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明璇丝毫不觉得自个这话有甚个不对劲的,头顶上投下一片阴影,笼罩了全身,却是无端多几分寒意的。
落影眨着眼儿看着周身寒气的李玉笙,替甄明璇捏得一把冷汗,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
甄明璇仿若未觉,伸手勾住那小少年的下巴,眯着眼儿一笑:“这副皮相的确是生的好的……”
那小少年本就是死里逃生还未缓过劲来,这会子又叫眼前这位生得好看却不正经的老阿姨调戏了,不禁吓得面色苍白,连害羞是甚个都不晓得了,只当这些人是人贩子,眼眶里还含着一大包泪,想哭却又不敢哭,生怕惹怒了甄明璇。
李玉笙这人素来冷情冷脸,方才他叫甄明璇那口无遮拦的话气得心绞痛也未表现得太过明显,这会子见那小少年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心里头的怒气倒是散了不少,余下的便只有同情了。
他弯一弯腰,将甄明璇整个人罩在自个的阴影下,咧嘴一笑:“阿璇……”
甄明璇似是不晓得李玉笙站在身后一般,经他这一喊,立时便叫吓得弹跳起来。头顶撞上李玉笙的下颚,痛得他眉头一蹙,伸手便将甄明璇提起来,面露不悦的将她扔到马车上。
甄明璇往车辕上一坐,既不喊也不叫,眼眸瞧见立在不远处的秋荷,跟着便是咧嘴一笑:“怎的,夸别个皮相好,你也醋上一醋不成?”
李玉笙撑在车框上,也跟着笑:“自然是醋的,别个的皮相能入得你的眼,倒是我的不是,没能叫你的心里装的只有我。”
他哪里瞧不出甄明璇是故意的,也未必就真同个毛头没张齐的小屁孩吃这些醋,若他也在正经年纪成亲,只怕自个的孩子也有那小少年一般大了。
甄明璇咯咯笑,一双眸子乌溜溜的,伸手勾着李玉笙的颈脖:“先头未成亲之时我倒也同你说过,我这人极是好色,见了那皮相好的不论年龄老幼都把持不住的……”
眉眼俱都是笑意:“如今还不过调戏了个小友你便这大的醋意,倘若他日我遇到欠下桃花债的旧相好,那你岂不是要泡浸醋缸了?”
李玉笙自然晓得她说过这些话的,闻言面上也无甚情绪,只将她一双冰凉的小手包在自个的大掌里头慢慢搓热。
唇边荡起一抹浅笑,他低头哈了口气:“的确是我的不是,原想我还当自个的这副皮相能叫阿璇多宠幸之日,只没想到山外有山。”
甄真手上泛着热气,眨着眼儿看着李玉笙,叫他步步退让迁就的,一时间倒是无话可接,甚是无趣的很。
李玉笙却又道:“阿璇贪恋那小毛孩的皮相我倒也能理解,不过论起闺房之乐来,我想别个定然都无我用得顺心的。”
他这话说得极是自信,一双眸子微微泛着亮光,里头俱是笑意。
甄明璇抿着唇看得李玉笙半响,终是忍不住噗哧一笑,从车辕上弹跳起来,丝毫不扭捏的将自个挂在李玉笙身上,双月退箍着他的腰,咯咯笑:“你就不怕日后死了便都死在我的裙下?”
李玉笙对甄明璇这等大胆的作风见怪不怪,只怕她摔了,将身子立直抱着她的臋正儿八经的道:“那爷也乐意……”
这两人旁若无人的做出这些举动来,除了秋荷没眼见捂着心口看得一瞬不瞬,别个俱都各就各位,压根就当没见着似得。
落影将那小少年好不容易哄好了,又套出他名唤李信,殷州人世,这才去同李玉笙报得一声。
寒秋寒冷,车厢门关得紧紧的,李玉笙拥着甄明璇听落影将话说完,这才点一点头道:“晓得了。”又道:“既然如今无事,便叫他自行家去。”
依旧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
落影应得一声,自然遵命,不过想着那哭着眼鼻红通通的小少年,不由得有些可惜,当真是个皮相好的。
甄明璇似乎摆明了是要同李玉笙唱反调,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又把落影叫住:“既然将人性命救了回来,自然也要送佛送到天。”
“反正左右也应当顺路,咱们将他送回去便是了。”
不等李玉笙再次开口,落影连连应好,立时转身离去,行的远了还能听到甄明璇懒洋洋的声音传来:“罪过罪过,那孩子若是早生个几年,必然要叫他败在我这石榴裙下。”
落影同甄明璇相处得多了,对她这些个荤话早见怪不怪,虽有些不似京中那些大家闺秀,可到底能瞧见她是过得畅意的。
秋荷离那马车极近,自然也将甄明璇那些个荒唐话听得个全,不由得眉头拧起,只当这位夫人从从那楼子里出来的,说话这般没羞没臊。
一行人就地取材,用了午膳,将水囊灌满水这才又继续上路。
那李信年岁不大,身量却高,又是个会骑马的,落影便将马让给他,自个还同秋荷两个坐马车。
那李信起先叫甄明璇吓得那么一回,再见她却连眼儿都不敢瞧,只当落影将马匹让给他,定然是个好的,却哪里晓得落影掀了车帘子,甚是流氓的对他吹得两声哨儿。
李信羞红了脸,夹着马腹上前几步,只当方才那事儿没瞧见。
落影却是个近墨者黑的,又同秋荷没得两句话说,自是显得无聊,探出半个头来趴在车窗上便问李信:“小郎君,你在家中可定了亲事不成?”
