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饮冬2018-04-10 17:434,502

  说曹操,曹操就到,还不等在座众人细想宣明帝话中的深意的时候,一直守在门外的小太监,弯着腰恭恭敬敬的走了进来,跪下叩首,“皇上,太子妃娘娘在外求见。”

  “宣她进来。”

  太子妃梁殷来得不慢,刚好赶上了这出戏的好时候,她穿着独属于太子妃的宫装,上绣雏凤,虽稚嫩,却能初见百鸟朝凤的风姿,梳着双刀髻,金钗玉环间,极为端庄秀丽,眉目脂粉点缀不多,看着也是颇为清新淡雅,一眼望去,便让人觉得是说不出的舒心淡然。

  踏进紫宸殿门槛,在众人齐刷刷的目光之下,梁殷也丝毫不胆怯,只是规规矩矩的给宣明帝请了安,再依次给皇后、贵妃请安,待行礼完毕之后,再一一对丽婕妤师尧行颔首礼,就连跪在地上的严嫔也没有落下,实在是礼数周全,也让师尧不得不感叹,为何明明都是世家女,比起严皇后、荣贵妃等人,宣明帝对待梁殷为何态度热络得多。

  无他,如梁殷这般的姑娘,进退有度,不过分骄矜,也不过分卑微,行事作风,无论是在做事上,还是表面功夫上,那都是恰到好处,宣明帝面对这样的儿媳妇,心里自然是满意的。

  太子妃乃未来的国母,身份尊贵,除非是要的位份已经到了贵妃、皇贵妃、皇后那样的高度,否则是没有资格受梁殷的拜礼的,此时,简单的颔首礼就最恰当不过了,然,梁殷如此给自己面子,师尧也不会高傲,也连忙侧身躲过,只受了半礼,这一番功夫下来,一轮的请安,才算完。

  不得不说,皇家的规矩就是多,当初师尧作为秀女进宫的时候,待在宫里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都是跟着教养姑姑学的规矩,想当初一排排、一列列模样姣好的、十几岁青葱水嫩的小姑娘一起听着训,那场面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些挑花了眼,不过,这样的美人齐聚,对于皇宫来说也算不得什么——每三年都有一次选秀,再多的美色,看多了也就看淡了。

  皇帝想必,也是如此吧。

  在宣明帝亲自将梁殷扶起来之后,梁殷非但没有恃宠而骄,对于殿内的场面似乎早有预料一般,也没有插手的意思,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听候宣明帝的吩咐。

  基本上,静心苑一事说是完完全全属于后宫的龃龉、阴私也不为过,太子妃虽说是未来的国母,但现在还只是未来,掌着宫权都算是给梁殷脸面了,若是再让她插手后宫之事,似乎有些说不过去,是以,在座,无论是谁都有些不明白宣明帝为何会宣了梁殷前来,而宣了梁殷前来又是为了什么,众人更是不得而知,这一切都得问宣明帝。

  严嫔不敢问,之前押着静心苑的老刁奴、小严氏上紫宸殿哭诉已经用去了她大半的勇气,当着宣明帝的面和丽婕妤、荣贵妃过不去,结果还没讨得什么好,反而被荣贵妃挤兑了一番,更是气焰消失殆尽。

  严皇后也不敢问,说到底,她现在还是戴罪之身,身上也没有任何宫权,对于后宫之事,宣明帝还愿意当着她的面处理,已经是给了严皇后她作为皇后的脸面了,若是再插手,未免又饿急功近利之感,平白惹人厌恶。

  师尧那是不能问,从来都只有宣明帝吩咐了什么事,师尧无条件的服从,无条件的去做,若是想要保住她的宠爱,师尧就一点都不能给宣明帝找不痛快。

  梁殷那是不想多此一举,她猜得到宣明帝想干什么,但是却不想由她自己的口说出来,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好,公之于众,反而变了意思。

  但是,荣贵妃可没有那么多顾虑,在踏进紫宸殿之前,荣贵妃早就做好了准备,也早就知道,宣明帝是如何打算的——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端得看宣明帝是何态度。

  现在,宣明帝为了几个奴才废如此大周折,宣了严皇后、宣了自己,宣了丽婕妤,还召了太子妃,这不得不让荣贵妃明悟。

  有个词叫以退为进,有句话叫退一步海阔天空,若是梁殷没有前来,荣贵妃或许还有顾虑,但是梁殷一到,荣贵妃反而想的干脆——既然宣明帝打的是在这个主意,本宫成全了又如何?

