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嫮玥心中触动不已,若是她猜得不错,想必于惠贵妃而言,亦定然是与孟连彦有着真真实实的情意,是以此时才会与她说这些话,不过是在隐晦的解释罢了。
只是到底是可惜了。
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从来都只能留下遗憾罢了。
正待说话,却是听得殿门口传来的动静,只得堪堪的止了话头,将视线顺着声音挪过去,果真是一同见到了意料之人的人,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娘娘。”
“起身吧,”孟连彦走至上首的位置,随口道。
各自入座之后,惠贵妃以免气氛变得更加的尴尬,只得连忙出声道,“皇上,时辰已到,可要开始了?”
“准,”孟连彦可有可无的应声道。
快速的往下首之人瞥了一眼,见其亦是在看着自己,随即便缓缓的挪开了视线,她会过来此处,孟连彦是早便知晓的。
至于目的,他并不在意,只要她愿意,都是可以的。
——
“宣秀女觐见……”
沈嫮玥端坐自己的位置上,看着下首的一批又一批的秀女入场,仿若是忆起自己前年参加选秀之时的场景,熟悉之余,更多的却是庆幸不已。
好在,他当初选了她。
除了偶尔的赐牌子之外,大多的皆是不等其展示才艺,便撂了花,而太后虽是亦待在此处,可是却不曾开口说过半句。
从方才直至此刻,沈嫮玥始终都隐隐觉着孟连彦与太后之间的关系似乎更差了些,以往虽然不够融洽,可是到底是可以平心静气的说上几句话的,而此时,显然孟连彦是连看亦不愿看上一眼的。
太后,太后,到底是何心思呢?
一眨眼便是一个时辰过去了,茶水亦是换了一盏又一盏,沈嫮玥捏着帕子捂住嘴,暗自叹了口气,原来当事不关己的时候,看这等场景却是无聊至极的。
孟连彦余光瞥见她百无聊赖的模样,一双漂亮的眸子虽是放在了殿中的人身上,可是不用费脑多想,他亦知道她此时的心思定然是飘到了九霄云外。
懒懒的勾了勾嘴角,“后头还有多少人?”
魏得忠快速的算了一番,回应道,“回皇上,大概还有七八十名秀女。”
“不必选了,直接命她们归家吧,”孟连彦摆了摆手,语气依旧是随意至极,仿若只是在谈论午间所用的膳食一般。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皆是震惊不已,显然是有些难以理解,更是纳闷。
“皇上可是当选秀如同儿戏?”太后冷哼了一声,终于忍不住的开口道。
她之所以愿意耗费时间坐在此处,自是因着怀有别样的目的,是以又如何可以轻易的同意让其就此结束呢。
孟连彦冷嗤了一声,“选秀是为朕选妃,自然该是由着朕的心意才是。”
“那皇上的意思便是,后头的七八十名秀女皆是品行不佳,不堪为妃了?”太后竭力克制住自身的不满,只接话道。
因着声音并不小,是以周围伺候的太监与宫女皆是将此话入了耳,不论他们此时的心里如何作想,只在沈嫮玥看来,这话只怕隔不了多久的功夫,定然会传遍前朝与后宫,之后若是控制不得当,自是会引来众怒。
孟连彦的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并不是她们的品行不佳,而只是受了其中一人的影响罢了。”
“皇上此话是何意思?”太后知晓他这话背后的含义,是以更加的怒火中烧,大声喝道。
“沈家庶女不过区区一只乌鸦,莫非母后还想要她飞上枝头做凤凰么?”孟连彦毫不留情的直接反问道。
沈嫮玥闻言不由得挑了挑眉,她倒是她第一次听到他说如此的不留情面的话,虽是关于沈家,可是她此时却是更加的有些好奇。
“倘若沈家的女儿皆是乌鸦,那么哀家不知舒妃又是何东西?”太后怒极反笑,冷声道。
“她自然是朕的心爱之人,”孟连彦侧头瞥了眼太后,丝毫没有掩饰的说道。
惠贵妃此时已然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见此情形发展得愈发的超乎意料之外,想要插话缓和气氛,可是却又害怕其二人的怒火引发到自己的身上,犹豫了几瞬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然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一句一句的听下来,她却是从来都没有想到,原来在皇上心里,竟是可以为了心爱之人而毫不犹豫的与太后为敌,更是可以当着众人之面,直接表明自身的心意,如此不避讳的模样,实在是令人新奇不已。
可更多的,却是深深的羡慕。
为他拼命护在身后的女子,从来都是幸福的,只是可惜,这女子却并不是她而已。
太后显然亦是有些意外与惊讶,微愣之后才回神,“……皇上如今已经不再是皇上了。”
“母后从来都不是母后,”孟连彦将目光转开,淡淡道。
或许,从他出生之后,他的母后便已经随着那滩血水与那条不为人知的生命而消失了,所剩下来的,不过是时时以为他好为借口,而处处满足自己私心的一个陌生人罢了。
从一开始,他便不该抱有希望。
“哀家老了,再也管不住皇上了,”太后摆了摆手,无力道。
孟连彦的神情没有丝毫的触动,“事到如今,母后又何必说这些话来自打嘴脸呢?”
当她为了于家而为难沈家之时,当她为了目的而不顾二皇子的前途之时,当她自诩为他好而不顾他的感受之时,利用自身的权势而暗地里怂恿沈婉静参选,之后更是助其一步步的成为了秀女,如此的瞒天过海,始终不过是为了自身的私心罢了。
如此之人,又如何可以成为他的母后呢?
再三的与他心爱的女子为难,再三的不顾他的骨肉的前途,再三的忘却自身的本来身份,孟连彦对于她,又如何可以逼迫自己一味的“尽孝”呢?
如果不是因着自身与太后的血脉相连,如果不是真的母子,孟连彦否则是绝度不会容忍其猖狂张扬到如今的,不断的挑战与触及他的底线,让他实在是没有法子再与自己安慰。
“自打嘴脸?”太后的嘴唇动了动,显然是有些惊讶于这般的措辞,“哀家……”
“母后既然是老了,那便好生的在慈宁宫颐养天年吧,旁事有惠贵妃在旁帮衬着,再不济亦有朕亲自处理,是以母后不必再费心劳神了,”孟连彦站起身来,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决定道。
太后双手紧紧的握成拳,极力平复心中涌起的情绪,道,“皇上这是要哀家去陪你的父皇不成?”
当着众人的面直接下她的脸面,可谓是让她的威仪尽失,说得好听是在慈宁宫颐养天年,可是太后却十分清楚他的真实意思为何。
分明是想要除去她手中的所有权势,让她只能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妇人,再也不能设法与他为难,与他的女人和儿子为难罢了。
“朕不过是遵从父皇的遗愿,好生的照顾母后罢了,”孟连彦往前走了两步,闻言又转过头来,说道。
“想必母后定然还记得父皇在临终之前所说的话吧?”说罢,孟连彦便迈步往下走,几步过后,站定,侧头道,“舒妃随侍吧。”
“臣妾遵旨。”
太后看着他们二人的身影消失,这才长长的苦叹了一口气,她又如何不记得先皇临终之前与她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死了,你可还开心?”
她死了,你可还开心?
她死了,与她又有何干系?她又如何可以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