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嫮玥眨了眨眼睛,时不时扭着头打量他,待到他察觉之后亦是将目光放在自己的身上的时候,她又连忙的移开了视线。
二人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孟连彦终是忍不住开口道,“玥儿今日可是心虚不成?”
这话问得有些没头没尾,可是在场之人皆是听得明白,当然,除了安易。
沈嫮玥闻言不由得轻哼了一声,“臣妾有何心虚的地方?”
孟连彦有些好笑,并未接话,只是笑着看着她。
“敢问皇上,这关雎宫可是皇上特地为臣妾所选的居处?”沈嫮玥挪了挪身子,凑近了些,问道。
孟连彦配合着点头,“然。”
当初皇后为她所选的地方并非是关雎宫,而是他特地将其另外安置在关雎宫,且是不动声色的让大半的妃嫔聚集于东六宫,如此两厢之下,自是使得这处不仅是位置偏僻,更是人亦少了许多。
人少,自然便安静。
“那不知今年,皇上可会又为臣妾挪迁宫殿?”
孟连彦作势想了想,实话实说,“不大可能。”
新进的妃嫔已是入宫,东西十六宫虽然没有都住满,且是大半的地方都是有空余之地,可是在他看来,哪处都比不上关雎宫来得好。
“那莫非会有旁人亦是住进来不成?”
“绝无可能,”对于这一点,孟连彦倒是可以肯定的。
关雎宫内经过他层层的防护,如今虽说没有铜墙铁壁那般刀枪不入,可是孟连彦却是敢保证,对于这宫内以及附近所发生的丁点消息,皆是难以逃脱他的眼线。
换句话说,只要她不离开了关雎宫,那自然只会是安全的,如同她初入宫之时为太后所谋害的类似事情,决计不会再次发生。
“那皇上的意思可是意味着这关雎宫从此以后便是臣妾的‘地盘’了?”沈嫮玥轻笑了一声,顺着他的话说道。
孟连彦方才便猜到她问这许多话,定然是在与他“下套”,勾了勾嘴角,“不是玥儿的。”
“那……”沈嫮玥对上他灼灼的目光,有些不解道。
“是朕的,”孟连彦已是猜到了她的心思,是以只笑道,“包括玥儿,亦是朕的。”
“那关雎宫是臣妾的,而臣妾是皇上的,岂不是一样的意思?”沈嫮玥挑了挑眉,娇笑道。
孟连彦嗤笑了一声,“若是玥儿愿意,亦未尝不可。”
左右意思都是相差无几,况且最为重要的人是他的,于孟连彦而言,便已然是足够的。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路过,自是要留下买路财才是,”沈嫮玥回想起前世在某处听过最多的一句话,只笑道。
孟连彦不由得有些好笑,“那玥儿可是指望着这个生出财路不成?”
“非也非也,”沈嫮玥微微摇头,“只要她们再不往此处来与臣妾烦扰,臣妾便阿弥陀佛了。”
“可要朕着人往这关雎宫四周竖起栅栏,再派人把守,不许任何人经由此路通过?”孟连彦自以为这是个好主意,较之她所谓的“立威”,应当会有更好的效果才是。
“皇上可是期盼着臣妾从此做那金丝雀不成?”沈嫮玥哼了一声,不满道。
孟连彦反倒是点头,“做朕的金丝雀,又有何不可呢?”
“那皇上不如让你的金丝雀禁禁足如何?”沈嫮玥惯是会顺杆往上爬,是以挽着他的手臂,“真诚”的提议道。
说了这么多,最终的目的不过是如此,而孟连彦早便猜到了,只是故意一直都没有与她配合罢了。
“金丝雀不应当是盼着能够飞出牢笼么?”孟连彦低笑了一声,依旧没有顺着她的话,而是道。
放眼整个后宫之中,三五不时的被“罚”禁足的人,从来都只有她而已。
沈嫮玥使劲的摇头,“臣妾哪都不愿去,就乐意待在皇上身边。”
这话是实话,可是更多的,却是因着她知道这般回答,他会更加高兴,是以同意她的要求的可能性自然更大了些。
孟连彦挑了挑眉,“理由呢?”