  当即,荣贵妃便施了一礼,毫不在意的认了错,“请皇上赎罪,静心苑一事,是妾的失职,掌着宫权却没能做好自己分内之事,累的严更衣受了罪,望严更衣也多担待,不要往心里去,毕竟更衣也不是当初的淑妃了,要是郁结于心,要请太医都不容易。”

  说是恕罪,荣贵妃还是荣贵妃,嘴上从来不饶人,然而,她话还没说完,也没等人发作,笑了笑,瞥了眼地上自进门就从未开过口、一直低着头的小严氏,便继续开口,“妾思来想去,后宫之事太过繁杂,况且,妾还要操心二公主之事,心有余而力不足,为了避免日后再有这些疏忽,为表妾诚心诚意,请皇上收回妾掌管后宫公务的权力!此后宫中的大小事还得婕妤妹妹和太子妃两人多担待了。”

  后宫从来不缺美人,多得是明艳动人、清绝楚楚,荣贵妃的面容顶多只算得上清秀罢了,比起师尧、严皇后,甚至是宁常在、严嫔之流都显得几分寡淡,也许是在咸福宫闭宫多年不出的原因,她的面容也是不正常的白的,眉毛用了青黛勾勒出隐隐约约的远山,唇脂是暗淡的红,梳着反绾式的惊鸿髻,端的是威势凛然。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容色不美,气势上强硬的女人,这么一笑,就算只是轻蔑的一笑,都仿佛拨开云雾一般,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可,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也说不清道不明。

  以退为进,既避免了自己为了这桩莫须有的事儿担个什么莫名其妙的罪名,全了宣明帝的意愿,给足了他的面子,又是真真切切的将手里的这点后宫微末之事给丢了出去。

  荣贵妃那是真的一点都不想要后宫这点子权利,虽然看着有些大,有些重要,甚是似乎关系着自己的身份地位稳不稳固的问题,但是,在荣贵妃看来,都是唬人的。

  以前,她没有沾权的时候,甚至是闭宫待在咸福宫足不出户的时候,也没见着于她有龃龉的严皇后对她有苛待?

  连严皇后都不敢克扣荣贵妃的份例,一个小小的丽婕妤有更加不敢了。

  再则,荣贵妃的眼界也没有止步于后宫之中,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这点后宫微末琐事,她还看不上眼,说到底,荣贵妃对于谁掌后宫权力并没有什么计较,只是比起严皇后来,一个婕妤掌权,更加方便的多。

  也许是受了荣贵妃一笑的蛊惑,也许是对于她这么干脆放权的诧异,就连宣明帝心里都有些异样,之前准备好的言辞都有些说不出口,却到底是达到了自己期望的目的,虽然来的这么轻巧,让他都有些出乎意料,可还是张了张嘴,片刻后,才道,“既然荣贵妃心意已决,朕便允了。”

  言毕,觉得这话有些干,不够润和,却想不出说什么,只得叹道,“在宫里,朕眼瞧着,只有阿熙才是是十年如一日的高洁。”

  荣贵妃出身杨氏,姓杨,单名一个熙字,当初荣贵妃刚进宫的时候,宣明帝以示亲昵,偶尔是用“阿熙”以称的。

  然而,时移世易,世事变化无常,有些事早已不是当初的意思了,有些人也回不到当初的白净了。

  也许是这个称呼触动了荣贵妃心里某一处隐藏最深的点,面对宣明帝,一向不说恭敬却还维持着表面功夫的她,厌恶的撇过了头,眼底是谁也看不清的波涛汹涌。

  她一直都是高洁的,自进宫以来,从来不揽权不碰权,甚至也从不邀宠,从不媚上,如同德妃一般安安静静的待在自个儿宫里,皇上来宿夜,就安分的侍寝,不来也能看看宫里的风景自得乐趣,除了和严皇后幼稚巴拉的斗气,和得费串门之外,对于后宫阴私,荣贵妃那是碰都没碰,可以说,在才进宫的那段时间里,荣贵妃最是“高洁”了。

  能怀上龙凤胎那是荣贵妃自己的福气,却并不是她强求来的。而就算是怀了孩子,荣贵妃当初也并没恃宠而骄,没有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对宫里的妃嫔欺压,也没有不给皇后脸面,但是为什么她的孩子,刚生下来还是好好的,看着是一个比一个的健壮,就算是寻常人家,给孩子喝米粥,都能养活的那种,为何她的“龙凤呈祥”最后会变成“龙死凤生”?唯一活下来的二公主,也不得不背上一个不详的名头?

