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之后,秋小媛便因品德贤良,而晋为秋嫔的旨意,传遍了整个后宫,至于旁人如何作想,沈嫮玥一概不好奇,只唯独是难以平复心中遗留的气愤。
此事到底是何人所为,她并非是没有任何的猜测,可偏偏是与自己嫌疑之人,却因着“表面功夫”而不得不予以善待,如此自是令她憋屈不已。
——
“娘娘息怒,此事不论真实情形如何,只娘娘得以无事,那便足够了,”和菱见其自咸福宫归来之后,便始终有些郁郁难安,是以不得不开口相劝道。
沈嫮玥冷哼了一声,“的确亦幸得本宫无事,否则她如何能够如愿呢?”
想来孟连彦亦定然是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深思熟虑的结果依旧是这般,只为了与众人表明,与她为善等同于与他为善,是以才会给予其最想要的东西,即便这东西在沈嫮玥看来,较之性命而言,却是一文不值。
“娘娘,此事并无任何的证据可以表明乃是秋小媛所为啊……”和菱自知晓其遭遇毒蜂之后,便慌忙的连同紫漪赶到咸福宫,是以对于之后的事情倒是在旁借机知晓不少。
“本宫何时说是她做的了?”
沈嫮玥端起茶盏浅抿一口,压了压心中的愤怒情绪,既要对下瞒过御花园的诸多宫人,又要对上避免为惠贵妃所察觉,从而神不知鬼不觉的引来成千上百的仙人蜂,留待合适时机备用,其中所耗费的心力定然不在少数,是以绝对不会是秋文懿所能够办成之事。
换句话说,背后定然是有人与其相帮。
“那凝婉仪与嘉嫔、安嫔亦是受到了伤害,可是却不曾得到半分好处,难不成是她们……”和菱犹自有些不解,面对这般与自己冒险极大却无任何益处之事,她以为理应无人会做才是。
沈嫮玥摇了摇头,若是管千凝与安慕卿等人合力而为,定然是可以办成此事,可结果却绝对不会是如今这般,只因最终的受益之人只会是出力最大之人,而非秋文懿。
可是倘若虽是她们而为,但却被秋文懿暗地里所利用了呢?
她们几人合力伤害自己,可是秋文懿却一早便暗自决定要反其道而行之,特地与自己相救,只为之后顾念恩情从而同样达成目的,但是如此这般,秋文懿又如何能够保证管千凝等人事后不会算前帐?
不论晋升为何等品级,只依旧是寡不敌众,难以与管千凝及安慕卿等人对抗,是以如此做可真的值当?
除非……
沈嫮玥想到什么,不由得眯了眯眼眸,先前惠贵妃与她提醒后宫平静了太久为不寻常,却是不想不过一眨眼便与她带来这般大的麻烦,到底是有人与她特地为难呢。
“待会去库房里挑些合适的补身药材,你亲自送去咸福宫秋嫔处吧,”沈嫮玥压下心中的诸多感慨,吩咐道。
不论此事到底是否与秋文懿有关,只既然她是舍命救了“自己”,那么沈嫮玥定然亦是要投桃报李,与其感念的,否则只怕明日的流言又会与她淹没。
“是。”
“另外,繁罗如何了?”沈嫮玥轻叹了口气,问道。
虽然方才咸福宫之时,张太医已是与她保证其并无性命之忧,可是具体情形如何,她并没有多问。
和菱安慰道,“娘娘不必担心,紫漪正与她精心照料,道是并无大碍,少则半个月,多则一月,定会恢复如初的。”
“如此便好,”沈嫮玥点了点头,随即道,“本宫听说秋嫔的宫女已是不治身亡了?”
