似得。
甄明璇想着李玉荣那副难看的吃香,又侧过眸子看得李玉笙一眼,心里却琢磨,莫不是皇帝的儿子都是这般有野心的?
心里这么想着,嘴里也就说了出来:“你有没有想过……”她往上指了指,说得便是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
李玉笙似乎对甄明璇这话丝毫不感到惊讶,只笑着抬头,伸手往她额间弹得一下:“你以为那位置坐着真有那么好?”
至高无上是对的,可也孤寂凄凉,时时要担心着会不会有人居心不良取而代之,就连身边睡得女人,也要会不会为了甚个算计自个。
别个对那个位置有多着迷,李玉笙是不晓得的,可他却是从来不曾想过要去沾染的。
他的手下意识的摸上自个受伤的那条腿,因着这条腿,他幼年时曾不止一次的幻想若是自个不是出身皇家该多好,那样他也同普通人家一样有个健全的身子,不必费尽心力的算计着每一个能活着的机会。
便是如今他高风亮节的拒绝拿钱出来给李玉荣养兵马,也不是真个高风亮节,也不是为着天下百姓着想,为的不过是自个。
别看李天凌年纪比他小,可心思同手段也丝毫不比当年的文帝差。
李玉笙是能挣钱,可他手里的钱说是自个的,可真要用起来的时候,必须毫无迟疑的填平国库。李天凌看着和和气气,可也不过为着他手里的那些钱罢了。
倘若今时今日他要是敢把那些个银钱拿去支持李玉荣,便是摆明着弃了李天凌支持李玉荣造反。
就如今李玉荣这般能不能造反成功都二说,可要是断了自个的后路,那李玉笙也没得活路了。
说到底还只是为了自个能活命而筹划罢了。
甄明璇听他说得那么一句,也不过半信半疑,可也没有继续过问。
过得许久李玉笙突然问她:“若是我甚个都没得了,你可还愿意跟着我?”
甄明璇抬起头来看他,细细想的一回,他这个甚个都没得了是甚个意思,思忖半响这才回他:“若是腰子还好的话,我就跟跟着……”
她这话逗得李玉笙哈哈一笑,心里头那股子郁结之气也瞬间散开来,伸手将甄明璇拉到怀里,捧着她的脸就香得一口,笑道:“那还望夫人手下留情,对我这腰子好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