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给皇上请安，给太后娘娘请安，”沈嫮玥不过初踏入慈宁宫之时，便见着了某人的仪仗，硬着头皮走进来行礼道。
太后见身侧人没有开口的意思，轻笑了声，“舒昭仪不必多礼。”
“谢太后娘娘，”沈嫮玥站起身来，刻意的不将某人留在视线范围之内，道，“几日不见太后娘娘，臣妾瞧着太后娘娘的脸色倒是不错，不知近来身子可还好？”
再为普通不过的寒暄，但是她却似乎感受到了某人不屑的眼神？
太后的脸上笑容未变，“哀家的身子近来倒是有些好转了，想来亦是因着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吧。”
她心中长久的牵挂如今到底是有了眉目，二皇子的出生令她可以无愧于先皇的重托，当心中没了心病之后，想来人亦跟着能够舒爽，身子好转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沈嫮玥从身后的麽麽手中接过二皇子，亲自抱了上前，凑近道，“太后娘娘不如抱抱他吧，二皇子可是极为的乖巧呢。”
乖巧倒是真的，不论是到了何人手中，从来都不会无故的哭闹，当人与之逗弄之时，大多时候都会十分给面的露出笑容，其余时候亦会睁着大眼睛看着人，一颗心亦会为之融化。
“哀家的孙儿自是好的，”太后笑着接过来，“倒是辛苦舒昭仪了，日夜为他担忧，不过如今的辛苦待到日后定会发现，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话有些意有所指的意味在里头，在场的二人皆是听明白了。
孟连彦侧头瞥了太后一眼，依旧不曾接话，仿若置身事外一般。
沈嫮玥抿唇轻笑，“这是自然，想必二皇子长大之后，定是会记得臣妾曾经为他这般辛苦劳累过，亦定是会与臣妾孝顺的。”
虽然生养孩子从来都不是为了求取回报，可若是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经过精心护佑之后好不容易长大成人，但是却反倒忘却父母恩情，罔顾孝道，如此自是令人寒心的。
只不过沈嫮玥却十分清楚她所爱上的男人必然不是这般的人，既然与太后之间难以如同亲生母子般和睦融洽，那她以为其中定然是另有隐情才是，并且一定是发生了令其难以容忍的事情才会造成这般局面。
她相信他有自己难以言说的苦衷。
太后顿了顿才继续道，“哀家听说沈大人在家休养，不知可有大碍？”
这虽是许久之前发生的事情，只不过即便此时问来，依旧无人胆敢与太后寻任何的不是。
“有劳太后娘娘关怀，想来家父定是无碍的，”沈嫮玥有些摸不透上首之人的心思，是以只得按照字面意思来回答。
“前些日子哀家听闻沈夫人入宫了，不知可有见到二皇子？”太后并未抬头看他们二人，而是低头看着怀中的小人儿，问道。
“回太后娘娘，家母已是见到了二皇子，且是十分欢喜呢，”沈嫮玥隐隐有所猜测，只不过却不敢确定，因为她实在想不通为何太后会想要与她相帮，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母凭子贵么？
“二皇子有这般的外家，想来亦是他的福份，”太后转头看着从始至终不曾开口之人，轻声道。
话说得这般直白，倘若沈嫮玥再不懂其中的意思，那显然是有些过于装糊涂了，只不过即便是听懂了，却不是她能够插嘴的。
孟连彦放下手中的杯盏，淡淡道，“既然母后说是福份，那自然便是他的福份了。”
与其说二皇子有沈家那般的外家，是二皇子的福份，倒不如说沈家有二皇子这般的外孙，是沈家的福份，而既然是福份，亦意味着沈家依旧会是从前的沈家。
太后知晓他这是应了自己的要求，是以淡笑了声，“让二皇子在这陪着哀家吧，稍晚些时候，哀家再让金麽麽与你送回去，不知舒昭仪可愿意？”
语气虽是疑问的，但意思却是肯定的，显然是没有与人商量，而是径自决定了。
“臣妾自是愿意的，想来二皇子亦是高兴的，”沈嫮玥站起身来，“如此臣妾便不打扰太后娘娘了，臣妾告退。”
既然当众与她表明会命金麽麽将二皇子与她送回来，那想必亦不会再与上次那般强硬，更不会说话不算话，如此一来，沈嫮玥自然是没有任何可担忧的。
“皇上若是政务繁忙，不如亦早些回去吧，”太后点头应了声，又看向另一人，直接道。
孟连彦勾了勾嘴角，与之对视了几瞬之后，才道，“儿臣告退。”
太后如今可真的愈发的有趣了。
沈嫮玥落后某人半步，与之一同出了慈宁宫，刻意的渐渐放慢了步子，本想着待其上了车撵之后，自己再回关雎宫不迟，如此亦耽误不了多久的功夫。