按照她们遭遇毒蜂侵袭之时的顺序来看,自是秋文懿的宫女所受的伤最重,可是直接不治身亡,到底是有些令人唏嘘。
如此,又是一条性命。
“正是,据说当宫人赶到之时,那宫女已是浑身布满了毒蜂,但是却丝毫不曾挪动半分身子……”和菱对其不免有些同情,为人奴才者,惯是以自家主子的性命为重,而自己却不过是命如蝼蚁。
倘若当时是她遇上这般的情形,只怕亦是会与那宫女做出同样的选择,即便是明知会失去自身的性命,可是她依旧会在所不惜,只为保得自家娘娘的平安。
“不论其到底是否只是为了保护她的主子,但亦同样是与本宫有恩,着人好生与她安葬,另外再送些银钱与她的家人,多多善待吧,”沈嫮玥同样是对其有些不忍,可更多的却是对这背后之人的愤恨。
明知如此所为定会害人性命,但却依旧是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而一意孤行,果真是只为了站得高位,哪怕脚踏白骨,兵刃见血亦在所不惜。
“奴婢定会将此事处理妥当,”和菱应了一声,“只是……只是娘娘切莫自责,此事与娘娘并无干系,即便不是今日,不是那宫女,亦定会是旁人……”
做出错事之人无任何的悔意,反倒是受到伤害之人自责不已,似乎一贯皆是如此,和菱以为倒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沈嫮玥深吸了一口气,“本宫知道。”
她自责的并非仅限于此,而是痛恨自己为何没有早些察觉,只想着人不欺我我不负人,却不曾直面人性的黑暗,可同时更多的,是庆幸所牵连之人仅有她而已,没有与安易有任何的伤害便是她最大的安慰。
倘若安易因着她的疏忽而发生丁点意外,只怕这一辈子,沈嫮玥都是会内疚不已,难以与自己原谅的。
“你先去将这事办了吧,本宫要亲眼瞧瞧繁罗才好,”沈嫮玥站起身来,边往外走边道。
所幸不过是虚惊一场,她与繁罗皆是无事。
“奴婢遵旨。”
……
咸福宫
“娘娘,秋嫔已是醒过来了……”曼青走进来有些欲言又止,低声禀报道。
惠贵妃轻哼了一声,“想必醒来之后见了自己的那副模样,定然是悔恨不已吧。”
她方才不过是因着自身身份的缘故,不得已的入了内室与之探望,一眼之后便再难生出同情之心来,待自己尚且如此狠心之人,定然会与旁人更大的仇恨,这般之人,在惠贵妃看来,实在是罪有应得,不值半分同情。
“听说是哭了许久的功夫……”
“是该多多哭些,最好是让泪水浸过伤口,令其溃烂得愈发的严重才是,”惠贵妃冷冷的勾了勾嘴角,淡然道。
曼青含糊应了声,并不敢接话。
对于今日这事,即便她始终不过是局外之人,可依旧是与自家娘娘的看法一样,秋嫔并不如传言之中的那般值得同情,所谓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便是如此。
若不是自己贪图不该妄想之物,又何以至于沦落到这般的境地?
“娘娘,秋嫔可是已经察觉到了身边的宫女有所异常,是以才会借机……”曼青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
早在最开始,她便趁着小选将人塞进了秋嫔的清妍阁,因着同在咸福宫内,是以事情办得极为的便利,过了这许久的功夫,她以为其定然是不曾察觉才是,否则亦不可能将其提为大宫女,放在身边贴身伺候。
可是倘若其早已有所察觉其中的隐情,那定然又是另外一码事了,毕竟放在身边亦等同于是放在眼前,时时看顾着,日夜提防着,任何的风吹草动皆是可以及时得知。
“不然呢?”惠贵妃冷笑了一声,“不然为何今日偏偏那般凑巧,所带的宫女便正好是本宫的人?”
分明是想要借机一石二鸟,既能够让自己的苦肉计生效成功,又可以借机除去与自己反叛之人,且是会为人更加的同情。
说到底依旧是自己大意了,总以为人不过是捏在自己手心之中的蚂蚁,如何都是难以逃出自己的手掌心,却是不想,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娘娘说得是……”曼青点头附和道,以秋嫔的位分,身侧的贴身宫女一直皆是两人,而之前请安之时,所随侍的始终皆是另一人,只不过是近来有所改变罢了,可她们却不曾注意到其中的细小差别。
只是可惜了那宫女无辜丧命。
惠贵妃叹了口气,亦正因如此,是以她才会在最开始,较之所有人都能够更早的察觉到其中的不寻常,将此事与秋嫔有所联想,而非真信了那不能当真的谣言,可即便是如此,她依旧是不满的。
明明是故意作恶之人,又凭何可以于人前享尽风光?
“这出特地使的苦肉计,本宫定要令其付出代价才好,”如若不然,余生她定是难以安心的。
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作怪,无视自己与众人的警醒,只贪图之后的荣华与富贵,丝毫不愿顾及被察觉之后的后果,难道秋嫔以为就此之后,便可借着这丁点恩情,而攀上舒昭仪的高枝么?
即便是真的爬了上去,她亦定要让其摔下来,且是万劫不复,难以翻身。
“先着人将那宫女好生安葬了,看在她与本宫忠心不二的份上,告诉爹爹,定要与其家人好生善待才是,”惠贵妃倏地有些烦躁,冷声吩咐道。
曼青点了点头,可仍旧是有些担忧,“娘娘,如此可会让人察觉那宫女与我等有关啊……”
“打着舒昭仪的名头办此事吧,想来舒昭仪亦不会与本宫介怀的,”惠贵妃犹豫了不过一瞬,便直接道。
以沈嫮玥的聪慧,定然是早已有所猜测,此时只怕与她一样,亦同样是恼怒不已,至于对这宫女的身后之事,想来亦会是她所希冀的。
“奴婢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