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看得心痛,同时心下却也奇怪,图章并没有帮助小凤得脱苦海,她只是一再地重复着说过不知多少遍的话,走进鱼塘,淹没在水里。
失效了?林宇把图章反过来,上面的红色鲜红如血。
印泥还在,法力未失,可为什么会这样?
哦,白无常灭了水鬼,破了聚阴之地,却没有收敛尸骨,是的,一定是因为这样,小凤留恋母亲,不愿就此离去,只是——居然可以不受图章的控制,这得是多深的执念啊!
放掉鱼塘里的水,收敛尸骨,再做一场法事,大概就可以化解小凤的执念,林宇站起身,放眼望去。
做法事,这种事儿他是不能做的,就算有此能力,也不能做,因为他是地府鬼差,超度这种事,只有被地府承认的修道士才能做。
但是上哪儿去找这个人呢?林宇这才发现,前段时间自己简直什么都没做,就只是不停地在争权夺利,为某个自以为很重要的目标努力,却没有发现,眼前微不足道的小事,才是自己真正想要追求的。
想到此处,林宇更为自己前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感到惭愧,他从地上捡起一片树叶,手指在上面虚画,口中默念,“四方天地,听我号令,追寻吾宗……去!”
树叶呼啦啦从手中飞起,顺风飘飞。
林宇悠悠然跟在后边,这是龙虎山法术中的一种,名为寻踪符,只要有同道中人在附近,树叶就会找到他,落在他身边。
初冬,万物凋零,麻雀成群结队地忽起忽落,清脆的鸣叫让林宇感受到久违的舒畅。
天地之间,一轮朝阳冉冉升起,林宇眯起眼睛,印象里,他从来没有这么出神地看过旭日东升。
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林宇暗道。
一只小鸟突然落在林宇的肩头,歪着脑袋,与林宇大眼瞪小眼,似乎它有点儿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可移动生物像人,又没有人的气息,偏偏还莫名其妙地没有任何危险的样子。
林宇没有打扰它,迈动脚步时轻柔了许多。
万物皆有灵,身为鬼魂,被一个生灵所接纳,换作是白无常在此,也必然会惊讶非常。
落叶并没有飘多远,在刚刚看到与农安村临近的村子后,就慢慢落下,进入一个农家小院里。
这么快?
“扑啦啦……”
麻雀突然振翅飞起,从林宇的肩膀上离开,好像在逃命一样。
“喵……”
一条黑影紧跟着从篱笆里跃起,狸花猫矫健的身姿在林宇肩膀上一跃而过,扑空以后,在空中自如地翻身,搭在他的肩膀上,再返身已经落在篱笆上,两只黑中带金的眼睛警惕地注视着林宇。
林宇对它的目光不闪不避,平静地注视着。
过不多时,猫眼睛眯起来,打了个哈欠,尾巴竖起来,在林宇的身上蹭了蹭。
有点儿意思,林宇小心地伸手在猫身上摸了一下,马上得到友善的回应,猫头在他的巴掌上来回蹭。
“阿花,不要吓到客人哪,不然你晚上就只能捉老鼠了。”
院子里有个人懒洋洋地说了一句,眼前的猫听到老鼠两个字儿,脸上人性化地出现嫌恶的表情,还重重打了个喷嚏,看得林宇忍俊不禁。
但是在看到院子里的情况时,他不由得小小地吃了一惊。
现在是初冬,气温在零下5度到十度左右,院子里那个年轻人却光着膀子,下面只穿着黑色的大短裤,眼睛上架着墨镜,躺在竹床上——乘凉?
“来者是客,欢迎欢迎,”年轻人依旧懒洋洋的,一点儿欢迎的诚意都没有,“价目表在那边,自己看,谢绝议价。”
说完,他就不作声了。
太阳斜斜地挂在天边,温度怎么都称不上怡人,这小子却躺在当院,任由北风呼呼吹过,还在摇扇子。
阳气过重么?
与纯阴之体不同,另外一个极端的纯阳身则是鬼魂的克星,天生鬼魂邪秽近不得身,哪怕不习法术,仅凭一身纯阳之气,也足够让大多数阴魂厉鬼无力抵抗,他的血,更是所有阴魂的毒药,沾之轻则重伤,重则立即身死道消。
只不过这种纯阳之体因为阳气过重,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家人多半五脏不调,火症居多,短寿,要是成亲,更是对女方伤害颇重,称得上绝子绝孙,比纯阴之体不相上下,但要是修道,则进境神速。
看他孤身一人,周围邻居离着最少有几十米的距离,足见他很有自知之明,就是不知本事如何,做法事主要是为了超度阴魂,可不是为了消灭鬼魂。
林宇走了没多远,就发现这个院子有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没有门!篱笆把整个院子围起来,一道像样的门都没有!
不远处的篱笆上挂着一个厚纸壳,上面歪七扭八的写着几行字,看得林宇又是一阵的牙疼。
修道士常年习练法术,抄阅典籍,大都书法不错,笔力刚劲,透着杀伐之气,但是这货的字实在不敢恭维,不光写的难看,还有错别字。
是不是找错人了?
林宇由衷地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明智,现在朝城里走,也许还有时间找个靠谱点的。
“收惊,一次两百,开业大吉,五百,红白喜事,一千五,起名字,看着给……”
“靠,你这业务还挺全哪,”林宇失笑,“超度法事做不做?”
年轻人从竹床上坐起来,摘下墨镜,质朴的脸上浮现一丝狡黠,“这位先生看着面生啊,从城里来的?”
“算是吧,”林宇点头承认,“你还没回答我呢,超度法事做不做?”
“当然,有钱谁不赚,”年轻人趿拉上床下的千层底布鞋,走过来,“我叫肖竹杉,敢问兄弟怎么称呼?”
刚一靠近,林宇就觉得有股无形的热浪扑来,篱笆上的白霜都退去不少。
“林宇,”林宇指着北边,“那边的鱼塘,母女两个,死了有段时间了,我也不知道她们是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的,看着可怜,就请大师做法超度一番,也算了却一番阴果。”
“你从那边来?”肖竹杉大惊,“怎么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