  若不是杨家,她的父兄在背后支持着,二公主是不是还会被传为“天降妖孽”?

  当初,荣贵妃那是一点都不沾权的,也不想沾权,否则以她宛城杨氏的实力,以她父兄手掌天下兵权的三分之一的实力,她杨熙想要一个继后的位置还要不到吗?白白便宜了严敏?

  说到底,还是她以前太过天真。天真到几乎可笑,以前,宣明帝也是赞过荣贵妃高洁的,那时候是什么意思荣贵妃不想再谈,只是今时今日,又听到了这个词,荣贵妃却只从里面看到了讽刺、嘲讽。

  这“高洁”两个字,不仅在荣贵妃看来是讽刺,落到严皇后的耳朵里,也是实实在在的嘲讽。

  合着是有她杨熙才是“是十年如一日的高洁”,她严敏就是从头到尾的擅权呗?这不是讽刺敲打严皇后又是什么?

  这浅显的敲打意味,严皇后那是轻而易举就能体会到,但是她情愿自己听不懂——皇上这是把她的脸面搁到地上踩啊。

  比起之前荣贵妃毫不客气的奚落严嫔来说,宣明帝此举才算是真正打击到了严皇后。

  被自己的枕边人,被自己的丈夫如此拐弯抹角的指责,就算严皇后知道宣明帝对自己政治考量大过感情,但是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再如何,他们之间也有一个共同的孩子,还有一个大公主不是吗?

  大齐皇嗣的排行,皇子和公主是分开的,大皇子和大公主同为第一个孩子,在宗族玉简上却有不一样的分别,但是就算如此,严皇后所出的大公主也是宣明帝的第一个孩子。

  荣贵妃拼死生下来的龙凤呈祥,就算那位龙子还活着,那位大皇子还活着,也得叫大公主一句“姐姐”,就算是如今的太子,元后所出的太子齐恒,面对大公主,还是得乖乖的叫一句“大姐姐”。

  作为第一个为皇上孕育子嗣的女人,严皇后以为自己替宣明帝生下了第一个孩子,在他的心里,就算比不过元后,但是到底还是有些地位的吧。

  然而,这句“是十年如一日”的高洁,却彻彻底底的将严皇后一直以来的“以为”,全盘否定。

  以为只是以为而已,当不得真。

  荣贵妃如此爽快的放了权,那么意思就是若宣明帝没有其他旨意的话,这后宫权利日后都在她师尧和太子妃梁殷的身上了,太子妃属于晚辈,身份上虽高贵,但是论孝道,还是要事事听从丽婕妤师尧,若荣贵妃真的如她所言,退居幕后,不再过问后宫之事,严皇后也尚且在禁足之中,贤妃、良妃、德妃一向不问世事,那么,这整个后宫岂不是丽婕妤师尧的天下了?

  师尧在心里粗粗的勾勒了今后的蓝图,心里不可抑制的有种扑面而来的喜悦,但是随即又被强烈的理智给压下了,连忙顾不得什么,只是跪下,行了叩拜大礼,言语是一再又一再的控制,才没有泄露出半点喜色,只是将颤抖转换成了惶恐与不安,“请皇上收回成命,荣贵妃姐姐自掌权以来一向尽心尽力,若是为了这几个奴才就剥夺了贵妃姐姐以往费的心血,岂非太看得起这几个奴才了?”

  如果只凭静心苑一事,就捋了荣贵妃的权,就局外人来说,看着都是有些不公平的,但是师尧并没有这样说,公不公平,对于宣明帝来说都是一句话的事,若是直言,难免有质问的嫌疑,师尧也不敢质问什么,只是从侧面来说尽荣贵妃的好话,以示自己没有擅权的意思。

  她只能这样做,否则,如此坦然的接受了,宣明帝此时不说,心里都会留下疙瘩,毕竟他给的是他给的,你想要的是你想要的,两者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师尧一跪,太子妃梁殷自然也跟着跪了下来,与师尧的意思不同的是,她没有为荣贵妃辩解,只是谦逊的说了自己的不足,“儿臣恐难担此大任,望父皇三思。”

  说来说去,都觉得宣明帝此举有些太过令人诧异了,生怕有什么坑在等着她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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