禁足总是需要理由的,若是以往没有任何来由的与她禁足,那倒是无碍,可是如今新入宫的妃嫔尚且不大知晓宫中的“规矩”,若是因此而让人生出了误会,却是不美了。
沈嫮玥知晓他这便是同意了,只连忙道,“这皇宫都是皇上的地盘,皇上想让谁禁足便让谁禁足,如何又需要理由呢?”
这是十足的拍马屁了,可是沈嫮玥却并不在意,左右只要他与她应了便是,否则明日又是要早起请安,于她而言,那才是最大的折磨。
孟连彦略带无奈的摇头,如果事事皆是可以如她所言,那么他这个皇帝未免做得有些太过容易了些,不过对于她的禁足之事,或许如此亦未尝不可。
让人摸不着头脑,同样不失为好的法子,至于疏漏之处,左右只要他日后再多做些便可以了。
“那玥儿要如何谢朕?”重点在于这个。
沈嫮玥眉眼弯弯,柔声道,“臣妾都是皇上的了,莫非不是最大的谢礼?”
“然。”
……
翌日一大早,皇上便直接下旨命舒妃禁足,无故不得出了关雎宫,此消息一出,宫中同样是掀起了大的波澜,只是却仅限于新进妃嫔之间的互探消息,而其他妃嫔却是平静不已。
等了一个时辰之后,新进妃嫔亦是察觉出了其中的异常之处,或多或少的都暂时的收了心思,不敢有所大的动作。
如此,宫中又是恢复了往日模样。
……
重华宫
叶映听了下首之人的禀报之后,只是冷笑了一声,对此不置一词,顿了片刻之后,才转而问道,“丁常在和陆常在为舒妃娘娘罚跪了之后,可有所动作?”
“并无,只是召了太医诊治腿伤罢了,”乐容摇了摇头,回应道。
丁常在和陆常在的住处皆是在甘泉宫,是以打听她们二人的消息并不难,反而可以说是轻而易举,毕竟当人多了之后,许多事情更是容易走漏风声。
思及此,乐容亦不得不感慨惠贵妃娘娘的先见之明了,将人都放在一处,实在是便宜了许多。
“想必都是擅长隐忍的,”叶映冷哼了一声,道。
此次新入宫的妃嫔虽然不够多,可是从这几日打探得来的消息来看,人却都是极为的聪明的,是以日后的情形会发展到何种境地,极有可能会是两极分化,要么是恪守本份,只为家族尽力,如她一般,要么是欲望过多难以压制,企图妄想太多的根本无法得到的东西。
“娘娘,皇上如此这般做,可会引来各宫主子们的不满?”乐容心中始终都是存了疑惑,犹豫了一番,索性趁此机会问了出来。
话虽说得隐晦,可是叶映却是听明白了。
“妃嫔入宫从来都不只是为了自己,更多的却是不得已,”叶映轻轻的摇了摇头,淡淡道,“是否受到皇上的恩宠,并不大重要,反而是活着才是最为紧要的才是。”
如她这般的家世,入宫这件事早在她刚出生之后便已然为她的爹爹所决定了,作为叶家的嫡女,到了年龄入宫,不过是顺其自然的事情罢了。
叶映会因为她在宫里而感到“安心”,皇上也会因此而看到叶家的“忠心”,说到底,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是以她作为其中的“中介”,说是“人质”亦不为过,毕竟这辈子只要叶家不做出欺君罔上的事情来,那么她大可以凭借自身的努力而好生的活着。
可也仅限于活着。
皇上偶尔会因着与叶家的重用而与她宠爱,可那到底都是有着前提与条件的,如果她没有看透其背后的深意,而为那一时的美好而失去了本心,那么之后等待她的,便是心性的改变,从而为了这虚无的恩宠而与其他妃嫔争斗。
直到做出诸多的错事来,到皇上再也难以容忍之时,就是她和叶家的覆灭了,如以往的贤妃一般,便是如此。
所幸,她看清了。
亦看透了。
与沈嫮玥那般的,从来都只是个例外而已,与她和惠贵妃这般的,也不过是罕见的而已,大多的人,都是与贤妃等人一般,或许到死亦不曾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