孟连彦站在车撵旁，皱了皱眉，“既然二皇子留在了慈宁宫，想来舒昭仪亦是无事的，不如与朕随侍吧。”
“是，”沈嫮玥双眸微抬与之对视，咬牙道。
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
紫宸殿
沈嫮玥站在下首，低头往上瞥了眼，见其只是盯着手中的奏章，不免觉着有些无聊，过来此处已是有足足半个时辰了。
四处打量了几眼之后，再度将视线挪向上首，却见其已是放下了奏章，灼灼的目光亦同样是放在了自己的身上，“皇上……”
“过来，”孟连彦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沈嫮玥动了动步子，近前道，“皇上……”
“再过来些。”
沈嫮玥无法，只得继续往前走了两小步，“不知皇上可是有何吩咐？”
“与朕闹脾气，可会觉着心中舒畅？”孟连彦看着近在触手可及之人，淡淡的开口问道。
沈嫮玥抿了抿唇，这是先发制人？
“臣妾并不懂皇上的意思……”明明应当是他先与她闹脾气的才是吧？
孟连彦冷哼了一声，“舒昭仪如今的规矩可是愈发的差了。”
沈嫮玥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纳闷着开口，“不知皇上为何忽出此言？”
她的规矩到底如何，最为清楚的人理应是他才是，况且每每她想要遵循规矩之时，皆是他与她忽略，令她在他面前彻底的“无状”，是以“御前失仪”自是常有的事。
如今可是要旧事重提，重新翻旧账了？
“看来舒昭仪连自己的错处在哪亦是不知晓的，”孟连彦瞥了她一眼，见其依旧不曾有任何的“悔过”之意，面色不由得更冷。
沈嫮玥伸手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心中虽是气愤不已，但面上却是一片和煦，“皇上若是能够与臣妾提点几句，想必臣妾定是能够很快记起的。”
倘若他不与她任何理会，或许沈嫮玥会真的害怕他们二人之家的关系就此变味，但是偏偏是这种寻求错处把柄，却是令她反倒是有些“胜券在握”，毫不畏惧。
孟连彦扯了扯嘴角，冷笑道，“若是人人皆要朕来提醒，那朕要他们又有何用？”
“他们是他们，”沈嫮玥丝毫不曾犹豫的接话道，“在皇上心里，莫非臣妾与他们亦是可以轻易的混为一谈的？”
这话问的自然是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却又偏偏是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令孟连彦本来有些恼怒的心情顿时便欢快了不少。
她能够清楚的知晓自己在他这里是特殊例外的，那自然亦意味着她与他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对于这份打从心底的信任，孟连彦是喜闻乐见的。
“宫中多有传言，舒昭仪的这张嘴惯是厉害，却是不想今日竟然亦用来对付朕了，”孟连彦率先转了话题，说道。
沈嫮玥挑了挑眉，“臣妾不过是喜欢说实话罢了。”
她自诩从来都是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如此所体现的自然不应当只是行动上，便是言语上亦应当是多有表现才是。
“那玥儿不如说句实话，”孟连彦对于这样的回答并无任何的意外，只顿了片刻之后道，“你的长姐落得那般境地，心中所怨之人可是朕？”
对于沈嫮然，如果不是因着是她的长姐，即便是死在他的面前，孟连彦以为他亦不一定会多看一眼，但是却又恰恰是因着不同于普通人的身份，是以让他许多时候皆是踌躇不前，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处置才是最好的。
譬如之前初次知晓其有孕之时，他本来是希望其能够听从太医的提议将孩子流掉，如此除了保全自身之外，更是在为那个孩子着想，可是其一意孤行，丝毫不愿听从劝阻。
而之后更是私下联络周宗泽，所端的目的是为了腹中的子嗣，可是却是不想最终反倒是导致孩子的夭折，如此之行径，实在是孟连彦有些想不通，更是难以理解与支持。
若是真的为了腹中的孩子，孟连彦以为那更不该那般轻易的与周家人有所原谅，保住孩子的本家，和与嫡妹维持好关系相比，自是该是后者更为重要才是，毕竟后者是宫中圣宠优渥的舒昭仪，且又有子嗣傍身，明眼人皆知前途如何。
只不过这一切孟连彦虽是知晓，但是他却不会让面前之人知晓半分，所有的肮脏与污秽都该是与她无关才是。
沈嫮玥有些酸涩，上前轻轻拥着他的脖颈，在他耳边低语道，“臣妾从来都不曾怨过皇上半分。”