那李信涨红着脸,咬着唇,虽不晓得落影这般问是甚个意思,可念着是救命恩人,到底应得一句:“不曾。”
落影便正儿八经的点点头应得一声,这才又道:“正好姐姐我也未曾婚配,男未婚女未嫁的,姐姐对你又有救命之恩,你不若以身相许,娶了姐姐算了。”
李信是正经人家出身,又是读过圣贤书的,叫落影这般一顿调戏,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想骂上两句,却又没得胆,只颇觉屈辱,连一双眼儿都红通通的。
李玉笙那些个侍卫也多是江湖出身,虽叫训得失了痞气,可骨子里头还是有几分江湖气的。
听得落影这般调戏这小儿郎,便也有人跟着笑道:“小兄弟,你可千万莫要应,落影姑娘那可是出了名的泼辣,真要娶回家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此言一出,几个随行侍卫俱都哄然一笑,李信感激看那人一眼,却不敢插话。
落影叫那人如此说,也不恼,反倒咯咯一笑:“我跟随爷这么多年,早就叫耽误了青春年华,爷可说了,他日只要我看中谁,只管开口,必然同我做主。”
李信听得这话,唬得面色发白,他虽不晓得李玉笙到底是何人,可看着随行的这些个人的架势,生怕他们是甚个匪类,真个就怕落影口中的爷同她做了主,强行要了自个。
落影见李信面色发白,忍不住一笑,却是对方才那人说:“今儿我就看上你了,一回便叫爷给我做主,连夜便要纳了你。”
方才说话那人一听,也是吓得不轻,连连摆手,软了声儿道:“好姐姐,你就放过我吧……”
瞬间跟个孬种似得,惹得大伙儿哈哈笑。
落影也不过随口一说,哪里就当真,咯咯一笑,后头便又有人开口:“落影姐姐,我也没未定情,姐姐不若纳了我……”
落影从车窗上探出头来,瞧见是哪个说话,立时缩回了身,将车帘一甩:“呸,就你那丧模样,白送给我都不要。”
又是一阵大笑声,后头那人哎哟哎哟连声叫:“姐姐没得这般偏心的……”
李玉笙同甄明璇坐前头的马车,听得落影同这些个人说话的,将手中那本“春风一夜十二度”翻了一页,不由得连连摇头叹气道:“我这好好一婢女就叫你这样带歪了。”又道:“别个不晓得的,还当我是个拉皮条的……”
甄明璇正捧着茶碗,一口茶含在嘴里没忍住,吐得李玉笙一身的,却是忍不住哈哈笑起来,问他:“你那些个生意里头可有开青楼楚馆的?”不待李玉笙回答,又道:“若是没有倒是能开几家,叫落影管着定然极好。”
本就是说着玩的荒唐话,李玉笙倒还认真思忖半响,点点头:“倒是有两家不过生意一般,原先倒也没发现落影有这方面的天赋,你这般一说,倒也甚是不错。”
甄明璇眉眼弯弯:“她只怕也是乐意的。”
李玉笙也低头轻笑,原先他出行,一路上都静悄悄的,除了马蹄声便是风啸声,倒不想如今多了甄明璇,这一班子俱都不正经起来了。
外头又传来一阵笑声,甄明璇也掀了帘子探出头去,就见李信低着头咬着唇,耳尖都羞得通红,她抿嘴一笑:“小哥哥,你跟这落影可无甚出息,不若跟了姐姐我吧,姐姐会好好疼你的……”
李信听着声儿,猛然抬起头来,对上甄明璇一双调笑的眸子,忙又低下头来,无比悔恨方才作何要接落影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